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道衍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整个人完全的蒙掉了。苍苍大树之下,燕王朱棣的脑袋被一颗人大腿粗的树干压得已经变了形状。他不用去细看都知道,燕王殿下一定已经挂了。燕王殿下的马还挺坚强,挣扎着爬了起来,似乎也被吓到了,怔怔地站在了一边。那个骑着树干掉下来的奇怪男子这会晕了过去,不省人事,只剩下他面对这无法收拾的惨况。自己屏退了燕王的左右,带着他来到了灵谷寺外的荒郊,这么巧从树上掉下来一个人压死了燕王殿下,自己完全没有干系?这样的事情,解释给大理寺,都察院,刑部,哪一个衙门哪一个主审的官员会相信?
多年前,他的第一个老师席应真教他阴阳之术的时候,对他说过的一句话,猛地冒了出来。
“道衍,你虽然是个僧人,却来向我一个道士求教,真的不一般,将来有一天,你会辅佐一个天降之人,完成帝业,你要记住,杀戮始终是不好的,一定劝他少犯杀戒。”
天降之人不是指已经被树干砸死的朱棣,而是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奇怪男子?
多年之前,还不是现任左善世的僧人宗泐和自己一起同游北固山时,自己所写的那首诗,又浮现在了眼前。“谯橹年来战血干,烟花犹自半凋残。五州山近朝云乱,万岁楼空夜月寒。江水无潮通铁瓮,野田有路到金坛。萧梁帝业今何在?北固青青客倦看。”宗泐当时就喝止自己,斥责自己不该妄语。自己想成就帝业,不是一天两天了,好不容易得到宗泐的推荐,见到了燕王朱棣,却来了个“天降之人“!难道说,这就是——天意?
厉怀谨觉得自己的左右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他费力的睁开眼睛,却又被扇了狠狠的一个耳光。他连忙往后缩了缩大喝:“干什么?”
道衍眼冒精光地看着他低声问:“你知道你压死的人是谁吗??”
厉怀谨吓了一跳,爬起来看了看被压在树干下的人:“死了?怎么会死了?燕王朱棣被压死了?完蛋了,完蛋了!”他拉住了道衍一时失去了理智:“完蛋了,这下完蛋了,燕王朱棣以后是要发动靖难之役的,他是要赶走朱允炆,成为明成祖皇帝的,他还要迁都北京,还要修永乐大典,完蛋了完蛋了,这下怎么办?”
道衍听言,猛地抓住了厉怀谨:“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赶走朱允炆?什么明成祖?什么靖难之役?”
厉怀谨看着道衍说:“姚天禧,这些事情都还没有发生,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你将来本来是要辅佐这个人,”他指了指脑袋已经碎裂的朱棣,接着语无伦次地说道:“你,姚天禧,道衍,黑衣宰相,是要跟着他造反,帮他夺得皇帝的宝座的,你明白吗?这下完蛋了,朱棣死了,明朝的历史要被改写了!”
道衍不顾自己的身高劣势,一把攥住了厉怀谨的下巴说:“这里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名叫做姚天禧,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事情?”
厉怀谨一把拿开道衍的手,惊慌失措地说:“我跟你说我来自六百多年后你会信吗?”
道衍看了厉怀谨一会,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当然相信。而且我也知道,真正的朱棣,到底是谁!”
厉怀谨蹲在地上仔细察看着脑袋已经碎裂的朱棣,听到了道衍的话,疑惑地抬起了头:“你相信我?你说什么?真正的朱棣?他都这样了,还真的假的呢!我这最多也就只算个过失杀人吧……”
道衍走近一步,离着厉怀谨的脸只有一尺的距离,一字一句地说:“你才是真正的朱棣。”
厉怀谨愣住了。
道衍阴森森地站在他的对面,脸上闪烁着一种奇怪的表情:“你来自六百多年后,你熟知历史,你知道以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你这么巧压死了燕王,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你来顶替他!”
