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再见到韩彩云,刚吃过晚饭,我还在院子里刷碗,就听到门口汽车急刹的声音。
与上次见面时候的盛气凌人相比,她一下子憔悴了不少。还是穿着整齐的套装,头发却没有用摩丝梳得一丝不苟,微微有些松乱,显得有些老态。
姑妈不太欢迎她,却还是礼貌的接待了她。
她一把抓住姑妈的手,整个人都是软的。
姑妈善良,看她这个样子也有些着急:“涂家妈妈你这是怎么了?”
“你们帮帮我,帮我找找毓淮,我找不到他了。”
“涂大哥怎么了,你慢慢说。”龙语林也跟着着急起来。
“毓淮说不想去学校,要退学。我和他爸以为他读书读腻了,想偷懒,就把他从家里赶了出去,想着他回学校了就好了。可是今天我去学校找他,才知道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去学校了。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他。”她虽然很着急,说话却还是习惯性的喜欢话里藏话。
她说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觉得我们把涂毓淮藏起来了。最看不惯的就是她这点,有什么话都得拐着弯说,从不说明白。
“涂家妈妈,你觉得他听了我那天说的话,他还会来我们家。你们家儿子,比你想的脾气倔多了。再说,他是个会偷懒的人吗?他说想退学,那肯定是遇到大事了。你不问清楚原因,就把他赶出去,你都不想想他这么孤僻没朋友的人,能有什么去处。”
我说着也来气了,当妈的怎么可以这么不了解自己的儿子。这个情绪不外放的人,是有多委屈,才能离家出走啊。
韩彩云一把抓住大哥:“那你呢,你知道吗?”
“他虽然一直跟着我做项目,可他现在研一,平时还要上课,我也没强行要求他来。所以他一个礼拜没来,我也没发现。”
“你怎么当老师的,学生一个礼拜没出现都不知道。”
大哥本来脾气就随姑妈,一看韩彩云是真着急,也没和她计较。
“那你报警了吗?”
“去了警局,但是警察不给备案,说他是成年人。出门前又和我们吵过架,学校那头也请过假,不算走失。”
“我们没见到他,只能帮着一起找找了。”
大哥看着天色渐黑,不允许我们几个小姑娘出门,自己跟着韩彩云开车出去找。剩下的我们几个也都没有睡意,生熬着等大哥的消息。凌晨大哥回来了,说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到涂毓淮。
就像我说的,涂毓淮也没什么常来往的人,这样生活单调的人找起来更是麻烦。因为固定去的地方,和固定交往的人,都问询遍了后,你就再也想不起其他了。
晚上大家也都没怎么睡,第二天都早早起来,姑妈让我们不要上班,都请假出去找涂毓淮。
“小兔是个好孩子,人虽然冷淡了点,可他对咱们都挺上心。那孩子看着也是娇生惯养大的,这次不知道得受多少苦。”
姑妈好言好语的劝我们,其实不用她多说,我们也会去找。毕竟和我来往的是涂毓淮,又不是韩彩云。
不过这样瞎找也不是办法,他要躲,就不可能在普通能找到的地方。我不由得大姐头附身,开始布置任务。
“大哥,你就别去找了,你知道的地方你肯定昨晚都找过了。你先去找他现在的导师问问,看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有,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找到他想退学的原因。他学习认真,成绩也不错,不像是会主动退学的人,怕是遇到什么问题了。”主要是,上一世根本没有退学这回事。
大哥意会,点点头走了。
“五妹,你就别请假了,你得去学校。你和学生们熟,去找学生们私底下打听,看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大哥是老师,打听这些不方便。你们教学办公室八卦多,你也可以和其他秘书多聊聊。婉转一点,不要让人知道他丢了,这事儿传开了也不好。”五妹接了任务,小脸严肃的背了包上班去了。
龙语林乖生生坐在一边,问我:“燕子,我做什么?”
我这才发觉我身上大姐大其实太重,连忙收敛六点。不过还真没想好她能做什么:“要不你去陪着涂毓淮他妈,跟着找亲戚打探打探,顺便安慰下。她对你印象比较好,我去她肯定更烦心。”
“那你呢?”
我当然是去只有我知道的几个地方找找了!
“哦,我去警察局看看有没有无名男尸。”
“不好笑!燕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龙语林柳眉倒竖,举手作势要打我。
我连连讨饶:“好好,不闹。我去大哥找过的地方再看看,大哥不细心,我怕他有遗漏的地方。”
龙语林点点头,又逼着我对门外吐了两口口水,跟老天爷收回刚才的话,这才出门。
我也很苦恼,能不能找到涂毓淮,我其实根本没信心。上一世没发生的事,我根本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我以前经常觉得他是个无聊到有些无趣的人,要不是后来开了公司,应酬需要他南来北往的跑,他肯定会在墨城这个地方坐吃等死。他真是爱墨城爱得深沉。
可是如果整个墨城都找不到他,那他会去哪里?
对,他很可能出了墨城。那除了墨城他还有喜欢的地方吗?
除了墨城他还有喜欢的地方吗?这句话怎么那么熟?
