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何苦一往情深【一】
——如果我利用了你
——顾凉山
——你会看不起我
——会嫌弃我
——会恨我吗
霎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我愣在那里,下意识看向顾凉山。
顾凉山也回望住我,眼里带了询问的味道。
想到贵妇人刚才那急着又痛心的面色,我深吸了口气,只好道:“那我们吃个夜宵吧…….”
饭桌上,贵妇人似乎很开心,不断地给顾凉山夹菜,但顾凉山几乎没吃几口。
反倒是,他怕我不敢动筷子似的,不住给我布菜,以至于我几乎不用自己动手,碗里就一堆的美味。
“凉山,这个好吃,我让张妈特意做的,你以前就很喜欢吃。”贵妇人夹了块炸得十分娇嫩的鸡翅放到了顾凉山的碗里。
顾凉山却一点也没动那鸡翅,夹起来放到一边,只是吃了点青菜喝了点汤。
“木木,多吃点。”没理贵妇人就罢了,顾凉山转身就给我夹了个看起来美味无比的鲜肉虾子。
默默埋头吃,我压根一点也不敢抬头看此时的贵妇人到底是何面色,总之,肯定是不好看极了啊!
坐在凳子上瞬时觉得屁股都不好受,可又不能直接放下筷子起身就走。
一则是因为这样很不礼貌也很不好,二则是因为,这些菜都贼好吃了!我特么的舍不得放下筷子!
今朝有酒今朝醉,对,这个理念我一直奉行着!
于是乎,在顾凉山不断无视着主位上的贵妇人,给我不断地夹着菜之时,我默默埋头吃了又吃。
在飞机上的时候,我就没吃得下多少,此刻看到好吃的,自然就食欲大发,也不管这里是哪里了,既然有好吃的填肚子,我也就索性不管他们两个之间到底如何的情绪复杂,只管吃自己的。
当你不想参合任何可怕的氛围时,最好的模样就是在别人都情绪复杂的时候,默默干着自己的事。
等到我终于把碗里五花八门的菜色都吞下肚子后,顾凉山看我停下了筷子,出声问,“吃饱了吗?”
眼看着他几乎都没吃多少的样子,我赶紧点了点头,同时心里忍不住地想,完了,这么个氛围下,我都能吃得那么嗨,顾凉山看到我这样,估计以为我是吃货一枚了。
可是没办法,已经吃完了呀。
“走吧。”站起来,伸手拿过我的包,顾凉山带着我就要走。
贵妇人随即也站了起来,“凉山,在家里睡不好吗?”
“不了,下次我再回来。”
被顾凉山拉着经过贵妇人的身边,我微低了头微弯了点腰以示先行告辞,余角里看到贵妇人恨着眼冷冷地看向我。
忙收回自己的余角,默默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回去的路上,顾凉山抿着唇一直没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车子三个人,无人言语。
一直沉默着到了一处小区。
只到了小区大门口,顾凉山就让司机停车,“到这里就行了,你回去吧。”
对着司机说完了话,顾凉山推开车门下车,我不明所以也迈了腿跟着下。
下了车后,顾凉山走在前边,我跟在后边。
此时已经快一点,小区里夜深人静,高大的路边灯散发着羸弱的光,感觉阴凉飕飕的我赶紧跑上前抓住顾凉山的手。
如此,顾凉山还是没说句话,只是带着我继续朝前走。
一直走啊走啊走,直到了小区最后的一处房子,顾凉山才停了脚步,然后掏出钥匙开门。
我四处环顾了一圈,这里应该都是这么一小栋的洋房别墅,装修的样构就跟英国的小镇一般模样。
跟着顾凉山身后进门,我忍不住惊呼,“顾凉山,这里的房子都好像外国人的耶。”
“怎么样,喜欢吗?”
把钥匙扔到茶几上,发出很大的一声响,顾凉山下一秒反身过来,抱住了我四处乱瞧的身。
“喜欢,很好看呀,看不出来你眼光很好嘛。”眯着眼笑,我眼珠子还是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转。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挑着个俊眉,顾凉山带我往楼梯处走,“太晚了,我们先洗个澡睡个觉,明天起来带你去医院。”
“那我明天就可以见到我妈妈了吗?”我激动地一把抱住顾凉山。
“嗯,明天就能见到了。”
晚上,我几乎是一躺到床上,一滚进顾凉山的怀里,就立即睡着了。
第二日起来,却不见顾凉山的身影,自顾进去洗漱出来后,我下楼去,也还是没见顾凉山,迷糊着脑子又跑楼上,这才见到他从走廊的那一处走来,手里还拿着手机,似乎刚挂电话。
顾凉山又开始一身的西装革履,我不免得有些担心他,“你这是准备去工作了?”
