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旁人的目光,素衣女子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坦然的看着雅芙说道:“这位姐姐是说我么?”
雅芙不屑的笑道:“装什么清高?这儿难道还有第二个人比你穿的素净么?”
素衣女子上前几步,对着尔容三人福了福身,道:“妹妹唤作董鄂玉珍,家父是内大臣鄂硕将军。不知几位姐姐如何称呼?”
紫萱倒是还了一礼,微笑道:“原来是鄂硕将军之女,妹妹名唤纳喇紫萱,姐姐叫妹妹紫萱就好,妹妹这厢有礼了。”
不等尔容开口,雅芙便骄傲道:“这位姐姐乃是达尔汗亲王的女儿,当今圣上的表妹,博尔济吉特尔容。我么,家父是一品尚书,阿巴亥雅芙。”
“两位姐姐安好。”玉珍又行了半礼。
尔容也不拿正眼看玉珍,略微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雅芙说的身份。
雅芙则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冷哼了一声。
“今儿是选秀,每家格格都是精心穿着打扮过的,你穿如此素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孝服呢?怎么,想穿的与众不同,以此来博取皇上的青睐么?”
这话说的及不客气,众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这边,但是玉珍却面不改色的回道:“妹妹从小就不喜欢大红大紫的衣服,还是清新自然些好。如同春日里的玉兰,夏日里百合,秋日里的缅桂,冬日里的白梅,都是雪白的颜色,看着是不起眼,可是却比那些争相斗艳庸俗不堪的花要耐看多了。”
这话也是毫不客气,几乎把那些个穿着打扮如同花孔雀一般的格格们都包括进去了,偏生玉珍说这话的神情又淡漠的很,既没有鄙夷,也不没有不屑,只有一双清明的眼睛认真的看着雅芙,仿佛真的在讨论花草一般。
尔容听了这话,才微微侧了眼,好好的看了一眼玉珍。雅芙先是一怔,然后气急的上前几步,指尖几乎都戳到了玉珍的鼻尖,尖锐的说道:“你说本格格是庸脂俗粉?你好大的胆子!你不过是一个二品的将军之女,这里还有亲王贵胄的格格在,怎敢这样口出狂言!找打!”
说着抬起手就要扇下去,却被一只手给架住了。
雅芙回头看去,讪讪的收回手,嗔道:“尔容姐姐,你怎么……”
尔容收回手,却不看玉珍,只对着雅芙说道:“紫禁城中天子脚下,怎么同一个泼妇般和人争执,没得失了身份。”
雅芙不甘心的又瞪了一眼玉珍,却不敢再造次,尔容继续说道:“疯狗冲着你乱吠咬你一口,难道你还要冲着畜生叫,对着畜生咬回去么?畜生就是畜生,不懂这些礼仪尊卑,你且不要动气花了妆,待会还要殿选呢。”
这话就是说自己是疯狗是畜生?
玉珍微微蹙眉,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脸上却依然是淡淡的,尔容不禁又高看了玉珍几分,转头对玉珍行了半礼,道:“这位妹妹,姐姐替雅芙妹妹道歉了。雅芙妹妹从小就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并没有什么恶意,姐姐一看就是大度之人,应该不会怪罪吧。”
玉珍正要说话,一个宣旨的小太监就躬身进了偏殿,打开一本小册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殿选开始!请念到名字的格格们跟奴才走。多罗郡王之妹佑怡格格,礼部侍郎之女茗音格格,大理寺少卿之女可馨格格,吏部侍郎之女雨嘉格格,翰林院学士之女明珠格格,内阁尚书之女雅芙格格上殿觐见!”
雅芙兴奋的理了理衣衫,路过玉珍的时候,故意踩了玉珍的裙摆一脚,故作羞愧道:“呀!妹妹的衣服被弄脏了,姐姐可不是故意的。不过看妹妹一身素淡,应该是不想被选上,仪容什么的应该也不会太在意了,姐姐我先走了。”
说罢,又是一副端庄贤惠的模样,跟在传旨的公公身后走了。
殿选开始,那些原本叽叽喳喳聊天的格格小姐们也不再说话,自顾自紧张的理着自己的衣服饰品,紧张的眺望着偏殿外,等候念到自己的名字。
小半个上午就过去了,只留用了四个秀女,福临百无聊赖的坐在龙椅上,只差打哈欠了。
欣颜倒是暗自开心,看皇上的样子,对这些女子都没有太大兴趣,如此甚好!
玉儿倒是半点心思都没显露,一派慈祥平和的坐在上首。
又是一拨秀女被撂了牌子,退了出去,新上来的六个秀女在内务府太监的引导下走进了乾清宫,太监等秀女们给主位上的三人行了礼之后,便打开了名册一一唱念。
等念到内大臣鄂硕将军之女董鄂玉珍的名字时,福临才微微抬了眼。
被念到名字的秀女都要上前两步,好让皇上看清自己。
皇上看到那张与宛如有着五六分相似的脸,怔楞了一下,眸子闪了闪,半天没说话。
念名册的太监不知皇上为什么不说话,又念了一遍,玉儿也微微侧眸看向福临,福临这才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道:“是鄂硕将军的女儿?今日怎么穿的如此素净?”
