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秋天就过了,天一日日转冷起来,今日早起,天空飘起了一粒粒细碎的雪花,不过一会就停了,云朵后又露出些微日光来,只是这日光却没有让人温暖的感觉。
玉儿一到冬天就畏寒喜睡,为此苏麻还笑话她说像那些个冬眠的动物似的,玉儿也不介意,冬日里还是窝在烧有地龙的暖炕上舒服,所以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基本有七八个时辰是窝在榻上的。
这日用过早饭,来喜便神色慌张的进来回禀:“太后,今日早晨十一阿哥与小厮骑马郊游,但是由于下了点雪,路滑,不小心摔下了马。”
玉儿立即坐直了身子,严肃道:“可知道如今情形怎么样了?”
来喜如实道:“太妃已经得知了此事,带着两个太医去了十一阿哥府上,听说十一阿哥摔的昏迷不醒,现在还不知道如何,要奴才继续去打听么?”
“不用了,哀家亲自去一趟。”玉儿正色道:“来喜,备轿。苏麻,你赔哀家去。”
苏麻知道此事的严重性,郑重的点头应诺,待来喜准备好了一切就随玉儿一道出了宫。
博果尔自小身子就不好,入了冬本来虚弱的身子就更不好了,偏偏还从奔驰的骏马上摔了下来,太医说震裂了脾脏,有一点内出血,本是不严重,可是博果尔到了冬天就会咳嗽不止,这一咳就导致了破裂的脾脏出血更加厉害,足足昏迷了五日才醒来。
福临也很是担心,为了宽娜木钟的心,原本准备在博果尔成年时再封亲王的圣旨提前颁发了,赐号“襄”。不过不是亲王,是郡王,这也是玉儿的意思。博果尔从小没什么建树,若是因为生了场病就封亲王,只怕会有很多人不服,福临一想也是这个理,就这样定下了,福临还在宫外赐了个宅子,并且亲自题字挂匾。
襄郡王博穆博果尔这一病就病了两个月才能下床,期间娜木钟几乎天天都去郡王府照顾博果尔,玉儿和福临得空了也去过几次,一直等博果尔身子好转能下地走动了众人才又舒了口气。
可是娜木钟似乎有些不开心,玉儿问过她几次她都不肯说。跑慈宁宫的次数也渐渐减少了。玉儿只当她是还在担心博果尔,也没有太在意。
月色暗淡,长街上冷风呼啸,两个值夜的太监一手打着灯笼,一手拿着鸡腿在吃着。
一人抱怨道:“这天冷的,我手都快冻掉了!这鸡腿才热气腾腾的,转眼就冻住了。”说着又是一大口。
另一人一边塞着鸡腿,一边白了他一眼:“有的吃就不错了,你就不要再抱怨了,快些吃完去别处吧。这长街一到晚上就阴森森的,咱们还要去别处呢。”说完忐忑不安的朝四处瞟了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那人就笑道:“我说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小呢?这宫里每天要死多少人,不止长街,我觉得说不准每一个角落都有冤魂呢。”
胆子小的那个被吓的鸡腿都忙不及咽,差点卡在了喉咙里,另一个就忙着帮他顺气。
突然,被卡住的那人不说话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喃喃道:“有……有鬼……有鬼……”
替他顺气的那人手一顿,朝四周看了看,仿佛真听见了什么声音,不过还是打着胆子捡起掉在地上的灯笼,道:“哪里有什么鬼,快走了,到时候值不完夜你我都要遭殃!”话虽如此,可还是出声音在颤抖,显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镇定。
两人相互搀扶着朝前走了两步,才走出长街,一抬眼,就见一个宫装丽人惨白着脸站在远处,几缕发丝垂在脸上,看不真切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下窜起,直觉得心脏脾肺肾都结上了冰,连呼吸都是冷的。
两人使劲揉了揉眼睛,远处的女子却又不见了,抬头一看,刚才那女子站的地方不就是才出长街的那个梅园么?
一阵风吹来,呼呼作响,两人再也忍不住,惊叫一声,落荒而逃。
欣颜的脸色很不好看,这几日宫中纷纷传有鬼,说是多名值夜的宫人都看见了,闹的人心惶惶,自己作为皇后,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那才是没脸了。可是这都四天过去了,自己不管想什么法子,都抓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真真是急死人了。
素芮端着手站在一旁,见欣颜脸上愁苦,便道:“主子,不如咱们去告诉太后,让太后娘娘出出主意,看看该怎么办?”
“太后近日身子不好,本宫不便去打扰。”欣颜淡淡的回绝了素芮的话:“这都几日怎么不见云答应?”
素芮回道:“奴婢也去问过了,可是云答应的那几个贴身丫鬟也都不见了,是几个陌生面孔的宫女在伺候,说是感染了风寒起了麻疹,还传染了身边的人,所以这几日都不敢吹风。”
“哦?果真是麻疹?”
