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
熙雯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太医天天过来诊平安脉,福临也隔三差五的过来坐一坐,今日福临喝了一盏茶,与熙雯闲聊的几句,心中还挂着宛如,就匆匆离去了。
妙蝉见福临离去,才对熙雯说道:“娘娘,贤妃的事儿你没跟皇上说吧?”
熙雯喝了一口红枣奶茶,慢悠悠说道:“太后已经发话了,难道本宫还要去触这个霉头么?”
“那就好,奴婢就怕娘娘不忍心。”
“我有什么不忍心的,现在除了肚子中的孩子,我什么都不在意。”熙雯抚上隆起的腹部,道:“贤妃风头正盛,如今被太后惩处,只怕满宫里的人都要开心了,咱们不必去凑这个热闹,只管好自己,伺候好皇上就行。”
“娘娘英明。”
“你去把早上剩下的冰镇梅子汤拿来,这会儿突然有些想喝。”
妙蝉应诺着叮嘱道:“娘娘少喝些,这东西只能用来解暑,多喝可就伤身了。”
熙雯点点头:“本宫自是知道的,你且去拿便是。”
妙蝉这才放心的去取了梅子汤给熙雯服用。
慈宁宫。
玉儿半闭着眼转着手里的佛珠,苏麻静静呆在一旁,过了许久,玉儿终于放下手里的佛珠,道:“你一直看着哀家做什么,哀家脸上长花儿了吗?”
苏麻拉姑笑笑:“太后脸上没有长花,不过是奴婢心中有疑问罢了。”
玉儿好笑道:“你想问什么哀家知道,哀家且问你,你可知贤妃现在的处境?”
苏麻想了想,回道:“贤妃现在风头正盛,但是宫里还有宁悫妃,静妃,悼妃,佟妃。宁悫妃向来不理这些琐事,常年礼佛,自从生二阿哥时难产落了病根后,更是常年闭门不出。悼妃出身显赫,这些年皇上也比较宠爱,性情跋扈好妒。佟妃自入宫以来一直待人温和处事低调,各宫斗的再厉害,可是对佟妃的态度都还不错。至于静妃,”苏麻看了一眼微微含笑的玉儿,继续道:“说句逾矩的话,静妃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些年性情越发乖张了。”
“怎么不说皇后呢?”
“皇后娘娘是小孩子心性,对任何人都胸无城府。只不过看皇后这些年稳坐后*宫,管理六宫也井井有条,只怕也不光是人前表现的那么天真无知。”
玉儿赞赏道:“你看人果然毒辣。”
“太后不怪罪奴婢多嘴就好。”苏麻笑笑,“可是这些跟奴婢的疑问有什么关系呢?”
“你既然清楚这些个妃子的秉性,就该知道木独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现在宛如那丫头的风头过盛,即便她是七窍玲珑心能化解一次这些个腌渍事儿,可是两次呢?三次呢?宫里整人的阴损招数可是最让人防不胜防的。”
“所以太后这是满宫里的宣扬您不待见贤妃,好让那些人放松些。”苏麻了然:“太后果然还是心疼贤妃的。”
玉儿叹了口气,眉间有些惋惜:“不过命运弄人罢了,哀家虽然对皇帝的做法不喜,可是宛如是个好孩子,折在这紫禁城的冤魂太多了,哀家不愿再赔上这孩子,再说了,皇帝这孩子的脾气也是个犟的,若是宛如有个什么,只怕哀家也要失去这儿子了。”
苏麻心中一凜,嘴上却劝道:“太后言重了。”
玉儿不再多言,苏麻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气氛有些凝重,忽的听见门口有内侍通报:“皇上驾到!”
苏麻看了一眼玉儿,只见玉儿眸中精光一闪,道:“咱们皇上的脚程倒是快,这么会儿功夫就赶来了。苏麻,你去回了皇上,哀家现在累了,想休息一会。你知道该怎么做。”
苏麻拉姑点头:“奴婢明白。”
福临从熙雯那里出来就赶着去了承乾宫,听闻宫女说宛如一早去皇后宫里请安就没有回来,又折返去了坤宁宫,可是皇后却告诉自己请了安后宛如就和众嫔妃一起回去了,并未在坤宁宫中,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皇额娘遣人叫了宛如来慈宁宫,可是不知宛如犯了何事,竟然被罚跪了。
福临焦急的进了慈宁宫,迎面就见到苏麻拉姑走来,还不等苏麻拉姑行礼就一把拉住她,问道:“宛如呢?”