听闻我这话,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嗯,准备了。”
今日是顾凉山亲自开的车,我坐在副驾驶座上,心情一团的糟乱,糟乱着糟乱着,心里的感伤一阵阵涌起,我忙转眼看向窗外。
热辣辣的天里,每一个行人都神色匆匆,打着伞的,开着车的,走着路的,骑着自行车的,每一种形态的人们都是这样的匆忙。
也许是因为快节奏的生活,也许是因为这天实在是太特么的热死人不偿命了,总之,街上每一个关于人的景象都是这个急切匆忙。
他要开始工作了,要开始忙了,他的生活要开始步入正轨了,如此,估计我也是时候回去了罢。
到了医院,终于站在病房的门口,顾凉山率先推开了门,我跟在身后忙探头进去。
一室的安静,我推开病房里小厅和里边的隔门,里边只有病床上闭着眼、身上插着仪器的蒙山叔叔在安静地睡着,没有看到我的母亲大人。
本来还想着给她个惊喜,哪知第一幕探头进来却是没见人,我只好默默地整个身子都进去。
蒙山叔叔的身上都是仪器,又是一堆我看也看不懂的先进科技,他闭着眼,沉静着和蔼的面色,脸上看起来有些许的苍白。
顾凉山走过去,直着身站在病床前,沉静着的面色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过了会儿,他转身往外走。
“你去哪?”
顾凉山停下脚步,“我去看看医生怎么说,你在这里等着。”
我一个人坐在病房里间,待了一会儿还是没见我的母亲大人出现,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里间,把门关好,一个人坐到病房外边的小厅里,我拿起手机准备打个电话。
电话打出去了,没过一会儿一串手机铃声响在了外边,我奇怪地开了病房的门,正好就看到我的母亲大人穿着个白布条子衣裙,手上拿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和豆浆,正艰难地腾出手来掏手机。
“妈。”
这一声出去,那个腾手要掏手机的人终于是抬眼往我这边看来。
见到我,呆愣了两秒,这才终于是恍然过神,激动地快步过来,“木木?你们回来了啊?”
“嗯,顾凉山好了,我们就回来了。”
接过她手里的豆浆,我挽住她的手臂。
“这么快?那凉山呢?没有跟你一起过来?”
母亲大人开心着眼往我身后不住张望,我一把搂过她的肩,推开病房的门,“他去医生办公室了。”
把包子和豆浆都放到病房小厅里的桌子上打开,母亲大人拿了个肉包子递给我。
“还好我买得多,本来是打算留着中午吃,这下你们来了,可以一起尝尝,北京的这个肉包子还是这么好吃,八年了还是觉得味道没变。”
说着话,她一口吃起来,很美味似的眯起了眼。
我默默咽了下口水,把包子递到眼前使劲儿瞧,有些个难以置信,“这是以前的那个小摊子?”
母亲大人还在乐呵地吃着,听到我的话,忙把嘴里的肉包子吞下去,“是啊,现在搬到医院附近来了,她说这里的生意好。”
以前我们还在北京的时候,母亲大人送我去上学,总会经过一处小巷子口,就在街角转弯处,十年如一日地有个阿姨一大早就来卖早餐。
便宜又美味的包子,豆浆也是自己手工制作,很受欢迎。
小的时候,妈妈每天早上都买那里的包子给我吃。
咬一口,滑鲜的味道进入胃里,瞬间觉得自己也回到了小时候。
“怎么样?凉山现在的病情控制住了吧?都治好了吗?你们这也才去了两三个月,就都治疗好了吗?”
一股脑地问了一堆的问题,母亲大人亮着眼看我。
我点点头,“嗯,大体都好了,只是还有些注意事项。”
“嗯,这是正常的,好好听医生的话就行了,后续的工作也是要做好的。”
她说的一本正经,就好像治疗顾凉山的病就跟完成一项工作似的。
“蒙山叔叔的情况怎么样?这几个月过来,都是你照顾的吗?”
我含糊着话出口,吞一口滑鲜,再来一口半温不热的豆浆,这样的早餐简直无比幸福。
“吞下去完再说话,你这孩子!”
递过来张纸巾,母亲大人一贯的教育口气,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接过纸巾擦过嘴角的汁。
“挺好的啊,术后恢复也好,医生说再过一两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也许他也知道凉山已经治疗好了,所以自己精神焕发,赶紧地也好起来了?”
