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命人做了一碗百合莲子羹,亲自带着去了养心殿。
“主子,今儿早摄政王说的话,您真的要这么做么?”苏麻跟在肩舆旁,问道。
玉儿斜靠在肩舆的扶手上,无奈道:“今儿的话你也是听到的,多尔衮字里话外都已经认定了未来的皇后非得欣颜不可,哀家又能有什么办法?”
“可是主子,您是太后,这立谁为皇后本就应该由您来斟酌,摄政王一个外臣,怎么能如此僭越?”苏麻有些不服道:“这摄政王身子一恢复就尽弄这些个幺蛾子来烦您。”
玉儿斜眼瞪了苏麻一眼:“说话越发没了规矩。”
苏麻见玉儿动了气,只好不再说话。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主子您这样去养心殿同皇上说这个,皇上会不会不高兴啊?”
“欣颜虽然脾气不好,可那是小时候童言无忌的,再怎么样她也是哀家的侄女儿,于私来说,若是欣颜日后成了皇后也好。可是哀家就是怕多尔衮执意要立哥哥的女儿为皇后有什么目的。”
玉儿按了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无奈道:“福临现在还小,有些事不得不依多尔衮才行。先去问了皇帝的意见再说吧。”
“太后娘娘驾到!”
“皇额娘怎么这时候来了?”福临一听见通报,就放下手里的书迎了上去。
玉儿走进殿里,笑道:“好几日没见皇帝了,所以哀家过来看看。”
“原是儿子不对,应该是儿子去看额娘才是。”
两人坐到桌边后,玉儿从苏麻手里接过瓷盅,说道:“这是哀家命人做的百合莲子羹,最是消暑祛热,皇帝尝尝吧。”
“皇额娘也是,有什么东西遣了奴才们送来就好,何必大热天的还亲自跑一趟?”说着,福临便拿起小勺舀了一勺,送进嘴里,赞道:“嗯,味道果然极好。”
“皇帝喜欢就好。”玉儿慈爱的看着福临,“就是因为天气太热,哀家放心不下你,所以想亲自来看看你。”
福临吃了几勺,果然解暑热,笑道:“儿子多谢皇额娘。”
玉儿看着福临,欣慰道:“几日不见,皇帝好像又长大了。”
“皇额娘说的是,这几日儿子也觉得吃东西都吃的特别多,而且以前穿着合身的衣服现在都短了一截了。”
“是啊,皇帝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能干了,是该时候给皇帝取个皇后了。”
福临闻言,立马回道:“儿子还小,立后的事还是等儿子亲政以后再说吧。”
玉儿笑着白他一眼:“傻话!先帝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是立了侧福晋了,不过先帝那会儿还只是大汗,所以可以先立侧福晋。你是皇上,就只能先立了皇后之后,才能纳其他妃嫔了。”
不知怎么的,听到玉儿说立后的事儿,福临脑子里竟浮现出宛如的样貌来,想着当年的事儿,自己便一个人傻笑起来。
玉儿见福临的样子,打趣儿道:“皇帝笑的这样开心,难不成已经有了意中人?”
福临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嗔怒道:“皇额娘又笑话儿臣。”
玉儿被福临的样子逗乐了,追问道:“快给哀家说说,是哪家的格格?哀家好先传进宫来看看。”
玉儿这么一说,福临更是不好意思了,只闷着头吃百合莲子羹。不一会满满的一碗羹就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慢些吃,这羹哀家让放在冰窖里冰过的,小心吃坏了肚子。”
福临吃完,吴良辅伺候着漱了口,又退到一边。
“还是皇额娘宫里做的东西好吃。”福临忍不住赞道。
玉儿笑道:“既然皇帝喜欢,那哀家就天天做了送来。”
“可别,皇额娘若是天天送来会累坏的,若是儿子馋了,会去慈宁宫管皇额娘要的。只是当时候皇额娘莫要小气,得给儿子吃饱了才行。”
“看你这话说的,像是哀家薄待了你似的。”玉儿笑了笑,说道:“皇帝可还记得前些年见过的欣颜格格么?”
“欣颜格格?”福临仔细想了想,摇头说道:“不记得了。是哪个大臣的女儿么?”
“欣颜格格是吴克善王爷的嫡女,也是哀家的侄女儿,前些年的家宴上跟着进过宫,请过安的。”
福临又想了想,还是没能想起来,索性也不再想了,笑道:“这么说来,也算是我表妹了。”
“若是立她为后,你可愿意?”
福临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直直看着玉儿,说道:“皇额娘该不会告诉我,那时候摄政王说给我物色的皇后就是她吧?”
听福临提到多尔衮,就知道福临对这桩亲事定不乐意了,玉儿急忙解释道:“那欣颜格格哀家倒是见过的,性子耿直活泼,豪爽不羁,当时年纪还小就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了,想来现在也定是个美人胚子。”
福临站起身来,怒道:“不管她有多美,有多好。只要是多尔衮选的,朕通通不要!朕是皇上,立个皇后选个妃还要经过他多尔衮的同意不成!”
