第99章 是报复
翌日。
桐溪市少有的大晴天,淼淼和念舒早早醒了,楼羽给他们穿好衣服,又给他们一一洗漱完,这才带着他们下楼。
封子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抬眸淡淡的看她一眼,没有出声。
楼羽步子停顿片刻,先让淼淼和念舒去餐厅,才沉默着走到了封子墨跟前。
他面无表情,眼底却压着一片青色,看样子,像是一个晚上都没有睡。
楼羽抓着衣角,鼓了好大的勇气才出声:“封先生。”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封子墨,所以早上一直在故意磨蹭,可该面对的,迟早会来。
封子墨已经没有昨夜的激动和失控,他神情冷漠的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坐到对面。
两人对坐,气氛紧张而尴尬。
楼羽下意识的抓住沙发上的垫子,很快揪起了一块小包。
封子墨淡淡的看着她,声音冷的像是裹了霜雪:“楼羽,我给你两个选择,想怎么做,全在你手里。”
楼羽抬眸,只听封子墨淡淡的给出了两条路。
一,当他的新娘,远洋跟楼家的合作继续,楼家在桐溪的产业也都原封不动的归属楼家。
二,她现在就可以离开,可以后再也不能跟封家有任何来往,跟楼家的合作会中止,楼家产业也会按照合同上说的,全部归到封家名下。
封子墨说完,从沙发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重申:“另外,商场再见我不会手软,楼羽,你自己选择。”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是什么选择的问题,封子墨是个商人,考虑利益无可厚非,可现在根本已经是威胁。
楼羽鼻子一酸,且不说她不想因为自己让楼家陷入危机,念舒是她照顾大的孩子,她又怎么舍得……
思绪翻腾好一会儿,楼羽抬头问:“封先生,一定要这么绝情么?”
两条路都充满荆棘,看封子墨不出声,楼羽满眼希冀道:“封先生,我可以好好的照顾念舒,跟楼家的合作上,您也不必让步,这样行么?”
“不需要。”
三个字,冰冷彻骨,也粉碎了她的幻想。
沉默一会儿,楼羽抱歉的给出了答案:“封先生,对不起。”
她咬着唇,深吸口气后,楼羽回身招呼:“淼淼,我们走了。”
一直在拐角偷听的两个小鬼跑过来,一左一右的抱住了她。
淼淼懵懵懂懂的,可念舒却懂了七七八八。
他从小没有母亲,比淼淼要更敏感一些。
封念舒抱着她的腿,紧张的问:“楼阿姨,你不要我了么?”
爸爸不是说,以后楼阿姨就要变成他的妈妈了么?
为什么要走?
楼羽努力克制着情绪,她摸着封念舒的小脑袋:“念舒乖,楼阿姨——”
“封念舒,过来。”
封子墨直接打断她,一把将封念舒拉到了自己身边。
封念舒满脸惧意,他站在封子墨跟前,眼神却一直放在楼羽脸上,他渴望而哀求的看着她,楼羽不忍心,只能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事情为什么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她什么都没做,却好像欠了全世界。
淼淼拉着她的手,怯弱而小声的问:“妈妈,我们要走吗?我有点怕。”
平时封子墨不生气,淼淼都对他不亲近,这会儿,他冷峻的样子吓得淼淼恨不得贴在她身上。
楼羽把淼淼抱起来,看了封子墨和封念舒一眼。
她不能再犹豫了,停顿片刻后,楼羽抱着淼淼,一口气走出了封家大门。
她知道,这是她一定会做的选择,可从封家大宅出来后,心情却更加沉重。
走出好远,淼淼抱着她的脖子,懵懂的问:“妈妈,我以后还可以找封哥哥玩吗?”
楼羽步子一顿,半晌,才苦涩的回答她:“不可以了。”
冬天的风卷着路边没有消干净的积雪,快过年了,春天好像已经不远,而那春天之前的严寒,正加速靠近。
桐溪市医院。
乔斯言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站着的女人:“怎么?来杀人灭口么?这里是医院。”
林若宣脸上瞬间有些难堪,勉强撑着的笑容也有点挂不住,她在乔斯言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笑道:“斯言,我们好歹母子一场,你怎么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呢。”
乔斯言冷哼一声,没有接她的话茬。
林若宣主动忽略掉他的冷漠,接着道:“家振现在曝光了,我们必须想办法补救,斯言,我们得想个办法,对不对?”
乔斯言眉毛微挑:“你打算怎么做?”
