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倾就此住在了密室里休养生息,苏朝歌每日听他聊外面的世界,他的温润,他的美丽,他雅致的谈吐,他一改冷情之后如多年好友的样子,一日日侵袭着她紧闭的心房。
常常回房间的时候,瑶光就会投来莫名的笑容。七日转瞬而过,她同瑶光谈完事宜,就准备回寝殿去。
“都说东沃人长得不大符合西荆的欣赏方向,我瞧着这人美丽得很,不若你收了吧。”说完,瑶光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朝歌反道,“你倒是关心得多,还是想想如何找你的南明哥哥。”
西瑶光被她说得一惊,回了房间研究如何勾搭南明。每每想到这件事,苏朝歌一阵惆帐,按慕容倾的说法,南明应该不是好人,只是瑶光长这么大,唯有南明才是她的执着。
一如既往地惆怅的回到寝殿,忽然想起换药,慢悠悠的去了密室。
“你这是怎么了?”
苏朝歌看着那人,这人可真好看。
摇摇头,“一点小事儿。”
她走过去拆开纱布,发现伤口愈合得很快,有灵力的人果然不一样,“你的伤没大碍了。”
“恩,所以我要走了。”他的声音很低,看着苏朝歌。
七日来,苏朝歌甚至已经习惯了自己床下有间密室,密室下有一个男人,听他聊天南地北,听他说塞在风情......隔着一块床板,他们日夜一同。
忽然听见慕容倾说要走,她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其实我后来又见过你。”慕容倾笑着自顾自的说道,让苏朝歌不禁感叹昔日所见那个言辞稀少,笑意几无的慕容倾多么让人扼腕叹息,“那日自莫兰山回来后,我就去了秋家茶庄闹事,就是你们堇色苑对面那个茶庄。只是当日灵力所剩无几,又隔着门窗瞧了你,体力不支,晕倒离开了。”
苏朝歌忽然想起那日所见的蓝色丝绸,走到桌前,翻过男人换下的玄色长袍,确确实实有着蓝色的边线丝绸穿梭在玄色之间,“我以为我眼花了呢,毕竟隔那么远。”
“哦?你看到我了?”
“没有,只是感觉好像有人在看我,只看见了衣角。”苏朝歌对着惊喜的慕容倾摇摇头。
记挂在心中的赞美就这样终于吐了出来,“二八年华的你穿上那身红裙,真的很美。”
苏朝歌站在那里,愣神,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又沉寂了下来,她心情烦躁,了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就告别慕容倾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的苏朝歌没了睡意,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烦躁,只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明日慕容倾便要离开,她闭上双眼,埋下她的心思。
于她而言,书以沫的最后一个请求是现下唯一的事,完了这事她要趁着还有些时间,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第二天慕容倾未曾说一声就走了,依照往日下去的苏朝歌一阵感慨,他竟然能悄无声息的离开,看来除了这条路,还有其他路可以通到外面。
苏朝歌想起之前慕容倾说的,秋意浓那天出府了。
秋意浓,对她的印象是什么呢?刁蛮、霸道。
当年秋家意浓有幸被东沃太子看上,她记得当时她一醒过来就听说东沃抬了一百零八担聘礼求取秋家意浓,当时她心情那个复杂,秋家意浓堪称她和瑶光的死敌啊,她找到了那么大的靠山,秋意浓铁定会向她们示威炫耀。
她猜得不错,甚至没有等到第二天,当天晚上,秋意浓接待完客立刻就奔向了右相府。她到现在都还记得秋意浓当时骑着马,不过十一岁的年纪,长鞭挥到了她这个刚刚大病初愈的人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尽情的狂笑。
十一岁的秋意浓嘴唇就已经殷红如血了,一张漂亮的脸蛋,映着那不合适的唇色,神情除了嚣张竟然找不出第二个描述词。
那天没有等到西瑶光,西岑第一次把他最爱的小公主锁在了宫中,不允她出来同苏朝歌一起对峙东沃未来的太子妃。
苏朝歌那会儿顽劣程度首屈一指,哪里会管什么太子妃,直接拉住秋意浓再次飞来的长鞭,甩了出去,秋意浓武艺不及她,被扔下了马。
想到这里,苏朝歌停止了回忆。再后来,若是没有书凛替她收拾烂摊子,摔了东沃未来的太子妃,她哪里会嚣张到十五岁。
去秋家的路,哪怕隔了四年,她也熟悉得要命。
顺着密道出了宫就是驿站,之前慕容倾疗伤的时候说过,出宫办事就从驿站出去,这样子顶了苏朝歌的脸,也不惧什么。
只是多年习惯,还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面纱。
他是上司,他说了别带人皮面具,她只好顶着自己的脸蛋出了宫。驿站坐落在上街口,秋家府邸却是在城北,城北清净,很多官员的府邸都在那边。
许久不曾入宫,再次出来见到西城的景象,她也没想过去骑马,绕了大半个西城走到了秋府。
苏朝歌看着眼前的秋府,有点不敢相信,多年前秋家是替皇家管理暗卫的,除了本身家底和朝廷俸禄是拿不出什么钱的,这才多久不见,竟成就了如此这般辉煌大气。
门口龙飞凤舞的“秋府”二字一看便觉其实凛然,“府”字最后的点缀倒是有些突兀,苏朝歌眯了眯眼,这个习惯,倒是眼熟。
城北的官员府邸太多,苏朝歌不敢耽搁,准备让门口的守卫通报秋意浓一声,背后就传来一声,“书朝歌?”
