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越来越阴沉,聚集在城外的难民们渐渐的散开了,各自去寻找住处,也只有一部分不死心的仍然滞留在那里。
乌云开始凝聚,黑暗逐渐笼罩大地。
风儿喧嚣,沙尘满天,再加上光线越来越少,可视度急速下降。
云层越来越厚,终于,当伸手不见五指之时……
啪!
一颗冰球落下,砸在树梢,将上面的枝叶砸弯折断,发出一声轻响。
冰雹,来了。
一瞬间,大地就变得坑坑洼洼起来,大片大片的树木被摧残,树枝折断,绿色的汁液喷涌,在铺天盖地的冰雹之中摇摇欲坠。
安吉拉他们此刻在树林之中,大伙儿骇然的看向头顶,听着头顶不断传入耳中的撞击声,听着周围,树木不堪负重甚至折断的声音。
一时间,人人脸色大变。
过了一会儿,大家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些冰雹砸了半天,但没有一颗落到身上。
篝火中,火焰微微晃动,并没有受到冰雹的影响。
难道是冰雹不大,不,这一场冰雹不可谓不大,只要一看周围可视范围内那些凄惨的场景就能知道,这一场冰雹之大,平生罕见。
这时候,他们才想起安吉拉的保证,怪不得,安吉拉有信心在下冰雹的时候进城。
这,就是魔法的力量。
而且,想想,这个时候,城墙上哪里还会有什么人,所以,不会被冰雹击中的他们想要进城,似乎也不是太难。
“走吧!”
看着冰雹越下越大,安吉拉站了起来,一只手拉着安妮,另一只手随手一点,几点晶莹浮现半空,放射出柔和的白光,照亮了周围。
伴随着安吉拉的移动,大家算是看出来了。
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屏障,让周围的冰雹都不由自主的偏离开来。
原本泥泞的道路,随着安吉拉的接近,上面的水分立刻消失,变得干燥起来,也让道路好走了许多。
四名士兵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个说:“走吧,我们跟上。”
说完,他眼中杀机毕露。
能够从那种情况下逃出来,他们四个没有一个好惹的,虽然比不上骑士,但本身的本事不比骑士学徒要差,论战斗经验,个个都是百战老兵,同样的装备情况下,在战场上和骑士学徒作战,死的绝对是骑士学徒。
只不过可惜,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公平这回事。
骑士学徒的装备要比他们好太多了,完全足以抹平他们之间经验的差距,再加上一匹马,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比他们大太多了。
所以,他们只是炮灰,而骑士学徒是指挥官后备役。
但哪怕是炮灰,也是人,也是有七情六欲的。
原本的家庭支离破碎,然后被抛弃,生死相依的兄弟被自己效忠的主人杀害,要说他们心中没有怨气,那是根本没可能的,相反,这怨气极大。
身为百战老兵,他们从军已经二十三十年了,年纪大的50多岁,年纪小的也有40多岁,已经到了这个年纪,身上伤病一大堆,再加上妻子儿女也没了,他们感觉自己今后的生活没了指望,活着反倒不如死了。
而死,也有一个死法。
一个是自杀,一个是被别人杀。
自杀的话,他们不甘心。
所以,也就只有被别人杀了。
但是光被别人杀的话,也不划算,因此要干一笔不赔本的买卖。
杀了那个高高在上被他们称之为老爷的家伙,为兄弟们报仇,这就不算赔本,反而赚大了。
他们都是百战精兵,而且其中一个是重弩手,精心布置一番,在这异国他乡还是很有机会的。
所以,为了报仇,他们一定要跟着安吉拉进城,这样才有机会。
艾洛克作为帝都的卫星城市,虽然小,但是城墙却不含糊。
40英尺高的城墙高大厚实,青石砖垒砌而成,箭塔林立,而且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段城墙凸出来一大截,只要有足够的士兵防守,城墙的防御绝对是成倍增长,想要攻打,所需的代价惊人。