厉怀谨还是愣着。
道衍开始动手扒起了燕王朱棣的衣服,一边扒一边说:“我师从席应真师傅,阴阳之术,易容之术天下无出我右,你放心,扮演个朱棣是可以的。你跟他身材相仿,衣服都可以直接穿。”
厉怀谨看着道衍,依旧还是发着愣。
道衍边脱朱棣的鞋子边说:“你等会只说骑马失足摔了,其它的话我来应付。”
厉怀谨眼看着道衍把已经死了的朱棣的外套,鞋子,随身佩戴的一应玉器统统扒了个精光,愣了半天,终于冒出来一句:“这,能行得通?”
道衍回头看了看厉怀谨:“你在六百多年后,是做什么的?”
厉怀谨照实回答:“教授,就是老师。”
道衍哼了一声:“一个教书的,如今,将来的皇位等着你,你不干,你想继续回去教书?”
厉怀谨沉默了。自己打10岁开始就喜欢上了明史,喜欢上了这个波澜壮阔,贤人猛人辈出,又神秘莫测的朝代。如果不是父亲觉得学历史难找工作,他可能早就是个明史专家了。一个爱好历史的人,如果有幸能够亲手创造历史,这会是怎样的一种体验。他想像了无数回的金銮殿,批红的朱笔,统帅千军远征蒙古,叱诧战场,主持大修永乐大典,派人出使西洋,太平盛世,仁宣之治,也许都能自己亲身一一实现,而且还能比历史做得更好!只需要,冒充这个被自己不慎砸死的人。或许这真的是天意吧……
厉怀谨考虑完毕,心砰砰跳着,向着道衍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厉怀谨,这件事情,我决定干了!”
道衍一刻不停地忙碌着,这会他已经开始拿着树枝挖坑准备埋人了,他没有理会厉怀谨伸过来的手,回答道:“燕王殿下说什么?快帮我把这个厉怀谨埋起来。”
厉怀谨缩回了手,想起明朝人还不晓得握手是什么,他捡起另外一根粗壮的树枝,也开始挖起坑来。埋了吧,厉怀谨,你已经死了,死在了大明朝1382年的灵谷寺附近的郊外,死在了追寻历史真相的路上,死在了朱棣追寻锦绣前程的路上,愿你安息,愿你来生喜乐!
在道衍的掩护下,“朱棣”回到了灵谷寺。燕王坠马摔伤的消息一时酿成了不小的波澜。朱棣的解释是:因为思念逝去的孝慈高皇后,心神不定,导致摔下马来了。回到了灵谷寺自己休息的禅房内,他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得外面传报:“皇上驾到!”
他吓得先是一骨碌跳了起来,接着又是一骨碌跪了下去。
门被缓缓打开,在侍卫的簇拥之下,朱元璋走了进来。他穿着便服,身量不算高,长得也不像历史课本上画得那样尖嘴猴腮,而是一个国字脸,普通至极的样子。
“起来吧。”朱元璋一边说着,自己先坐下了。
朱棣答应了一声,站了起来。心跳得快到嗓子眼了,自己被道衍捯饬的到底像不像,能不能瞒过这个亲生父亲?
“你久在边疆,马术应该是好的,怎么摔下来了?摔得要紧吗?”朱元璋问道。
朱棣垂手低头答道:“儿子心里难受,有点恍惚才摔落了马。蹭破皮是有的,让父皇担心了,儿子有罪。”
朱元璋摇了摇头,叹气道:“孝慈高皇后病逝,朕的心里也难受,但是你为朕为国家镇守北疆,自己也要保重,御医可来瞧了?”