说到这个,她开心地笑了起来,满眼里都是幸福的喜悦。
真好啊,这样的妈妈,真是让我看得身心也跟着开心幸福。
我喝了一大口的豆浆,往外看去,又回头来,“妈妈,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被我这么一问,母亲大人喝着豆浆的动作一停,半会儿了才道,“现在我还不能回去,我要是回去了,可就没人来照顾你蒙山叔叔了。”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我忙吞下嘴里的肉包子,“什么叫你回去了就没人来照顾蒙山叔叔了,那个贵妇人呢?她不来吗?”
按理说,那个贵妇人才是蒙山叔叔的正妻,不管怎样,她也该是来这医院里头多照顾照顾吧?
虽然我的母亲大人来了这里,尽管她也是毫无怨言,甚至是还开心幸福着,可终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不是?
说到这个问题,我有些激动,话也急了,说完了之后才发觉我的母亲大人微别开了头,又垂了眼。
“在聊什么?”
病房的门这时被推开,顾凉山带着笑进来,忙闭了嘴,我也只好默默吃自己手里的肉包子。
母亲大人迅速无比地,脸色恢复如常,甚至都带了笑,忙站起来,“凉山啊,怎么样,身体都好了吗?”
“嗯,都好了。”
两个人又十分熟络地开始有说有笑了,旁若无人,从开始治疗到其过程,再到后续的治疗,每个阶段都聊得无比详细。
每次跟我母亲大人聊天的时候,顾凉山似乎总是很放松,完全自在无比,那张俊脸上洒满了青春的光彩。
可面对贵妇人,他那个名义上的继母时,却像是个仇人般没点轻松和活跃。
这真是有些难以理解,不过纵观历史,后妈的角色确实都不怎的能在孩子的心中存活得多么光彩轻松,不是吗?
在病房里呆了没多久,顾凉山就要走了。
母亲大人很舍不得,直送着到病房门口的模样就好像生离死别似的,末了还把我往外边推,“木木,你去送送凉山,啊。”
把他送到了医院门口,太阳毒辣着眼,我用手挡了挡眼,问他,“你是要去上班吗?”
这话问的真是奇怪,我甚至都不知道顾凉山到底是做什么的,但看他这么一身打扮,还是忍不住开口。
“嗯,晚上我们回家吃饭,到时候我叫司机来接你。”
我点了点头,他倾身下来,轻轻印了一吻在我的额头,“乖,今晚陪你。”
留下这么句话,他坐上车,走了。
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我直看着那车子涌入车流里,这才走回了病房。
然而我前脚刚进,贵妇人后脚就来了。
我和母亲大人正在有的没的聊着天,聊着这几个月来各自发生的事,她扬着个红唇,推开医院的门,踩着个仿佛可以踏破病房地板的恨天高,就这么直接出现了。
“聊什么呢?”
一进来,开腔就是这么句话,然后挺直着个身板,坐到了沙发上。
“在聊天。”我挪到了母亲大人身边的凳子上坐下。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的母亲大人微笑着开口,可我感觉得出来,她似乎有些紧张。
“我就是来看看,你把他照顾得怎么样了。”
贵妇人还是带着笑,站了起来,推开里间的门,然后走到病床边,交叉着双手,低垂了她那精致妆容的眼,静静看了会此刻沉睡着的蒙山叔叔。
看完了,收回眼,又转回身,优雅地又坐到沙发上去,黑衣男在身后立即伸手把里间的门给关上了。
我的心砰砰直跳,预感告诉我,事情该是要来了。
“你有什么事情吗?”
她优雅高贵着坐在那里,没打算先开口说话的模样,这么个不紧不慢的态度,实在让我有些抓狂的忐忑,但我心里很是清楚,她今日过来,要说的话肯定跟那件事有关。
如此,与其等着她各种不屑完了再开口,倒不如我先出声问。
“真是聪明的孩子…….”