“爸爸,我们周末出去玩吧,你好久没陪我了。”老涂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胖嘟嘟的小蓝景走过去,一下子趴在老涂胸口,压得他闷哼一声。
“好,明天我带你去东湖划船。”
“不想去东湖。”
“那太极山爬山,吃烤全羊?”
“爸爸!”蓝景奶声奶气的拖着长音,有些生气了,“爸爸,你就不能出一下墨城吗?我们同学说没出城,就不能算旅游。我想出去旅游,要坐火车,坐飞机的那种。”
听蓝景的抱怨,我也颇有些认同,开玩笑的说:“老涂,除了墨城你还有喜欢的地方吗?”
老涂皱着眉头,仿佛真想不起有什么喜欢的地方。半晌,突然笑了:“还真有那么一个地方。”
说着他自己来了兴致,抱着蓝景坐了起来:“小时候,我妈让我学钢琴,我不想学,她就吓唬我。说我其实不是她亲生的,是她去隔壁柏城开会时候捡的,如果我不好好学习,她就要把我送回柏城。我很害怕她不要我,就只能乖乖练琴。可是,有时候被她逼得太急了,我就会默默的想,这个妈妈对我也不算好,要不我回柏城找我的亲妈吧。”
“那回了吗?”
“当然没有,毕竟不督促我学习的时候,我妈对我还是很好。不过后来有次被逼急了,我就收拾了个小书包要走,我爸问我去哪儿,我说找我亲生爸妈。我爸知道了这事儿,把我妈骂了一通,又好生给我解释,甚至出生证明都给我看了,我才相信了。不过很奇怪,后来就对柏城有了说不出的好感。就像那里也是我故乡一样,每次我受了挫,就会想要去那里看看。就好像不管怎么样,我还有一条退路一样。”老涂说着童年的糗事,怀抱着小蓝景,整个人都泛着柔和的光。
对了,柏城。以小兔现在的经济条件,他也不可能走远。
我跟姑妈撒谎说工厂里有批板子要连夜出货,晚上在工厂加班不回来。
“你不去找小兔?小兔妈妈是说话不好听,可是小兔没有啊。”
姑妈有些替涂毓淮委屈,觉得我有点太任性了。
“不是,我白天出去找,晚上才去工厂加班。”
“那就好,找不到也没关系,咱们尽了心就行。”
“好,你自己在家吃饭,大家可能都回不来。”
跟姑妈告了别,我连忙赶去火车站,买了去柏城的车票。
坐在叮咣作响的火车上,我有些担心,死死的抱住龙语林给我做的小包,瞪着眼睛,不敢睡去。
万一一觉醒来,我又是那个年近40的失婚妇女呢?
两城相邻,火车再慢,也四个小时就到了。
下了火车,我才觉得自己有些冲动。柏城那么大,我去哪里找小兔?
后世的火车站治安都不见得好,更别说现在。等我出来车站,想要买瓶水喝,才发现,我的包包底下,被割了个大口子。钱包早已被顺走。
事后想起来,我真的有点傻。死死的抱住一个小包,又一副没有目标的散漫模样,不遭贼惦记才怪。
呼,还好,钱包里只有一些零钱,整的钱,都被我塞进姑妈缝在裤子内侧的暗兜里。只是可惜龙语林给我做的小钱包。
饶是渴得厉害,我也不敢大庭广众下把手伸进裤子里!我一边走,一边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商场。想找个商场的洗手间,或者更衣室,拿点钱出来。
柏城的高层建筑不如墨城多,不远处孤零零的一栋玻璃高楼,门前还有个有喷泉的小广场,一看就是购物中心。
我欢喜的朝那边奔过去,穿过小广场,正要进商场,就正听见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
“啤酒免费尝了!冰镇啤酒,口味醇厚,夏天来一杯,止渴又生津。”
好吧,我承认一开始吸引我的是啤酒免费,而后,才惊喜的发现,那个推了一个小车,戴着一顶有点滑稽的遮阳帽的,正是我要找的涂毓淮。
感谢英明的小偷,把我引导到了这里。
我一时也不敢上前,怕吓到他,就在一边看他推销啤酒。他长得好看,哪怕是遮阳帽上挂了大大的啤酒商标,也还是无损他的魅力。
正值炎夏,这么一个冒着森然冷气的大啤酒桶,吸引这不少过来蹭啤酒喝的人。
有一群小女生,嘻嘻哈哈的互相推搡,在他身边来来回回的绕。有时候不小心撞到他身上,在我看来当然是故意的,他也不生气。只是稍微躲闪一下,还柔声细语的问对方,有没有受伤。
也有贪便宜的大妈,一趟又一趟的过来找他要啤酒喝。他也不气,只是笑着说:“女人喝多了酒,就不漂亮了。”我怎么不知道他这么会说好听话。
也有比较强势的大爷,说他一杯太少,要他加一杯。他皱了皱眉,摆出为难的样子,但还是又给他倒了一杯。然后故作神秘的往人多的地方看了一眼:“看大爷豪气,我再给你加一杯。不过我们老板看着呢,你别让我太为难。”
大爷占了便宜,乐呵呵的走了。
看他一杯一杯的倒着冰啤酒,我渴得更厉害了。终究没忍住,走了过去。
“给我来一杯。” 重生之严禁剧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