朱棣连忙回道:“瞧过了,已经开了药,都是小伤,劳父皇挂心了。”
朱元璋点点头,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回头说:“朕还有事,回去了。听你的嗓子,像是哭哑了。兄弟里面你一向最是孝顺,朕是知道的,别伤心坏了自己的身体。早点休息吧。”说毕,他便忙忙地去了。
朱棣呆呆地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很是感慨。这个靠谋反起家,当了31年孤独的君王,最后操劳而死的皇帝,历史上有着嗜杀的恶名,却原来是这样温和的一个人。读了那么久的史书,还不如今夜这须臾的相见,来的明白,细致。
魏元宽的家中,今天突然来了一个和尚。和尚上门应该是来化缘的,可这个和尚却气度不凡,不要一粥一饭一个铜板,指名要见魏元宽。元宽心里想着,自己最近碰到的奇人可真多,先是碰到了一个侠义豪爽的厉怀谨,居然是个饭馆跑堂的,自己和他一见如故,他却在一次郊游之后,就消失了。今天家里又莫名其妙来了个号称是僧录司的和尚,非要见自己。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他决定,就见一见和尚又何妨?
出得厅堂,他看见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和尚,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茶杯正在品茶。
他轻声道:“再下魏元宽,敢问大师您是?”
道衍放下手里的茶杯,先是把魏元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微笑着轻声说道:“燕王殿下好眼力!阁下果然仪表堂堂,颇有大将之风!”
魏元宽觉得很是奇怪,自己和亲王们并无交往,怎么家里会来了一个燕王的人?他笑道:“大和尚谬赞了。只是下官从未见过燕王殿下,怎么会得到殿下的赞扬?”
道衍微笑着看着魏元宽道:“只问阁下,这里说话可方便?”
魏元宽一听这话,便站了起来,带着道衍往自己的书房走去,一路走,一路猜,始终想不出自己是怎么认识了燕王。给事中家境并不富裕,没几步,便到了内书房。道衍刚一坐下,也不等魏元宽让茶倒水,开口就说:“贫僧道衍,今天是带着燕王殿下的意思来的。亲王们不方便结交内臣,我和尚总不相干的。场面上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只问阁下一个事情,燕王殿下微服之时,曾经远远见过阁下,他对阁下的人品和武艺赞不绝口。如今孝慈高皇后已经下葬了,各位藩王就要回去,他想知道,你能不能辞了你给事中的职位,随他远赴北疆?”
魏元宽意外到了极点。道衍的名字,是最近才被口耳相传的,据说是皇上为了祈福方便,给每位皇子推荐了一个僧录司的和尚,这个道衍,就是被安排给燕王的。听说燕王与之一见如故,常常请教一些佛法上的事情。没想到,这个和尚还管了佛法之外的事。按说内臣结交藩王本是大罪,可自己真真的没有结交。如今燕王殿下竟然派了身边的人来邀请自己,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道衍见他犹豫,又劝道:“阁下在朝中十年有余,却未进一步,实在屈才。燕王镇守北疆多年,先生有的是用武之地啊。”
魏元宽拱手道:“道衍师傅,元宽谢过燕王殿下青眼有加,只是再下的父母,妻子俱在京城。突然挂职而去,怕的是有所牵连。”
道衍笑道:“先生今日可见你家左侧,停了有三辆大车?”
魏元宽回想一会,今早的确看到有不知哪里来的三辆大车停在自己家附近,便点头道:“确实有,那三辆大车是黑色的,车棚结实,用料考究,敢问是哪位大人的?”
道衍回答道:“那是燕山中护卫魏元宽接家眷前去北平的车。”
魏元宽看着眼前的这个黑衣服的和尚,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燕山中护卫虽然并无品级,可却是燕王的贴身护卫。燕王连见都没有见过自己,就能委以重任?
道衍却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直接站起来说道:“您在北平的宅子,燕王殿下已经替您置办好了,前后宽敞,一应俱全。您只管打包了细软,带着家人,尽快前去。前路长着呢,慢慢再回味。”话毕,他放下了随身的包袱,揉揉肩膀又加了一句:“这些个黄白之物,让我这个和尚拿着,真是不妥,这是先生路上所需,阿弥陀佛,我可走了,不要送,不得送,不必送!”