林若宣看他终于不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瞬间来了信心,原本之前她还在担心,乔斯言不会跟她配合,看来,他也很聪明,并不想离开乔家这颗大树。
他们都是依附于乔家生存的,有了这个共同点,林若宣说话都有了底气:“我可以说,是我让家振整容成你的样子,当然是为了撮合你和阿心,我们好歹把他的事情解释过去,剩下的我们再慢慢商议好不好?”
乔振云虽说已经逼问过她,但回过神后,她硬是没吐口,只要乔斯言不说江一心是她的亲生女儿,很多事情都可以想办法解释通。
她几乎已经开始盘算下一个解释,可乔斯言却泼了她一盆冷水:“林女士,我并不打算跟你合作。”
林若宣神色僵硬了一下,笑道:“斯言,别开玩笑了,你想想,你要是把那天听到的和盘说出,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好处?你若不是我儿子,老爷子还会认你这个孙子?”
撕去乔家的标签,他们什么也不是。
乔斯言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怪不得林若宣会到医院来,目的原来在这儿。
乔家是棵大树没错,但她真的以为,爷爷已经老到三言两语就被他们糊弄住的地步?
林家振跟他长得几乎分毫不差,哪家整容医院能有这么强的技术?
撇开这些不说,他自幼在乔振云身边长大,若他真不是乔家子孙,单单是这养育之恩,他就没法联合林若宣做对不起乔家的事。
乔斯言淡淡的看着她:“林女士,如果你今天来是跟我说这些,你可以走了。”
正好他也想休息,干脆闭上了眼睛。
林若宣看是这个态度,心里暗暗着急,思忖片刻,她带点威胁的道:“斯言,你就不想知道你亲妈是谁?就不想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这件事可只有我知道。”
乔斯言眉心微蹙,这个问题倒是让他有些兴趣。
但他一向不是那种喜欢被威胁的,连眼皮都懒得掀:“我的事我自己会调查,不麻烦你。”
乔斯言是铁了心的软硬不吃,林若宣暗暗着急,手中却再也没有筹码,她在他病房呆了片刻,不甘愿的走了。
门外,楼羽拎着一个餐盒,正好跟林若宣碰上。
楼羽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林若宣,当即有些愣,林若宣恨恨的瞪她一眼,满脸怒火的消失在了拐角。
楼羽推门进去,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她来干什么?”
乔斯言满脸倦色,听到楼羽的声音,立刻睁开眼睛,来了精神:“你去哪儿了?”
把他一个病人扔在这儿不闻不问的消失好几十个小时,这是一个愧疚的人该有的态度吗?
似乎是明白了乔斯言眼神里的内容,楼羽有些赧然,她赶紧走到床边,把餐盒打开:“这个是我亲手做的,你饿了吧?我喂你。”
这还差不多。
乔斯言吃着还不忘问:“你不在医院陪我,干什么去了?”
楼羽垂眸:“我……我身上就穿着一件破婚纱,我得回去换个衣服啊,而且,淼淼还等我回去照顾呢。”
她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对在封家发生的一切一个字也没提。
乔斯言眼睛微眯,盯了她一会儿,问道:“就只有这些?”
“不然呢?还有什么啊?”
要想骗他还真是不太容易,楼羽赶紧喂了他一勺吃的,岔开话题:“刚才林若宣来干什么?”
“没什么。”
他随口说完,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认真的问:“淼淼现在是安全的么?谁在看着她?”
“我爸妈在呢,怎么了?”
“最近注意淼淼的安全,不行就带她到医院来,我亲自看着。”
以他对林若宣的了解,用楼羽和淼淼来威胁他,绝对有这个可能。
楼羽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当即点头,只不过,她还以为乔斯言是让她注意苏丽华,毕竟,苏丽华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吃过饭,薛冰来了。
一进门,薛冰就着急忙慌的往乔斯言跟前扑,乔斯言下意识的往后:“干什么?疯了?”
薛冰盯着他,一双眼睛像扫描机器,确定老板没断胳膊少腿什么的,薛冰才松了口气:“老板,你没事就好。”
那样子,好像乔斯言一旦缺点什么,他立刻就能在病房里哭出来。
楼羽被他这阵势给吓了一跳,等他平静下来,才递了杯水过去:“那个,喝水。”
薛冰接过去喝了一口,才注意到这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略微诧异的看着她:“楼小姐,你也在这儿?”
楼羽:“……”
这病房里统共就三个活人,她存在感真的那么低么?