说完了话,她伸手,一旁的黑衣男立即拱手递上个灰色的纸袋子。
她看了看纸袋子,然后才抬头看向我,“我今天过来自然是有重要的事,”她打开了纸袋子,从里边抽出了一个文件。
“车子,房子,铺子,连带着的一切我已经都安排好了,资料全在这里边。”
说完了,她把那个文件和纸袋子一并朝着我们这边推了推,“之前的约定,我和木木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现在凉山已经治疗好了,而林女士你也已经陪了蒙山那么久,这个交易到此就结束了,这个袋子里有张卡,钱我已经打进去了,没有密码。”
她顿了顿,继续红唇妖娆地笑,“木木,感谢这段时间来你对凉山的照顾,辛苦你了。明天的机票,我已经买好了,也在袋子里,今晚回去好好收拾收拾,该说的和不该说的,我希望你们明白。”
话说完了,没再多停留,哪怕是多看蒙山叔叔一眼,她都没有。
走到了病房门口,她又像是忘记了什么,突然回头继续道:“对了,我和蒙山已经办好离婚手续了,你们走的时候,记得走得干脆点。”
直到了现在,母亲大人才终于突然站了起来,白着脸对着贵妇人道:“你等等,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什么房子车子,这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贵妇人听到这,红唇微张,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我,然后又看向我的妈妈,笑得很是阴恻。
“怎么,木木,你没跟你的妈妈说么?不过也不需要说,毕竟你妈妈那么聪明的女人,肯定一看便知了。”
她就像一阵风一样,来了又走了,把话说完,把事情解决了,踏着高跟鞋又走了,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我站在那里,从始至终没说句话。
病房的门被黑衣男从外边合上,轻轻的声音重重地捶在我的心上,捶得我心口一阵鲜血横流。
我起身过去,把那个纸袋子拿起来,把里边的东西都倒了出来看一遍,没错,一个也没少,当初说好的都有了,房子车子铺子,连带着附属的小区停车位也都一一安顿好了。
“木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的母亲大人沉着声音,在我的背后出声。
我把文件都收进纸袋子里,把万千的情绪都收好,回过头去,对她笑。
“就你看到的这样啊…….妈,你快收拾好东西吧,明天我们十点半的飞机,今晚我回去跟顾凉山道个别,再整理点东西,我明早八点过来接你一起去机场。”
她沉着面色走到我跟前,一把拿过我手中的纸袋子,重重地扔在了地上,气得面色都哆嗦颤抖,“这是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跟她做了这种交易的?!”
纸袋子被扔在地上,一堆文件从没绑好的口子里漏出来,她又弯身下去捡起来,拿起来,定了眼睛去看,越看越哆嗦,手也越来越抖得不成样子。
最后,实在是气得要背过命去了,她狠狠地把文件一甩,一阵凉风从我脸颊边急速飞过,下一秒,我的脸上传来狠辣辣的疼。
“文木,这么多年,我就是这样教育你做人的吗?!”
她就站在我的面前,气狠了的面色已经苍白起来,急促地呼吸着,我赶忙过去扶住她,“妈,你别气,你听我说……”
“听你说?听你说什么!”
她一把甩开我,面色里带了恨铁不成钢的极度绝望,“我自认为把你好好教育成人了,送你上了高中又上了大学,别人有的我也都尽力给你拥有,可你看看你现在做的什么事?!这种肮脏的交易,你居然也做?你还有没有点廉耻心了!文木,你才十六岁,可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的孩子啊!是我哪里亏待了你,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为何要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绝望至极的她最后的一句几乎是哽咽着声低吼出来的,话说完了,她的眼泪绝望无比地流,从她开始长了皱纹的脸颊上一串串流下去,看得我心如刀割。
我弯身去把那些被甩在地上的文件捡起来,装进袋子里绑好,站起身来,回过身去抱住已经哭得浑身发抖的母亲大人。
“妈妈,你别难过你也别伤心,更别自责啊,你明明把我教育得很好了不是吗?”
“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三没抢劫,任何一点伤天害理的事情我都没做,我的这一切行为完全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我和贵妇人之间的这个协议,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我去陪着顾凉山这么多个月,得到了应得的报酬,这就好像我花了个暑假的时间出国去打了份工,现在暑假工结束了,我的老板给了我薪酬,如此而已。”
“所以,妈妈,你别乱想,好吗?”
我条理一条一条列出来,镇定着眼,极力地保持着自己淡定的面色。
“不,木木,你撒谎,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妈妈哭伤了脸,扶住我的肩膀,颤抖着声,“你不是这样的孩子,你不是的……你喜欢凉山哥哥不是吗?走之前你也跟我说了,是因为喜欢他,所以你才愿意去陪着的,不是吗?”
“现在怎么了,怎么就出现了这些有的没的东西!”
她最终忍不住了,话凌厉地吼了出来。
肩膀被母亲大人死力地捏着,那狠劲儿把我的肩膀捏得要断了一般。
她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刀子一般刺向我,我的心疼成一片一片的血肉模糊,可面色还是强制撑着风轻云淡的镇定。 顾凉山,爱了你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