苏麻拉姑不慌不忙的行了一礼,道:“皇上吉祥,贤妃娘娘如今正在宫中替太后抄写佛经。”
“可是朕听说是皇额娘在罚跪宛如。”
苏麻疑惑道:“皇上不知是听了哪个糊涂人的禀报,太后原本也是认识贤妃的,况且太后的脾气您最是清楚,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责罚人呢?”
福临还是有些不信,不过却没有刚来时如此焦急了:“可是茶儿告诉朕皇额娘昭告六宫罚跪宛如。”
“没有的事儿。”苏麻从容笑道:“太后喜欢贤妃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处罚她呢?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六宫问问太后可曾下过什么奉昭说责罚贤妃。”
福临一想也是,若真是昭告六宫了,刚才在钟粹宫佟妃不会不告诉自己的,看来真是自己多虑了。
“那朕去看看宛如。”
苏麻不动声色的挡住福临的脚步,笑道:“皇上恕罪,太后让贤妃抄写的是超度亡灵的《地藏菩萨本愿经》,皇上不便去打扰。”
福临轻锁眉头:“超度亡灵?”
“太妃思念襄亲王,夜不能寐,太后担心太妃身子,所以让贤妃帮忙抄写一卷《地藏菩萨本愿经》送去宝华殿供奉,以保佑襄亲王能早登极乐,太妃能早日身体康健。”
福临眼中漫起一股哀伤:“是的,理应如此。十一弟去的早,朕也很是心痛,那朕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给皇额娘请安。”
苏麻一直暗暗观察着福临的脸色,闻言,便应诺道:“奴婢恭送皇上。”
出了慈宁宫,吴良辅问道:“皇上可要去坤宁宫,或者长春宫?”
福临想了想,道:“去承乾宫。”
吴良辅一脸为难:“可是贤妃娘娘现在在慈宁宫中啊,要不然皇上先去别的娘娘宫中坐坐?”
福临斜睨了他一眼,有些恼怒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朕的主了?朕说是承乾宫,那就是承乾宫!”
吴良辅见福临有些发火的迹象,忙点头哈腰跪倒在地:“是,奴才遵旨,皇上息怒。”
“哼!”福临不再理他,自己抬脚朝前走了。
吴良辅只得赶紧起身,领着抬轿撵的太监匆匆跟上。
苏麻回了内殿,玉儿问道:“怎么样?”
“这事儿是静妃身边的茶儿告诉给皇上的,至于是不是静妃指使的,奴婢不敢妄言。”苏麻顿了顿,对玉儿说道:“主子,可是皇上的态度却是让人没有想到。”
玉儿不甚在意,问道:“皇上怎么说的?”
“奴婢照着太后吩咐的话说与皇上听,可是皇上却没有生气,只是看着有些伤心,还说理应如此。”
玉儿挑眉:“哦?果真如此?”
苏麻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玉儿微微蹙眉,叹道:“看来皇上对宛如的感情已经到了一个我们想不到的高度了。”
“那太后预备怎么办?”
“能怎么办?且再看看吧。”
“是。”
“你去看看宛如,差不多就让她回去吧,记得让她抄写好经书送去宝华殿供奉着,也好让太妃宽宽心。”
“是,奴婢这就去。”
玉儿抬头看了看天色,这眼看已经快到九月了,天气还是这么热,尤其是这几天,天气更是闷热难当,一丝风也无,世间之事物极必反,想来也该是要好好下一场大雨了。
青莺扶着宛如一瘸一拐的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也都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她,青莺一脸不忿,宛如却镇定自若。
“娘娘,您再坚持一下,就快到承乾宫了,奴婢一会就叫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给娘娘看看。”青莺暗自抹了抹泪:“这太后娘娘也太狠了,秋日闷热,穿的单薄,却还让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这要是落了病根可怎么得了?”