魏元宽看着一溜烟走了的道衍,连句慢走都没来得及说。他好奇地走过去,打开道衍留下的包袱,层层细心的包裹之下,居然是整整一包的瓜子金,随手掂量,至少也有个五斤上下。他跌坐在自家的椅子上,半晌说不出话来。等到他的老婆进来叫他吃晚饭,他才清醒过来,一把抓住了老婆的手说:“去喊下人打一壶酒来,今天我要好好喝一壶,晚上把咱们最厚的棉衣翻出来,咱们全家要去北平过年了!”
清晨时分的京师城外,朱棣和道衍纵马来到了滚滚长江边。下得马来,朱棣坐在了江边,打开了手边的包袱。包袱里面有一瓶烈酒,一把剔骨尖刀,一丈白绫,一展油灯。还有些小瓶罐和针线。他打着火镰,点燃了油灯,把尖刀在火上两面烤了烤。伸出了左手放在一块突出的礁石上,把刀递给了对面的道衍。
道衍拿起了剔骨尖刀,问道:“殿下,决定了?”
朱棣拿起烈酒瓶,咬去瓶塞,喝了一大口,先是喷在了左手上,接着自己猛灌了好几口,回答说:“来吧。”
道衍手起刀落,刺开了朱棣的左手,朱棣咬着白绫的嘴里发出了一阵呜咽之声。道衍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扒开伤口,不管朱棣已经痛的昏厥过去,硬生生找出了三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来。接着,他又按照朱棣事先说好的,用针线缝好了他的皮肤,撒上最好的金疮药,用白绫给他裹好了。太阳未到日中,朱棣悠悠地醒过来,问道:“拿出来了吗?”
道衍点点头,指了指包袱上的三个奇怪的金属体。
朱棣皱了皱眉头,仔细看看说:“一个传送仪,一个定位仪,我认识,这第三个,是什么?”
这帮老狐狸,这第三个东西一定不是什么好玩意!
城门关闭之前,朱棣和道衍赶回了城内,在内宫城墙外,朱棣深埋下了传送仪和自己来时穿的那套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是为了告诉哥哥自己没事。然后,他把沾满鲜血的棉布在自己衣服左袖子上使劲蹭了蹭。这是向老狐狸们宣战,怎样,我挖出了传送仪,你们不服来战!最后,他把定位仪和那个不明物体装在了一个小小的碧玉盒子里,收在了身边。这是他与21世纪最后的牵挂。留个纪念吧。他看了看紫禁城,这个城池是自己老爹建的,这么多年来,一点点在慢慢地增加建筑体量,不管它是华丽也好,还是将来会被朱允炆烧毁掉一部分也好,20年后,就会是自己的了。现在他需要做的只是,等待。
回到了北平,他以替孝慈高皇后守孝为名,杜绝了一切宴请,把所有妾室全部迁到了寺庙内,让她们诵经为孝慈高皇后祈福,而对正室徐氏,他也只是每日晨昏问候,这个举动深深感动了父亲,还被褒奖为“仁孝”,令诸皇子学习。其实他心里清楚,夫妻之间的亲密举动,自己是模仿不了的,只有隔开她们让她们遗忘,才是最最安全的。这诵经祈福,一祈就是九年。做燕王朱棣的这些年里,厉怀谨每年都会去掉自己易容上的一些小物件,让自己越来越像自己,终于,在第十五年里,他的容貌,已经完全恢复成了厉怀谨。时间,就是有这种魔力,它让你忘记了原来的那个人,渐渐的接受了现在的这个人。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初十,朱元璋病逝。远在北方的朱棣没有能够见自己的父亲最后一眼。因为他是坐拥重兵的皇叔,京城容不下他,齐泰,黄子澄容不下他,朱允炆更容不下他。
他只能在烈烈北风中,向着南方三跪九叩,送别了这位强悍的老人。虽然并无血缘关系,但是在几次远征北元的战役中,这位精力旺盛的老人与他并肩作战,不仅传授了他军事知识,更带给了他不一样的感召力——那是他对大明江山深沉炽热的爱。在朱元璋去世的那个春天里,朱棣明白,现在的紫禁城,离自己只有四年的差距了。
五月十六日,正是父亲的头七之日,他在自己的府里为父亲设了灵位,跪在灵前准备守上整整一夜。二更时分,徐氏缓缓的来了,素衣素服簪环尽去,也在旁边跪下了。朱棣见自己的结发妻子也来了,忙叫左右拿个厚一点的棉垫子来,给她垫上。徐氏谢过之后,端端正正跪在了旁边。三更时分,朱棣让左右服侍的人统统都下去睡觉,自己和徐氏留在了殿里。眷眷长风,拂过这个白花花的灵堂,也没有吹暖朱棣的心。他跪在那里,紧锁眉头,思绪早已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自打孝慈高皇后去世到今日,也有十六年了吧。”徐氏突然低声开头说道。
朱棣叹了口气回答:“母后去的早,时光流得快,一晃已经十六年了。”
徐氏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夫君,眼神从未有过这般的坚定和不可动摇,她缓缓的,一字一句地说道:“你骗了我整整十六年,我假装被你骗了整整十六年,你什么时候肯和我说一句真话?”
