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城城楼之上。
姬尤发的铠甲在日光的掩映下煜煜生辉,身后的几位统领脸色十分难看,靖军是今早到的,时值正午,大军已经开始埋锅做饭。
靖军这是打算做什么?
吃饭?
现在?
难道他们就不怕姬家军此时打开城门冲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是了,他们定是知道永定城军粮还没到,所以才这么优哉游哉地埋锅做饭。
而在他身后站着数十个统领,大多数人脸色十分严肃,尽管姬家军已经很是省吃俭用,但手底的军粮却是剩余不多了。
而这些统领之中,要说老实木讷的就属张束了,此时的他正眺望着永定城外十里处,那里有一群欢天喜地准备大口吃肉的靖军,那空气中传来的阵阵令人心驰神往的肉汤味道,让他抑制不住口腔内壁不断分泌出来的唾液。
此时正午阳光毒辣,他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就火急火燎地跟着王石头屁股后头登上了城楼。
“咳咳,”张束吞咽唾液的时候不小心被呛着了,王石回头瞅了他一眼,“你干嘛?”
“俺就是吞口水呛着了。”
王石压根不想搭理他,嘀咕了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张束见所有的人都一阵沉默,他便率先向姬尤发发问:“将军,咱们该怎么办?”
王石向来瞧不上这个半路跑来参军就为图口饭吃的庄稼汉,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目光短浅胸无大志的家伙。
“张束,老子告诉你,少打歪主意!”
张束很是无辜,也不搭理王石这颗臭石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将军,那边的肉汤味道,顺着风势,嗖嗖地往俺老张的鼻头里钻,俺的肚子被勾得…实在是…”
“老子警告你,张束!你可别临阵为了贪图这么一口吃的就给老子认怂!姬家军可丢不起这个人!你要是真这么做了,趁早给老子滚蛋!”
张束被王石这话堵得满脸通红,偏偏张束皮肤黑,周围人实在辨别不出他是在尴尬脸红。
“什么一口吃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俺都两顿只吃一小个窝窝头了。那点都不够塞牙缝的。再说了,俺本来就是为了当兵吃粮饷才上战场的。”张束别的不说,谁不让他吃上饭,他就跟谁急。
对张束来说,这吃饭可是大事,王石拿这个数落他,这无疑是比挖了他家祖坟还让他愤怒的事。
一旁在侧的姬镇平眼瞅着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火药味越来越重的氛围让他不得不赶紧站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你们一人少说一句,没看将军此时正想着事儿吗?还吵吵闹闹的!”
张束虽然老实木讷,可真的不会转弯抹角,“又不是俺挑的事!是这颗冥顽不灵的石头,成天就知道挑俺一个人的毛病!俺知道,俺是粗人,没文化,才会受欺负!”
张束这话一出口,愣是把好不容易平息了怒火的王石给气乐了,“要不是你有毛病,老子犯得着……”
姬镇平看着场面又要再度失控,这回也不做老好人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行了!再吵,每人五十军棍!”
姬尤发并不是不知道手底下人的惶恐不安和骚动。
只是这会他面临的问题实在太过棘手,军粮还在路上,可永定城内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即便再减少饭量,也撑不过两天,还一个,将士们吃不饱,体力会跟不上,甚至影响思考能力。
战斗力锐减,如果再加上形势预判错误,做出无法挽回的失策,到时别说整个永定城赔进去,只怕姬家军会全军覆没。
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最为糟糕的后果。
一旦永定城破,安南府也失去了最后一道防线,到时候靖军攻打安南府,黄知芳本事再大,以他的能力,也无法力挽狂澜。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这个常年带兵打仗的人懂,黄知芳这种玩弄权术结党营私的人又岂会不知?
因此他倒不担心有人会在军粮上动手脚,就算有人想从中作梗,也得看黄知芳答不答应!
只是,军粮还在运送途中,他等得,城外十里处的大靖人可不会给他吃饱饭的机会,如果他没有料错,最迟明天,最早今晚,大靖七皇子程城和蒋珩就会攻打永定。
他们的势头过猛,尤其有了佛郎机火炮做先锋,一路势如破竹,直抵永定,几乎不费什么兵力,自己这方,姬家军靠的是战斗力和机遇。
可如今大部分将士吃不饱,战斗力锐减这是在所难免的情况,永定之战,到最后拼的是耐力,看姬家军到底能撑多久,靖军火力到底有多猛!
永定之战不管最后胜败如何,他姬家军的损失一定是最为惨重的那个。
也许这才是黄知芳最终的目的。
想要借大靖人之手,铲除异己,或者削弱姬家军的实力。
“传令下去,让火头军做饭,给弟兄们吃一顿饱饭。还有,告诉他们,粮食明天就到。今晚所有的人都得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咱们按照原计划行事。”
统领们全部为之动容,所有的人齐声应是,纷纷各自行动去了。
……
七皇子程城站在大帐外,手里拿着蒋珩从海外带回来的一种叫做望远镜的东西,这望远镜小巧便携,作用于观察远处景物或人物活动。
自从有了它,程七总能比前哨更快更便捷地获知前方敌军大致活动范围,“蒋珩,你快过来,你瞅瞅,那城楼上的是不是就是那个姬尤发,看起来岁数不大的样子嘛!”
一旁的蒋珩刚和云松交代完事情,就被程七咋咋呼呼的声音给转移了视线。
接过望远镜的蒋珩,朝着永定城的方向,仔细地辨认了一番,嗯,城楼之上,确实是姬尤发本人。
想不到这么快就和他碰上了。
看来姬尤发也并不如传闻那般,岁数比他大不了几岁。
这样的将领要是能为大靖所用,才是真的有了用武之地。
可惜姬尤发此人,太过耿直,愚忠。他根本不懂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这样的人,上了战场,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胜者为王,要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舍身取义。
“嗯,是他!”
程七听到蒋珩肯定的回答,顿时来了精神,他早就想会会姬尤发这名足智多谋的名将,好不容易终于可以让他酣畅淋漓地打一场,他岂能不亢奋?
“怎么样?什么时候咱们攻城?要不提前……”
蒋珩没好气地扫了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处于兴奋状态的程七,打断他的想入非非,“大军刚刚驻扎,整顿休息,好不容易喘口气,这个时候怎么能劳师动众,你这般沉不住气,只会让手下的将士白白送死!跟你耳提面命多少回了,不可轻敌,不可轻敌。史书上,以少胜多的战例不在少数,武器装备精良却最终败在手无搏击之力的起义野路军也多不胜数。这些你难道都忘了?”
程七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就你行,你行你上啊!
一个大男人,做事还婆婆妈妈的,前怕狼后怕虎的,他就不信,照蒋珩这么个瞻前顾后的搞法,能攻下永定。
照他说,就应该快准狠,就应该趁着这会儿姬家军粮食快耗尽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绝不能给姬尤发有喘息的空档,要不然等他吃饱饭缓过气来,自己这边就白白错失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可惜蒋珩说话分量比自己重,要不然自己带着七宝先偷偷摸过去? 慕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