宛如皱起眉头,有些严厉的看着青莺:“太后娘娘岂是你能妄意的?”
青莺委屈的瘪了瘪嘴,却是不敢反驳,瞪了一眼路上遇到的偷看的小宫女们,说道:“刚才王公公来传话,说皇上已经在承乾宫等着了,有皇上替娘娘撑腰,看谁还敢轻视娘娘。”
青莺的话音刚落,那些偷看的小宫女立刻吓了一跳,低头匆匆离开,其余一些想看热闹的宫女太监也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宛如闻言脚步一顿,对青莺说道:“本宫走不动了,扶本宫过去那边歇会。”
青莺不疑有他,小心翼翼的扶着宛如走到一旁的凉亭坐下,轻轻替宛如捏起腿来。
原本也没什么,只是地砖冰冷,跪了两个时辰,腿脚难免有些发麻酸软,走了一段路已经好了不少,加上青莺替自己按摩,不一会儿脚就好了。
“青莺,今日的事儿不许告诉皇上,只说是太后让我去帮忙写佛经的,明白么?”
“可是……”
宛如眼神一转,青莺便不敢再开口,只得老实的点头说道:“是,奴婢知道了。”
宛如不再看她,手轻轻撘在青莺的手臂上缓缓回了承乾宫。
钟粹宫。
熙雯懒懒的坐在美人榻上,捧着一本书正看着,妙蝉轻掀珠帘,走了进来。
熙雯头也不抬,问道:“怎么样了?”
妙蝉走到熙雯身旁,微微俯身,低声说道:“奴婢亲眼看到贤妃娘娘从慈宁宫出来后腿脚是瘸的,不过贤妃在御花园小坐了片刻就好了不少,才回的承乾宫。奴婢还打听到了一件事,皇上也在承乾宫呢。”
熙雯翻书的动作一顿,随即却又释怀,轻笑道:“皇上喜欢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会子在承乾宫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过咱们这贤妃的运气还真是好。”
妙蝉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看着熙雯,熙雯接着说道:“她这样大张旗鼓的进宫来,不知多少人想要她死呢,可是偏偏这时候太后处罚了她,那些人就幸灾乐祸的在一旁看热闹了,暂时不会想要动她了,可不是运气好吗?”
妙蝉向来聪明,一点就透,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主子的意思是?”
熙雯又翻了一页书,说道:“明白就好,烂在肚子里也就是了。”
妙蝉点点头,见熙雯头也不抬的看书,劝道:“主子还是少看些书吧,看多了伤眼睛。何况肚子里还有小皇子呢,主子更应该爱惜自己才是。”
熙雯满脸温柔的抚上自己隆起的腹部,笑道:“本宫知道,不过现在皇上这不准本宫去,那不准本宫去,本宫实在无聊,只好看些书打发时间。”
“主子这胎才三个多四个月大就这么出怀了,看着倒像已经五六个月了似的。”妙蝉笑着替熙雯换了一杯热乎乎的红枣奶茶,道:“等到了五个月,胎像彻底稳了,主子就可以多活动活动了,现在主子还是好好躺着吧。”
熙雯笑道:“这还要多亏了皇后娘娘,一日三餐的按时送补品来给本宫,本宫倒是没有像其他妃嫔有孕那会吐得昏天暗地的,连太医都说是皇后娘娘补品的功劳呢。”
妙蝉笑着附和道:“主子说的是呢,多亏了皇后娘娘了。”
熙雯懒懒的打了一个呵欠:“看了一会书又困了,你扶我去歇会儿吧,晚膳就不用叫本宫了,若是晚上本宫醒了觉着饿,再用宵夜。”
妙蝉扶起熙雯,笑道:“娘娘自从有了身孕就格外嗜睡,可是除了脸庞丰腴了一些,却不见娘娘身上有多余的赘肉,娘娘当真是天生丽质。”
熙雯笑着点了点妙蝉的额头:“就数你嘴甜。”
妙蝉笑而不语,伺候着熙雯睡下,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下了几个场大雨,天气立马就冷了下来,不知不觉中竟是快到年关了。 清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