朱棣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心猛地往下坠了下去。不过,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刚刚从六百年后被传送过来的厉怀谨了,他已经是在这个年代摸爬滚打,在边疆和北元的恶徒战斗了十六年的朱棣。朱元璋何其精明何其厉害的一个人物,他都能应付得如鱼得水,自己的妻子徐氏,他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朱棣扭头看着徐氏,也缓缓的一字一句地回答说:“你今天怎么了?在说什么?”
徐氏往铜盆里又加了一大堆纸钱,一边看着火光,一边说:“十六年前,你从京师带着道衍师傅回来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你了。”徐氏停顿了一下,深情捧起了自己夫君的脸“你以为,只是晨昏问好,我就看不出破绽吗?”
朱棣的心中,暗暗腾起了杀意。
徐氏捧着他的脸,慢慢地端详着说:“我是魏国公的女儿,我的父亲是中山王,我是将门之女,本可以乘你熟睡一刀结果了你,可是我没有。因为你虽不是他,可你比他温柔千倍细心千倍。”
朱棣的脸离徐氏的脸只有半尺的距离,他突然发现自以为了解的这个女人,其实他根本一点不了解。
徐氏放下自己的手,凝望着朱元璋的灵位,看了一会会,就在朱棣以为她准备就此打住的时候,徐氏突然低吼道:“老头子没有传位给你,你就打算在这哭吗?我父亲在军中部众何止千万,只要我抬抬手,从北平到京师,多少城池都会为我而开,多少将领都会为我让路,你就不打算把位置从那个小孩那里夺过来吗?”
朱棣彻底傻了。历史书上写的那个温柔贤淑,在后宫中写出了《内训》二十篇,又类编古人的嘉言善行,写成《劝善书》的徐皇后,居然在朱元璋死后尸骨未寒的时候,劝自己的老公造反……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句名言——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徐氏见他不说话,抓住了他的肩膀,瞪着他又开口道:“从北平到京师,一路上各州府路道,哪些官员守将是我父亲的旧部,我已统统写好,交给了道衍师傅。王爷,我们夫妻一场,也有整整十六年,我助你去京师,你也助我,高炽高煦高燧,你挑一个当作太子吧。”这一番话说完,她又抓了一把纸钱扔进铜盆,丢下了最后一句话:“老头子真不会看人。”起身离去了。
这个时候如果可以用表情符号来形容朱棣的心情,那一定是一个掀桌子的小人人,头上画了一行大大的字:这日子没法过了。历史上写到的这些人物,怎么个个都不按剧本走?真正的朱棣十六年前被树干砸死,一代贤后在自己公公灵前逼着丈夫造反,嗜杀的朱元璋却是个温和的人……他默默抓起一大堆纸钱,用力扔到铜盆里面,看着突然高涨的火苗,突兀地站了起来。
这反是造定了的! 金陵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