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玉儿斜靠在贵妃椅上,苏麻抬了一盘糕点过来:“主子,您尝尝,这是用新结成的莲藕制成的糕点,您试试看合不合口味?”
玉儿伸手捏起一块,颜色白白的,透着一点粉紫色,看起来倒是不错,张嘴咬了一口,一股淡淡的嫩藕味道立刻在口中融化开来,糕点有点甜味,却不腻,很是爽口。
“味道不错,难为你费心思了。”
苏麻将糕点放在一旁,又端来一杯茶递给玉儿:“这茶里奴婢放了一点新鲜莲子心,虽然喝起来会有些苦,不过却是降火清心的好东西。主子这几日嘴角有些起皮,许是天气干燥的缘故,而莲子降火明目是最好的。”
“还是你心细,哀家自己到不曾发觉:”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是有些干燥,道:“转眼又是秋天了,日子过得真快,今年的围猎快要开始了吧?”
“是呢,这几日内务府的人已经在着手准备了。主子往年都是和皇上一起去的,今年也好好准备准备,不过月余就要出发了。”
“今年哀家就不去了。今年后*宫新添了不少人,让她们这些年轻人一块去吧,咱们老了,年轻人跟咱们在一块总是不自在,没得讨人嫌!”
苏麻笑道:“看主子说的,主子这心性还和十八岁的姑娘一般呢,哪里看的出老?”
玉儿笑着斜睨了苏麻一眼:“你啊,越发没规矩了,竟敢打趣哀家了。”
这头正在说着,那边就听见欣颜委屈的哭喊声:“姑姑!姑姑给欣颜做主啊!”
接着才看见欣颜披着一头长发,头上的凤冠也没戴,满脸泪水的跑了进来,素芮则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
“这是怎么了?”玉儿坐直了身子,待看到欣颜的样子时,目光抖的一沉:“你这是什么样子,白日青天的披头散发,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你平日里的规矩都忘了么?还有你身边的人都是死的不成,竟由着皇后乱来!”
最后这句话显然是对素芮说的了。素芮才进了殿内就听见玉儿这么说,当下腿一软跪倒在地:“太后恕罪!奴婢知罪!”
欣颜见玉儿脸色不好,脚步顿了顿,却还是上前哭诉道:“姑姑替我做主!”
玉儿给苏麻使了个眼色,苏麻会意的带着一干宫女下去了。
玉儿这才拉起跪在自己面前的欣颜,拿帕子擦了擦欣颜面上的眼泪,问:“怎么了这是,好好说话?”
欣颜又抽噎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昨儿个皇上说好了要来我这儿,人都走到殿门口了,可是偏偏那些个狐媚的自己划了手,愣是装可怜把皇上骗到了她哪儿去,今儿早还被赐了封号。”
见玉儿没什么表情,欣颜继续说道:“今儿请安的时候,大家都早早来了,偏她故意来迟,我教训了她几句,她还口出狂言拿皇上压我,我这还没怎么着呢,皇上就来了,不由分说的数落了我一顿,还当着我的面抬举了一个未被宠幸过的答应为常在!”
说道这里,欣颜又是哭了起来:“姑姑!皇上这明摆着是要给我难堪,既然皇上不喜欢我,那我就让出位子来好了,省的那些个小贱*人整日想着法子的羞辱与我!”
玉儿还未等欣颜说完就猛地呵斥道:“住嘴!说话越发没有分寸了!这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
欣颜这才住了口,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可见心里还是不服气的。
玉儿又晾了欣颜一会才开口道:“皇上固然有错,可是你可知你的错在哪儿?”
“我有什么错?”欣颜不服气的回道。
“你是皇后,是统领六宫的人,可你看看你那点度量,怎么统领六宫?你别以为哀家成日里念经礼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是什么脾气,你做了些什么哀家可是一清二楚!皇上也是男人,哪个男人不喜欢柔顺乖巧的?可你偏偏不,才入宫那几日到不错,可越到后来越是把你那骄纵的性子展露无遗,皇上最讨厌的就是那种骄横无礼的,你却上赶着的让他讨厌,你说说,你这个样子哪个男人看了会喜欢?”