然而,一场冰雹就让这座城市的防御体系近乎崩溃。
冰雹中,且不说天上的乌云和冰雹让视野受限,光是冰雹本身那铺天盖地的攻击就让士兵们不得不躲避的阁楼中、箭塔中或者城墙脚下,至于城墙上没有遮蔽的地方,根本没人。
城墙上没人了,这防御力度可想而知。
安吉拉他们一行人轻松的来到了城墙脚下,这城墙还算结实,劈头盖脸落下来冰雹并未让城墙受损太多,更多的是冰雹自身撞得粉身碎骨,而只是在城墙上留下了一个个小白点。
不过当小白点多了的时候,看起来坑坑洼洼的,而且总有一些或者薄弱或者年久失修地方有些承受不住,然后垮塌。
安吉拉他们就来到了这处,一个漂浮术后,所有人都感觉身体一轻,然后轻松的沿着缺口爬了上去,潜入了城中。
此刻,城中也不好过。
大量的房屋垮塌,有一些即便没有完全垮掉,屋顶也被掀开,让里面的人忙成了一团。
安吉拉他们没走多久,就遇到了一个头破血流的倒霉蛋躺在地上,看样子没来得及及时躲避,被冰雹活活的给砸死了。
城中尚且如此,城外就更加不言而喻了,尤其是那些聚集在城墙外徘徊就是不肯离去的人更是凄惨。
这一下,这座城市的城主因人口过多的烦恼就不复存在了,当然,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更令人头疼的烦恼。
又走了没多久,安吉拉他们又一次碰到了一具尸体,不过这一次不是人的,而是一头食尸鬼的。
瓦奥莱特不由得抬头看天,感慨道:“该死的,连食尸鬼都砸死了,这冰雹……”
食尸鬼皮糙肉厚,一般程度的钝击,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按摩,而能将他们砸死,也从侧面证明这冰雹实在是够劲爆。
一群人在这城市中兜兜转转,总算找到了一处安身的地方—一个狼人家族的巢穴。
这是一个小院,在这座城市中像这种的小院还有很多,因此并不起眼。
然而,这里的主人偏偏找死,明明看见了安吉拉他们这一行人诡异的地方,却偏偏发动了袭击。
这是一家五口,分别是父亲,母亲,两兄弟和一个妹妹。
这一家五口在别人看来是幸福的一家,父亲强壮和两兄弟强壮,母亲和妹妹美丽,一家子和乐融融,不愁吃喝。
然而那些人并不知道,每当黑暗覆盖大地,他们一家就会出来寻找食物,一旦找到了,一家人同时动手,或者当场将食物瓜分干净,或者将食物带回家,处理腌制一番,作为储备粮食。
他们真的隐藏的很好,可惜今天踢到了铁板。
狼人厚厚的皮毛可以很好的减缓冰雹的冲击,再加上狼人强悍的生命力,因此,能够砸死食尸鬼的冰雹也只是狼人感觉很痛而已。
不过尽管如此,狼人依旧不愿意在这种天气出门,而这一家子是个例外,因为他们家的食物用光了。
本来可以饿着肚子忍一忍就好,然而聪明的妹妹提出“这样的天气,肯定有很多房子被砸坏”,父亲和母亲眼睛一亮,于是决定出门寻找食物。
是弟弟发现了安吉拉一行人,然后吼叫着发出了信号,从吼声中透露出来,这一群人数量不少。
接着,他的父母哥哥妹妹依照以往一样在前方设置好包围圈,只需等待弟弟恐吓食物,将食物赶入包围圈防止食物逃跑,下面就是一场屠杀。
这种事情,他们干的很多了,一切都熟能生巧。
然而,这计划从一开始就出现了问题。
弟弟从小巷子中扑了出来,黝黑浓密的毛发将晶莹的冰雹纷纷弹开,闪电般的接近了安吉拉一行人,朝着一个稍微走得慢的小男孩扑了过去。
他心中想着:只要撕碎这个小家伙,弄出大的声响,将场面弄得血腥,其他人一定会被我吓的惊慌失措向前逃窜。
眼看越来越接近了,眼看爪子就要触及那娇嫩的皮肤,弟弟露出了嗜血的笑容,锋锐的牙齿在一片漆黑中闪烁着寒光。
接下来将会有一朵血花绽放,然后那孩子娇嫩的皮肤将会被它的利爪撕碎。
然而,那小男孩身边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动了,只见他突然一个转身,将小男孩撞到了一边,同时迅速的取下挂在背上的盾牌横在身前。
四名士兵都是百战老兵,别看他们平时一点也不起眼,那警惕性极强,时刻不忘打量周围的环境。
而这一次,狼人一家弟弟的突袭就被其中一个士兵给发现了。
这样也好!杀死一个强壮的男人或许能让他们更加害怕。