见福临发火,玉儿急忙劝道:“皇帝先不要生气,听哀家说。哀家知道你不喜欢多尔衮事事自作主张,只是选后之事事关重大,所以要考虑周全,那欣颜不管家世还是脾性都是出挑的。”
福临打断玉儿的话,说道:“那皇额娘呢?是不是也想要朕娶欣颜格格?”
玉儿没敢直视福临,点头道:“欣颜格格怎么说也是哀家的侄女,算起来也是你表妹,以她的家世,当大清的皇后是没有问题的。”
福临苦笑道:“原来皇额娘今日给朕送来百合莲子羹的目的就是这个。好,既然皇额娘也是这么希望的,那待朕日后亲政,就立她为后。”
“皇帝,哀家不希望你一时赌气做错事,哀家也希望皇帝能开心,可是当年这聘礼都已经送去了,哀家也是无能为力。”
福临一听,更是生气,说道:“原来你们瞒着朕,聘礼都下了?那何必又来假惺惺的问朕的意见!”
“你!”
玉儿被气的不轻,苏麻见状,为玉儿辩解道:“皇上这话可就是冤枉主子了。当时主子不是没有阻止,可是摄政王的脾气皇上也知道,当时您又还小,主子身处后*宫还事事尽力替皇上周全已属不易,皇上要体谅主子才是。”
福临冷哼道:“若是为朕好,当年就该极力阻止!他多尔衮是臣子,却来管起朕的家事了!当初就不该听太后的,就应该趁着多尔衮气焰低沉的时候狠狠打击!”
玉儿压住心中的怒火,平心静气的说道:“皇帝,哀家承认,这些年来你受了不少委屈,可是哀家的确心心念念只为了你能更好。先不说其他的,就说欣颜格格。一,她是我博尔济吉特氏的后代,身上流着正统的皇室血脉,身份高贵;二,欣颜格格的父亲是哀家的哥哥吴克善王爷,如今科尔沁就属吴克善独大,周边的草原部落都臣服与他,若是娶了他最宝贝的女儿,就相当于娶了整个科尔沁;三,当年哀家没能拦住多尔衮,聘礼早在几年前就送去了,早已人尽皆知。
满蒙联姻是大事儿,当时你还小,不知情,现在也是时候该知道了。只为着这三条,你的皇后就只能是博尔济吉特氏,明白么?”
福临听得直摇头,苦笑道:“儿子明白了,朕这个皇上左不过就是一颗棋子罢了。因为朕是皇上,所以不能娶自己心爱的人,因为朕是皇上,所以才要听从你们的摆布。那朕这皇上当的还有何意思?还不如削了发当和尚去!”
“啪!”
玉儿有些颤抖的看着自己的手,福临的脸立即红了起来,满屋子的奴才都惊着了,全部吓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福临笑了笑,看也不看玉儿,低头说道:“太后的旨意朕明白了,若是无事,朕要看书去了,还请太后回吧。”
看着福临陌生的眼神,玉儿比剜了心还难过,红着眼睛又看了一眼福临,玉儿便带了苏麻拉姑出了养心殿。
一路上玉儿都不说话,苏麻见玉儿神色有异,也不好说话,暗地里寻思着怎么才能让玉儿心里好受点儿。
玉儿坐在高高的轿撵上,对苏麻说道:“苏麻,你知道么?坐在这么高的地方,很冷。”
苏麻知道玉儿指的是什么,心疼的看着玉儿,不知道怎么回话。
玉儿自顾自的说道:“自那日哀家决心要扶持福临登基开始,就料到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
苏麻听的心酸,忍不住劝慰道:“主子别这么说,皇上今日只是为了摄政王的缘故才会这样,主子别往心里去。”
“福临这孩子啊,小时候还看不出来,现在人越来越大,心思也越来越大了,哀家日见着皇帝一日日变得懂事,其实哀家也很欣慰。只是福临这孩子的脾气太过毛躁,遇到事不知道冷静,哀家怕他犯起浑来和多尔衮硬嗑上就不好收拾了。”
“主子的担忧苏麻也是明白,可皇上今日才和主子翻了脸,只怕一时半会儿还在气头上。主子也别着急,等过几日皇上的气消了,奴婢先去替您劝劝。”
玉儿感激的看着苏麻:“那过几日你亲自跑一趟养心殿,好好替哀家说说。”
苏麻点头应诺,接着说道:“对了,主子,您前几日让人约了茆溪森法师进宫来讲经,前天人就到了,后来太妃娘娘听说了法师的大名,就着人把法师请到麟趾宫去了。”
“姐姐这些年还真是越发爱这些了,性子也比以前平静得多了。无妨,就让姐姐也听听茆溪森讲的经吧,哀家觉得每次听完他讲经,心里就能平静一点儿。”玉儿对苏麻说道:“告诉法师一声,等与姐姐讲完再来慈宁宫吧,不着急。”
苏麻点头应诺:“是,奴婢知道了。” 清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