她舔了舔嘴唇,看看乔斯言,再看看薛冰:“我是不是多余了?”
薛冰摆手:“不是啊,我是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我以为你帮着处理楼家的事情呢!”
“什么事?”
楼羽还没问,乔斯言先开口了。
薛冰把杯子放到一边,跟他汇报情况:“远洋公司接手了楼家在桐溪市的公司,而且全面撤销了跟楼家的合作,楼家要赔偿巨额违约金,好像——”
“违约金?”
薛冰还没说完,楼羽就打断了他。
封子墨没说有违约金这回事啊。
薛冰点头:“对,而且违约金数额巨大,短期内还不上,楼家法人代表会有牢狱之灾……”
他越说越小心,声音也渐渐小了。
楼羽脸色陡然一变,这个后果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
她几乎立刻就想回去问问哥哥具体的情况,还没走到门口,乔斯言叫住她:“你别慌。”
他沉稳从容,拔掉了手上的针,一步步的走到她跟前:“我跟你去看看。”
这样的结果,其实他并不意外。
封子墨是商人,其他方面失利,会迫切的想从金钱上找到平衡。
换句话说,封子墨在感情上长期空缺,好不容易走出失去爱人的阴影,想从楼羽身上找到弥补,结果还被自己给搅和了。
换做是他,大概也会在这么做。
楼羽转身,担心的看着他:“你可以吗?”
他还没恢复好,脸色还是苍白的,楼羽几乎没有停顿,接着说:“我自己回去看看就好,你呆在这儿。”
乔斯言推开门,一只胳膊把她抱在怀中:“走吧。”
楼羽拗不过他,只得小心的充当他的“拐杖”。
薛冰跟在他们身后:“我也去。”
乔斯言回头,薛冰立刻讨好的搀着他:“老板,情况我熟悉一些,你带我去,还是有用的,对吧?”
他可不想去张经理手下干活。
乔斯言眉毛微挑:“走吧。”
回到楼家别墅时,楼琛正在跟楼远山做资产评估,看到他们回来,楼琛几乎立刻停止了这个话题。
他神色转换自然的看着她:“你怎么回来了?”
楼羽走到他跟前,认真的问:“哥,你告诉我,我们要赔多少违约金?”
“这个事不用你管,家里会解决。”
“事情是因为我起的,告诉我。”
她倔强而执着的盯着他,兄妹俩对峙片刻,楼琛把几份合同拿给她:“都在这儿。”
好几份合同,除去一些繁琐的条款,楼羽在最后一页才看到,若是双方有任何一方出错,一次性赔付违约金……
她咽了口口水,看过几份后,楼羽回身问:“薛助理,若是走法律程序,大概要判多久?”
薛冰扶着乔斯言,舔了舔嘴唇:“那个,十,十年以上。”
说完,他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合同走的是正规程序,翻案的可能性也不大……”
话刚说完,薛冰就感觉到一阵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偏头,正好迎上了乔斯言的眸子,那眼神仿佛在说:要你多嘴?
薛冰立刻住嘴,默默的低下了头。
楼羽把那几份合同放在桌上,明知故问了一句:“哥,谁是公司的法人代表?”
“是……爸。”
“那现在改还来得及么?”
事情由她而起,后果就该由她来担着。
“小羽——”
“别说了,哥,我不能让你和爸妈因为我付出这么严重的代价,你告诉我,还能改么?”
如果来得及,她去坐牢。
整个客厅气氛凝重,还带着淡淡的悲伤气息。
一直默不作声的楼远山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楼羽跟前,满脸慈爱的看着她:“小羽,爸知道你从小就是个独立的孩子,遇到什么事都不习惯依靠父母,可我还没老,还能为你挡风遮雨。”
楼远山并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如果不是必要,他从来也不跟他们多说什么,这会儿听楼远山这么说,楼羽鼻子瞬间就有些酸涩,她明白,爸爸一直是爱她的,她做了那么多错事,家人却一直站在她身边。
楼羽动情:“爸……”
楼远山笑笑,还没开口,一直站在旁边静静聆听的乔斯言却忽然咳嗽了几声。
“咳,小羽毛。”
他没眼色的打断了他们父慈女孝的感人场面。
楼羽转头:“干什么?”
“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楼羽疑惑:“说什么?”
乔斯言拉着她的手,看看楼远山和楼琛后,低声道:“我快站不住了,你扶我到房间去。”
啊?