弟弟这样想着,向前奔跑的速度更快,似乎是打算用蛮横力量直接撞碎那面盾牌。
忽然,全身剧痛,眼前一片血红。
弟弟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突然从圆形变成锥形,突然改变方向,并且力道大增,突破他表皮的防御,插在身上的这些冰雹…冰锥。
这……这是怎么回事。
身上起码插了三四十根冰锥,看起来像一只刺猬的弟弟再也保持不住身体的平衡,微微一晃摔倒在地,伴随着碎冰,一路滑到了士兵的面前。
士兵微微一愣,举起短剑插进了弟弟的眼眶。
弟弟眼前一黑,伴随着士兵短剑的搅动,变成了一具尸体。
士兵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他怎么也没想到,刚才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的他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杀死了这个几乎不可力敌的强敌。
不过当看到面前这狼人的状况后,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轻松。
他收起剑盾,一把拉起刚才被他撞倒的小男孩。
“小家伙,没事吧!”
说完,揉了揉面前的小家伙的头,这松软的感觉,不由得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当年,他离开家门见到儿子的最后一眼,他也这么大。
小男孩明显对于士兵的亲昵举动感觉有些不适,歪了歪头,最终还是没有躲,但脸颊通红,显然是害羞了,鼓起勇气,最终还是怯怯的说:“谢谢您,大叔。”
自从他觉醒以后,这是第一个对他如此亲近的人,而以前,也只有父母偶尔会做出这些亲昵的举动。
至于安吉拉,明显重女轻男的安吉拉并不会让小男孩感觉到亲近。
“哈哈!”
士兵摸了摸后脑勺,摸到的却是冰冷的头盔,长期混迹于军伍之中的他你却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一个插曲之后,队伍再一次前进。
不知不觉之间,士兵和男孩靠近了许多。
而士兵原本是视死如归的眼神却多了一抹温柔,真的,好想有这样一个孩子啊!
前方,狼人家族其他四个成员正在焦急的等待。
按照弟弟的效率,以往的时候,那群食物应该早就进入埋伏圈了,可是现在,怎么还没来。
不过一想到有可能是冰雹迟滞了食物的速度,于是又耐下心来。
前方带路的安吉拉脚下一顿,突然停了下来。
安妮左脚绊右脚,差点摔倒在地,被安吉拉一把拉住。
埋头赶路的孩子们撞成了一片,一阵响动之后这才安静下来,疑惑的看向安吉拉。
瓦奥莱特和卡罗琳一左一右的走了上来,问:“大人(老师),怎么了。”
安吉拉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我们已经找到住处了。”
所有人顿时大喜,即便这些冰雹并不能击中他们,但是这黑漆漆的环境令人害怕,这凛冽的寒风寒冷彻骨,让他们巴不得早点找到一个能够安顿的地方休息。
“不过……”安吉拉又让大伙的心提了上来,慢悠悠的说:“我还要先处理一下。”
说完,她嘴唇微动,念起了咒语,一道道水源魔力从安吉拉体内喷涌而出。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安吉拉的举动,他们隐隐约约的猜测到了一些。
父亲感觉自己有些心神不宁,这是刚才他的儿子发送信号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到现在越来越强烈,不过由于不知道这种感觉具体来自哪里,让他心神恍惚,有些暴躁。
忽然,冥冥之中传来的感觉让他心中警铃大作,浑身毛发倒竖,一个凄厉的惨叫声传入他的耳中。 噩梦安图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