“是,奴婢也去太医院问过了,替云答应看病的是赵太医,他说的确如此。”
“赵太医,哪个赵太医?”欣颜很努力的回想,却想不起来。
素芮忙解释道:“赵太医只不过是太医院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罢了,因为只是个答应病了,断没有请太医院院判看病的道理,娘娘自然不认识这个赵太医,奴婢倒是有几分印象。这个赵太医经常会给宫女和一些不受宠的常在,答应什么的看病,在宫女太监中口碑倒还不错。”
欣颜皱了皱眉眉:“再找个靠谱些的太医去看看云答应,是否如赵太医诊断那般。”
素芮颔首领命,退了出去。
欣颜独子坐在殿内,总觉得此事到处透着古怪,却又说不出哪里怪,真是让人头痛。
次日清晨,梅园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叫,巡逻的几个侍卫忙应声而去,只见一个宫女蹲在井边瑟瑟发抖,极为害怕的样子。
领头的侍卫出声询问:“出了什么事?”
宫女满脸泪痕,见有人来了才算舒了口气,急忙跑到侍卫身后,颤抖着指着井道:“这井里面有……有……”
说了半天都没说清楚,领头侍卫不耐烦的上前探着身子一看,也猛地吓了一跳,还好极快的稳住了身形,忙回头吩咐:“去禀报内务府索大人,另外再找两个人来将井内的尸体捞起来,还有这个宫女,”说着指了指刚才那个宫女:“将她压下去审问。”
宫女还没回过神就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的压住了,哭喊道:“为何要绑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做啊!”
领头侍卫道:“事关人命,不得不谨慎,压下去!”
那两名侍卫不再犹豫,不给那宫女开口求饶的机会,飞快的压着她离去了。
慈宁宫檀香阵阵,索尼坐在下首的锦凳上,恭敬的回话:“回禀太后娘娘,臣审问了那名宫女,此人的确是梅园的洒扫宫女,今日本来是想打些井水浇灌园中梅树,结果就发现了井内的女尸。”
玉儿问道:“可有查到是哪个宫的宫女?”
“女尸已经被泡的面目全非,肌肤也开始溃烂,不过还好是冬日,天气寒冷,所以女尸腐烂的不算太严重,经过辨认,此人正是钟粹宫云答应身边的宫女。臣已经遣人去问了。其余的还等太后示下。”
玉儿点点头,道:“你做的很好。这后*宫,开始不安宁了啊。”
这些个贵人妃嫔从小都是被捧在手里长大的,进了宫又是锦衣玉食的娇养着,虽然都有些小心思,可是却没如此近身的接近过死亡。
钟粹宫宫女的尸体被人发现死在井里,这恐慌还未过去,就又有宫女在御花园南角的一个久不曾打理的满是淤泥污水的荷花池中发现了另一具女尸,经查实也是钟粹宫的宫女。宫里一时人心惶惶。
欣颜就算再不愿示弱,此时也慌了手脚,忙不迭的赶去了慈宁宫。
玉儿让欣颜坐在自己身边,问道:“皇后也知道此事了吧?”
欣颜有些急躁道:“如此大的事臣妾怎么会不知道?皇额娘,怎么样了,凶手可有找到?可确定是伺候谁的宫女?”
玉儿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稍安勿躁,索大人。”
索尼听到玉儿的话,才开口解释道:“刚才有人来报,在御花园南角的荷花池中又发现了一具女尸。”
欣颜打断索尼的话:“就是那个荒废已久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正是。”索尼脸上没有丝毫被打断话的不悦,继续说道:“初步认定是钟粹宫云答应身边的宫女,具体怎么回事臣已经差人去钟粹宫调查了,应该不一会儿就会有消息的。”
欣颜听说是云珠身边的宫女,微微皱了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玉儿开口道:“这里没有什么外人,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欣颜看了看索尼,见索尼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一旁,并没有什么表情,才犹豫的开口说道:“四日前云答应身边的宫女就来臣妾这里回话,说云答应身感风寒起了麻疹,所以在隔离静养,贴身宫女也随身侍疾了,臣妾昨日都还打发素芮去钟粹宫看望,但说麻疹会传染,所以并没有见到云答应和其身边的宫女,不过素芮去太医院问了替云答应诊治的赵太医,确认了确有其事,现在想来,的确有些古怪。”
玉儿侧头看了一眼索尼,正好索尼也看过来,彼此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好的预感。
此时,一个太监火急火燎的冲进了殿内,索尼正好呵斥,那小太监就颤抖的回禀道:“回太后娘娘的话,云答应,殁了!”
欣颜只觉得一口气直冲脑门,手中的描金花薄胎官窑瓷杯就从手里滑下,跌落在地,碎了一地。 清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