玉儿这话不可谓不推心置腹,替欣颜拢了拢额前的散发,继续说道:“你身份尊贵是没错,可别忘了你的尊贵都是皇上给的,皇上才是你这辈子的依仗。好好想想吧,以后该怎么做,皇上的态度如何,可都得你自己想法子,哀家纵然有心帮你也不能事事都插手。好了,哀家让你带你去后面整理一下,不要给那些个诚心想看你笑话的看笑话。”
欣颜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了玉儿的话,便起身福了福身,唤来了素芮,玉儿又吩咐冬雨也一起陪着,到内殿去给欣颜梳妆了。
苏麻见玉儿脸色不好,刚想开口劝几句,玉儿就开口道:“皇上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老祖宗的规矩都给忘了!苏麻,你去把皇上找来,顺便把昨夜皇上宠幸过的女子也叫来。”
苏麻只得应了,快步出去了。
玉儿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止不住一阵叹息。
福临听苏麻拉姑说皇额娘找自己,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去了慈宁宫,还不等玉儿发话,便跪下认错了:“皇额娘息怒,儿子知道错了。儿子不该为了气皇后就罔顾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该还未侍寝就抬了那答应的位份,儿子知错了,请皇额娘消消气,儿子不会再如此糊涂了!”
听了这话,又见福临跪在地上,玉儿的气就消了大半,却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总要给他一点教训才是,便冷着脸,开口道:“你倒是知道为何哀家生气?既然知道哀家会生气,为何你还要这般?”
福临本欲辩解,可是想了想只说到:“皇额娘息怒。”
玉儿不忍心福临跪着,挥了挥手:“起来吧。”
“是。”福临这才站起来,却也不坐,就站在殿内。
玉儿也不勉强,开口道:“哀家也知道皇后的脾气皇上不喜欢,可就算再不喜欢她也是皇后,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你如今天这般当中给皇后难堪,让她以后怎么再统领六宫?况且,皇后往私了说是哀家的亲侄女,你当众给她没脸岂不是也给哀家没脸?”
“儿子万万不敢!”福临惶恐的低下头,道:“只是儿子实在讨厌她那副高高在上虚伪的样子。”
“虚伪的何止她一个,至少皇后本性如此却也不藏着掖着,比那些个表面看起来柔弱温顺,其实骨子里却心机深沉的要好上太多了。”玉儿叹息道:“皇帝,你也不小了,皇后嫁给你一晃也快半年了,怎地肚子里还是没有动静,你也该多去去中宫。再者,后*宫和前朝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可以宠谁,把人宠上天了也不碍事,但却不能专宠,雨露均沾,你可明白?”
福临心里不开心,面上也有些冷淡,只是应了个卯,又陪玉儿闲聊了几句,便借口有事离去了。
福临走了一会,来喜便进来回禀:“启禀太后,您让奴婢将悼贵人带了,现下人来了,正在殿外候着呢,您是否现在召见?”
玉儿端起茶盏,轻轻的吹了几口,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来喜一头雾水,却也如实答道:“快午时了。”
“嗯。”玉儿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哀家现在困得慌,苏麻,服侍哀家去歇会儿。”
苏麻拉姑扶着玉儿进了内殿,来喜见玉儿这般行事,又联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事,心中也是了然,甩了甩拂尘去了殿外回禀。
“悼贵人。”来喜上前几步弯了弯腰,算是给尔容请了安。
来喜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尔容自然是明白来喜在宫中的分量,也是笑容满面,不过神情依然倨傲:“来喜公公,怎么样,太会可是让本宫进去?”