玉珍被点到名字,也不慌张,不卑不亢的说道:“臣女确是鄂硕将军的女儿。穿着素净并非是对选秀不重视,是因为臣女自小就喜欢素色的衣服,故而才穿着如此。”
“倒是特别,很少有你这个年纪的女子爱穿素色的。”福临看起来有了些精神,笑道:“赐牌子,留用。”
玉珍谢了恩,恭敬的退了回去,下一个念到名字的秀女又上前两步待命。
上午的时间眨眼间就过去了,因为这是福临的第一次选秀,虽然隆重,但规模不大,故而一个上午也就选完了。
欣颜和玉儿一起回了慈宁宫用膳。
欣颜吃了一块香酥酒糟鸭,闲聊道:“今年的秀女可真是水灵呢,看的臣妾都错不开眼了。”
玉儿吃了一口百合烙子,接口道:“是啊,都是水葱般的年龄,哀家真真是老了。”
“姑姑说的什么话?您看起来就跟臣妾差不多大来着,旁人看起来还以为咱们是姐妹两呢。”
玉儿嗔了欣颜一眼:“没大没小,油嘴滑舌。”
“臣妾这是说实话呢。”欣颜捂嘴笑道:“不过依臣妾看,今日最出挑的还要属达尔汗亲王家的格格和鄂硕将军家的格格,两人一个似牡丹般华贵,一个似幽兰般清新,真是让人看了错不开眼呢。”
玉儿瞥了她一眼,道:“哀家倒觉得吏部侍郎石申家的格格不错。”
“那是汉人呢。”
“老祖宗早就说过要实现满汉一家,现在朝中一些重要职位的官员也开始用汉人了,汉人的女儿进宫选秀也是从前朝就留下来的规矩,何况石申家的格格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最是婉约温柔,哀家很是喜欢呢。”
欣颜暗暗咬了咬牙,脸上的笑也是淡了几分:“可是臣妾看皇上倒是挺喜欢鄂硕家的格格,连话都比旁人多说几句呢。”
“鄂硕家的也不错,看起来是个大方懂事的。”玉儿懒得和欣颜再说,转头对苏麻说道:“今儿的烤羊腿咸了点。”
苏麻便给玉儿舀了一碗生地麦冬豆腐汤:“太后喝点汤吧,快入夏了,天气干燥,这汤清热解毒,润肺降噪,很适合现在喝呢。”
玉儿喝了几口,觉得还不错,便对欣颜道:“你也喝一碗,去去心火。”
“姑姑!”欣颜不满的叫了玉儿一声。
玉儿擦了擦嘴角的汤渍,冷了声音:“皇后,皇上喜欢谁,又封赏谁,是皇上的事,你是皇后,只需要管好后*宫便是,其余的不该操的心便不要操。听说这几日皇上政事繁忙多留宿乾清宫,你就在坤宁宫发了几次火,还责打了不少奴才,是对皇上不满么?”
“臣妾不敢。”欣颜握紧了手中的帕子,道:“责打奴才是因为他们伺候的不好,臣妾难道连一宫的奴才也无权责罚了么?”
玉儿眼神凌厉的瞪过去:“你这叫什么话?哀家既然说出口了,那便是有真凭实据的,非要哀家说明白,没脸的可是你!你贵为皇后,就代表着大清的脸面,外人只道皇后是最尊贵的存在,应该如同菩萨一般慈眉善目,你倒好,经常责罚奴才,动不动就摔盘子砸碗子的,哪里有半分国母的样子!”
欣颜听了心里一惊,自己责罚奴才都是在坤宁宫里关起门来偷偷责罚的,太后竟然也知道,心里不由得带了丝委屈:“臣妾哪里有半分皇后的样子?皇上十天半个月来不来一趟,臣妾心里委屈,打几个奴才算什么?”
玉儿不由得凝了眼:“你现在是皇后,不是王爷府上的格格了,打骂奴才都随便,这是在宫里,一言一行都有无数眼睛看着。皇上不去坤宁宫,你就不能好好反省反省。”
玉儿不耐烦再说下去,有些人就是一点就透,可有些人你说再多她也当听不见,而欣颜就是这种人。
“好了,你回去吧。宫里马上要添新人了,你忙的地方还多着呢。”
正好欣颜也不想再在慈宁宫待下去,便行了礼,大步走了出去。
皇上很快就封了每个留用的位份,内务府忙着人宣旨的宣旨,安排住处的安排住处了。
此次选秀,福临一宫封了两个贵人,其中一个便是博尔济吉特尔容,另一个是都统图赖的女儿佟佳熙雯。还有是三个常在,尚书达希布之女阿巴亥雅芙,鄂硕将军之女董鄂玉珍和布政使司之妹穆克图司棋。其他的两个答应,一个是四品典仪之女纳喇紫萱,另一个从四品护军参领之妹叶赫那拉云珠。其余的都撂了牌子。
玉儿倒是对福临的安排很是满意,此次入选的秀女既有亲王的贵胄,又有文官汉臣的嫡女,还有护军参领的女儿妹妹,大多都照顾到了,一干别有心思的大臣也就没有理由再说什么了。 清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