苏朝歌转身,一身雪白,毛茸茸的帽子大得不像话,只露出了一张殷红的嘴唇,下颔白白的,和外面的狐裘一般的色彩。
有些人,只需要一眼,哪怕隔了很久,你也会记得。
一个下颔让苏朝歌认出了那人,所以隔着面纱被那个人认出,苏朝歌一点都不惊讶。
“苏,我姓苏。”苏朝歌严肃道,在她觉得,还是先把这个问题说好先,其余的问题都不会是问题。
秋意浓挪着步子,像是深宫的贵妇,与以往嚣张刁蛮的模样大不相同,“你还在介意这些东西。”
苏朝歌敛下心神,笑得单纯无害,好似看见了多年不见的朋友。
“看来四年前的事,对你并没有什么影响。”
“何必改变自己那么多?”
秋意浓掀起一抹嘲讽的笑,“来这说废话的?”
苏朝歌叹了声气,青色的缎子染了春风异常寒冷,她拢了拢胸前的衣襟,虽然已经很紧了,发现秋意浓并没有等得不耐烦,没有跺脚,没有催促,多年前的习惯似乎都不见了。
“我是秘钥成员,配合我调查吧。”
苏朝歌的手心多了一枚令牌,繁复的花纹是无法仿制的,何况多年之前,秋家专职管理这一块。
秋意浓第一次掀起她白色的帽子,露出了冰冷的双眼,额间隐隐有着红色的疤痕,那张殷红的唇微微张开,没有说话,看着苏朝歌,眼里尽是嘲讽和不屑。
看到疤痕,苏朝歌一愣,就想问问。
秋意浓看到她的反应,立刻扯了扯帽子,遮住额头的疤痕。
显然不想苏朝歌问这个问题。
苏朝歌嘴边的话就变成了:“这么多年不见,能不能配合点?”
她的面容很是无奈,脾性向来不好的书家朝歌没有发火。
苏朝歌心中有太多不解,为何秋意浓脾性大改,为何她掩下了一切的嚣张与刁蛮,她作为秋家继承人,能有什么打击好经历。
最重要的是,她还要配合她调查。
“你竟然又去了秘钥......”
“什么?”
秋意浓冰冷的眼神充斥了兴味与玩弄,殷红的嘴唇一角上翘,“还要站多久?进来吧。”
苏朝歌也不顾及,跟着秋意浓进了秋府,秋府门口的侍卫就像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对忽然到来的苏朝歌不发一言,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跟着秋意浓走到了暖心阁的后院。
暖心阁是秋意浓的闺阁,当初她还来这里恶搞过。苏朝歌半出神的看着后院的那棵槐树,槐树很高,在时间的冲刷下,它拔地而起。
“槐树很高了。”
听见苏朝歌的话,秋意浓不可置否,难得的扯开一抹自得的笑,“你当初洒的毒汁没有用。”
苏朝歌一愣,想起了好些前尘往事。
其实最开始苏朝歌和秋意浓是好朋友的。只是秋意浓性子刁蛮,嚣张无礼,而她只能算作顽劣,久了两人自然产生分歧。
后来秋意浓毒死了苏朝歌的小白猫,苏朝歌很生气,在书家拿了点毒汁洒在槐树的根上。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谁知道这棵槐树反而越长越壮,枝干越来越茂盛。
正在心中暗自不爽的时候,秋意浓幽幽的声音传到耳际。
“我夏日常常待在这里乘凉。”
苏朝歌蓦地有些不自在,扯开话,“上个月月底那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前一瞬还乘着笑意的双眼忽然充斥了浓烈的情感,苏朝歌读不懂,秋意浓整个人似乎陷入了颤抖之间,冰冷的眼神和断魂藤一样,有些像夏日躲藏的蛇,殷红的嘴唇抿起,“你这是何意?”
苏朝歌屏蔽那些杀意,一直不正经的脸正色起来,盯着秋意浓,“意浓,你去了哪里?”
“我去了哪里?”秋意浓杀意不减半分,右手触上了腰间的鞭子,“你们秘钥查慕决的死,是查到我这里了?”
苏朝歌想着秘钥成员本就有秋家的人,秋意浓知道也不足为怪,这本身就是西荆成立不久,秘钥这个系统从世家挑选造成的漏洞。
她退了几步,算是安全距离,“你既然知道,就应该了解,那晚你的失踪还是要有一个解释才好。”
空气中隐隐弥漫血腥味,苏朝歌皱了皱眉,自己出门的时候服了药,身体并无半分不适,所以这血腥味是秋意浓的。
“你回去吧。”
苏朝歌向来不爱勉强人,既然她不配合,就先回去吧,“想说了就来西宫找我。”
如果是以往,秋意浓听到苏朝歌在西宫的事还会冷嘲热讽,现在她却没了这个兴致,涂有红色豆蔻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身体里澎湃的内力因为无处可泄,划破了掌心,鲜红的血液染红了过分白皙的手指,滴落在暖心阁的白玉石板上。
“我杀了他吗?”
似有若无的呢喃消失在了春风里。 倾城太子祭祀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