来喜微微皱眉,笑道:“悼贵人,你看看,这可是不巧,刚才奴才进去回禀,太后却是在午睡,苏麻姑姑倒是替太后回了,太后娘娘向来有这午睡的习惯,谁也不敢去打扰,只好委屈小主在殿外等候片刻。”
尔容没料到玉儿叫了自己来却是又午睡去了,只点点头:“没事,太后娘娘午睡便是,本宫就在殿外候着。劳烦来喜公公了。”
来喜见尔容脸上没有露出什么情绪,笑容也很是得体,便不再多言,回了殿内。
秋日虽然凉爽,可是正午的太阳也很毒辣,慈宁宫殿外未种什么树,这太阳就直直的照在尔容身上,半点躲避的地方也没有,偏还有许多宫女太监站着,虽然那些宫人都低着头,可是尔容也不敢大意,只得强撑起十二分的精神笔直的站着。
尔容的身后跟着她的两个从府里带进宫的心腹奴婢,巧心和巧慧。两人跟在尔容身后,也是被太阳烤的难受,见自家主子笔直的站着,心里也是佩服,为了不给主子丢脸,也是站直了腰,任由火辣辣的太阳烤着。
几个路过的宫女看见这一幕,幸灾乐祸的报信去了。
欣颜再坤宁宫听说了,笑的合不拢嘴,素芮也是笑道:“主子,这下太后可是好好的给您出了口恶气了,太后果然是您的亲姑姑,主子好福气,竟得太后如此庇护。”
欣颜却是收了笑,淡淡道:“太后不过是为了保全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面子罢了。”
素芮见欣颜不想提,也顺势闭了嘴。
再说这边,正午的太阳何等毒辣,不一会就晒得尔容主仆三人汗流浃背,里衣紧紧的贴在背上,一阵黏腻,好不难受。尔容此时已经晒得七晕八素了,脸上原本精致的妆容也被汗水打湿了,一块块的糊在脸上,汗水不断的顺着鬓边的发丝滑落,打湿了前襟。
玉儿终于慢慢醒了过来,苏麻放下手中替玉儿打扇纳凉的团扇,上前问道:“太后可是要起身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未时了,太后睡了一个时辰。”
“嗯。人呢?”
虽然玉儿没有明说,可是苏麻明白玉儿口中的人指的是谁,当下也不含糊,回道:“悼贵人还在殿外候着呢。”
玉儿点点头,坐起身子,道:“伺候哀家梳洗,让她进来吧。”
巧慧实在是忍不住了,轻声说道:“小主,要不咱们先回去吧,等太后醒了咱们再来。”
巧心打断巧慧的话,道:“小主如今都站了一个时辰了,此时回去不是落人话柄么?”
尔容口干舌燥,此时也没心思喝止两个丫头,只越发站直了腰身。
来喜匆忙的走过来,满脸歉意:“奴才见过悼贵人。贵人,太后娘娘午睡醒了,唤贵人您进去呢。”
尔容终于吐了一口气,抬起酸涩的脚朝殿内走去,巧心巧慧亦步亦趋的跟着,来喜却开口道:“太后只传召贵人一人进去,你们两个跟着宫女一同是偏殿等着你家小主。”说完朝一个宫女使了眼色,宫女立刻笑盈盈的走过来,要给两人带路,巧慧巧心在日头底下站久了,全身酸痛,又口渴的慌,看了一眼尔容,尔容轻轻点头,两人也不推辞,谢了恩,跟着那宫女去了偏殿。
玉儿正坐在正殿里喝茶,见尔容一脸狼狈的走进来,猛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喝道:“谁竟敢那么无礼,悼贵人来了也不叫醒哀家,白白让悼贵人在日头下站了一个时辰,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贵人现在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若是苛待了贵人回头看皇上不治你们的罪!”
尔容还来不及开口请安就被玉儿抢白了一通,脸皮顿时火烧一般,低头请了安。 清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