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冷死咱家了,前几天在炎京的时候,天气热的过分,这才来赤水旁几天啊,现在这忘川城却又冷的过分。
这鬼天气,折磨死人了。”
忘川城,老城楼之上,孙公公坐在华贵坐辇之中,身披貂裘,说话的时候,都在朝外面呵着白雾。
边上,春公公正跪在地上,伸出手,小心翼翼的为他捏着膝盖。
闻言连连点头,附和出声道,“就是呀,都说这赤水河畔是苦水凄凉之地,现在看果然不假。您说铁雄国方面也真是的,选什么破城不好,非要选在这忘川城。
此地距赤水也太近了,冬天本来就冷,眼下又是江风阵阵,完全不为老祖宗的身子骨考虑,我想想都感到气愤。”
孙公公听春公公这么说,当即冷冷一笑,往后继续说道,“考虑什么啊,铁雄国那帮蛮子的脑袋里都是肌肉疙瘩,他们哪里会懂为旁人考虑?”
“这话说的是,这都最后一天了,老祖宗这罪总算要受完了。到时候回了皇城就好了,侍奉在燕帝身旁,得龙眷顾,皇宫各处又铺有地龙,冬暖夏凉,实在好不快活。”
春公公越说越溜,最后竟是眉飞色舞,显得十分开心。
但是被他侍奉的孙公公此番闻言,却是面色一冷。
方才还和熙慈祥如村头老叟的孙公公,眼下面覆寒霜,抬腿就是一脚,将这春公公给直接踹飞了出去。
等其倒地之后,自坐辇上霍然起身,插着手,冲着他冷哼说道。
“怎么了,小春子,你现在就对圣上的安排感到不满了么?嗯?!”
“不敢,小春子不敢!”
春公公跪地,嘴上这么说着,伏下的脸上,却是没有半点惊恐,反倒是一脸的淡然。
眼眸之中,神光闪动连连,看起来还有些许癫狂在。
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不会看人下碟、见风使舵的,早就已经成了冢中枯骨。
这个道理,春公公自然也懂。
话这么说着,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看起来像是十分畏惧的样子。
“咱家看你敢的很嘛。”
孙公公抬眼,看着颤抖不停的小春子,心中怒气没由来竟是消了大半。
人的性子本就难以捉摸,似孙公公这种阉人,性格更是古怪异常。
他一方面因为这春公公方才的口无遮拦,愤怒不已,一方面又为他眼下如此惊恐的态度,而感到十分满意。
似他们这等阉人,平日暗地里就受尽了常人的白眼,所以他们也比常人更加在乎自己的自尊。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迷恋于金钱、沉溺于权势,就是这个道理。
金钱与权势所带来的东西,能很好满足他们那已经畸形了的自尊。
就像眼下伏地颤抖不停的春公公那样。
稍微一句话,就能让宫中新贵伏地颤抖。
孙沛的自尊因此,无疑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权利膨胀的欲望,冲淡了他心头的愤怒。
所以眼下不过怒斥几句之后,便是一个抬手,将这春公公又从地上给唤了起来。
春公公忙不迭点头,看起来感激涕零,实际上,心中则是冷笑连连。
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孙沛孙公公,发现此人竟是毫无知觉,完全不知道自己眼下的喜怒已经被旁人玩弄在了鼓掌之间。
张口,正准备再说些什么。
身后的原本紧闭的房门,竟是吱呀一声,被人撞开了。
呼!
冷冽的江风吹了进来,房间里原本好不容易留存的那些热气,霎时间消散殆尽。
春公公霍然抬首,方才还低眉顺目的模样骤然一变,眼眸之中全是癫狂的火光跳动,就像是一匹饿狼。
扭头看向门外捧着炭火,跌跌撞撞闯进来的小太监。
身形一闪,便到了他身旁,也不废话,扬手先是一巴掌抽过去之后。
抽的他嘴角开裂,鲜血横流后,这才开口,冲其质问道。
“狗奴才,毛手毛脚的,想死么?让你去拿炭火,怎么拿了这么久,说,途中你是不是躲到地方偷懒去了!?”
春公公瞪眼,话这么说着,面前这小太监,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冲着前方孙公公告饶,开口道。
“小祖宗饶命,老祖宗明鉴啊!小的真的没有偷懒!”
“没有偷懒?那去取个火炭,取了半个时辰?”春公公冷哼反问。
“我去取了,但是……但是铁雄国方面不愿意给咱们火炭,他们说……说这是留给有为王爷和宇文老将军用的,咱们……咱们不能用。”
“不能用?那可是整整一仓库的火炭,不给咱们用,单单就那么几个人,这么多的火炭,他们用的完么?”
春公公勃然大怒。
孙公公见此,倒是罕见沉寂了下来,一个摆手道。
“好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过来不是闹事的,犯不着同铁雄国那帮蛮子较劲。”
这么说着,他也离开了坐辇,走到了近前,看着小太监捧来火盆里的燎燎炭火,追问出声。
“既然铁雄国方面不愿借,你这炭火,又是从哪儿来的?”
“小的,上街……上街偷得的。”
“街上偷的?哼,又在说谎,此地距离街道不过数步之遥,冬日来临,卖火炭的到处都是,上街一个来回,又岂要一个多时辰?”春公公继续追问,看那架势,今日是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
身前这小太监闻言,面色更苦了,磕巴开口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今日街上已经没有商铺开门了。”
“不开门?这帮忘川城的刁民,放着好好的银子不赚,干什么去了?”
小太监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后方孙公公,装着胆子,开口道,“他……他们都去赤水河畔了,说是盟书若成,便齐齐投江、殉国……”
“一派胡言!我朱雀国如日中天,燕帝雄才大略,世所罕见。殉国?他们殉国,殉什么国,殉谁的国!?”孙公公大怒。
小太监身子一抖,听那声音都快哭了,完全不想说话,但眼下面对两人的质问,又不得不说。
好一番踌躇之后,最后两个字说出来,像是用了毕生的气力。
“大……大乾……”
“什么?大乾?!”
孙公公闻言只觉得一阵恍惚,脚下一软,险些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太墟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