楼羽愣了一下,但还是先扶着他到了一楼的房间。
扶着他坐在床上,楼羽转身就要出去,乔斯言拉住她:“你等会儿。”
“干什么?”
“你想去坐牢?”
“我——”
“公司法人代表变更,要通过当事人同意,董事会开会研究,层层程序下来,坐牢,大概是轮不着你了。”
乔斯言平静的给她科普法律知识。
楼羽眉头紧皱,她家里人都要因为她有牢狱之灾了,他虽说是个局外人,但好歹也要有点同情心吧?
她拉下脸,不想跟他再多说话,直接就要出去跟楼琛商量解决方案,乔斯言一把拉住她的手,轻轻一带,把她摁在了自己身边。
“你干嘛呀?”
“有那个坐牢的决心,怎么不想着该怎么讨好讨好我?”
乔斯言眼角蕴着笑意,看她是真着急了,也不再逗她。
楼羽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急忙问:“你有办法?”
乔斯言老神在在:“把合同给我拿过来。”
楼羽答应一声,赶紧把合同拿过来,递给了他。
乔斯言看完,对当前的情况简单的做一个分析后,大概在心里有了解决的轮廓,很明显,封子墨不是冲着违约金来的,这么多钱,他知道楼家也根本赔不起,那么,就是单纯的报复。
既然他要用这种手段来处理,那么,他也只好私下解决了。
想到办法,乔斯言随手把合同纸放到床上,胸有成竹道:“这些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还有,叫爸妈尽快回南海吧,跟乔家的合作能断就断,不能断的,短期里了结。”
“为什么?那这次的事情,你要怎么做?”
乔斯言薄唇浅勾,冲她眨眼:“反正不会沦落到去坐牢。”
出来这么久,他脑子有些发胀,眼前也一阵一阵的发黑,楼羽看他这样,急忙让薛冰先把他送回了医院。
她跟爸爸和哥哥传达了一下乔斯言的交代后,也匆匆走了。
楼琛有些疑虑:“爸,我们该相信他吗?”
楼远山沉吟半晌,点头:“斯言是个有能力的人,他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顿了顿,楼远山接着道:“小羽这个事情,怕是不能就这么完了,乔家最近肯定也会动荡,你去告诉你妈,我们该回去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在南海比较熟悉,就算有什么事,处理起来不会这么无力。
楼琛点头:“是。”
刚到病房门口,医生神色不善的从里头出来了,紧接着护士跟在身后,也是一脸不善。
楼羽侧身让过他们,刚推开门,就听到薛冰在笑。
她有些疑惑的进去,看乔斯言神色并不太好,薛冰笑什么呢?
楼羽走过去,拍了拍薛冰的肩膀:“薛助理,你在笑什么?”
“啊?我,我那个,我先走了。”
薛冰神色有异,看她一眼后,匆匆溜了。
楼羽更加疑惑,薛冰到底是怎么了?
她转头再看看乔斯言,他神色好像也很古怪,尴尬中,好像还带着那么一点笑意?
“刚才发生了什么?”
乔斯言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严肃道:“听说,你提前在医院给我开了个追悼会?”
啊?
楼羽一头雾水。
乔斯言忍不住扬起嘴角:“刚才护士跟我说,你在医院认错了人。”
楼羽先是一愣,随即想都了她在观察室外的糗事。
呃,医务工作人员也是这么爱传八卦的么?
她尴尬的转移开视线,摇头否认:“我,我哪有。”
乔斯言笑而不语,刚才他跟薛冰回到医院,医生和护士先是教育了他一通,接着道:“你可以不为自己负责,总要为其他人想想吧?那位小姐误会,以为你死了,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魂!”
乔斯言这才知道楼羽在医院里乌龙的一幕。
虽然他已经很严肃的教育过薛冰,不准取笑老板娘,可他也是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看着她带着点尴尬的绯红了脸,乔斯言忽然一本正经的道:“小羽毛,我很开心。”
楼羽一时不解:“开心什么?”
他拉过她,轻轻的把脑袋搁在了她的肩膀上:“至少,让我知道,你心里是在乎我的,不是么?”
一句简单平常的话,楼羽却听出了其他意思。
一直以来,乔斯言都以一种强大而不容忽略的姿态存在她的生命里,她现在才倏然明白,其实,他比自己还要没有安全感。
这种感觉于她而言太熟悉,想到这些,楼羽抬起胳膊,轻轻的抱住了他。 情不由己:总裁大人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