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屋外雄鸡唱晓,李敬昌便从床上坐起身来,实际上屋外天空刚蒙蒙亮,时辰还早,而李敬昌其实也不想起这么早的,只不过人老了,觉少。
想起这段时间的种种,李敬昌就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即便一觉醒来,却仍然觉得身上沉重无比,他揉揉自己酸麻的肩膀,正欲转身下床,一转头,却正好看到兀自中央一个人影,正坐在桌旁。
天刚刚放亮,此时屋子里还是十分晦暗,李敬昌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呢,于是眨眨眼睛,定睛再看,却真的发现屋子里坐着一个人,顿时吓了一跳。
活了一大把年纪了,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很快,李敬昌就冷静下来,虽然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但既然第一时间没有下杀手,那估计自己的性命倒是暂时无忧。
“谁人坐在那里,来李某家中有何贵干?”
听到李老的话,阴影中之人却是冷笑一声,听到这声冷笑,李敬昌双眼圆睁,仿佛见鬼了一般,一时间竟想要靠近一步看个究竟,却是忘记自己还坐在床上,险些摔了下来。
“岛……岛主,你还活着!”
“怎么,李老,你还盼着我死掉了,然后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吗?”
听到曲亦彤的话,李敬昌顿时六神无主,瞠目结舌,他挣扎半天,才终于记起自己想做什么,于是赶紧从床上爬了下来,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曲亦彤的前面。
“岛主,老奴有罪,老奴有罪啊!”
看着眼前老人,战战兢兢,浑身颤抖,却是无比虔诚的模样,曲亦彤倒是微感诧异,甚至还有些想笑。
“李老,你这话可就奇怪了?明明你成功保全了的瀛洲城的百姓以及我东岛数百年的传承,却又何罪之有呢?”
听到曲亦彤的话,李敬昌顿时愣住了,也不知道她到底说的是心里话还是在讥讽自己,于是突然俯身拜下,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地上。
“岛主,老奴有罪,老奴也是听闻岛主身死的消息后,考量再三之后,决心保全一城百姓,这才下令打开城门,接受大华军的管控的,如果岛主真的认为我们背叛了东岛,那也是我一个人的责任,要杀要剐,也是我李敬昌罪有应得,还请岛主放过他人,放过城中百姓。”
听到李敬昌的话,曲亦彤一时间竟是沉默不语,见没了声音,李敬昌却还是不敢抬头,他心中忐忑,大颗的汗水低落下来,却还是不敢抬手去擦。
“李老,在你眼中,我就是如此一个嗜杀之人么?”
“老奴不敢……”
“是谁告诉你我死了?”
听到曲亦彤的语气稍稍缓和,李敬昌这才敢抬起头来,但是房子里晦暗无光,却还是看不到曲亦彤的表情。
“大华军中都是这样传的,过来劝降的人也是这样说的,还告诉老奴,杀害岛主的正是当年那个从岛上叛逃的韩临骁,而当时大华的军中,也的确有几个来自鬼面众的熟悉身影!”
曲亦彤其实很了解李敬昌的个性,而且这个回答也的确十分可信,这个时候,曲亦彤却是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李老,你说我们东岛,为什么会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是不是我们在这个岛上待得时间太久了,固步自封,才会被一直都在进步的大华人一击得手,还是因为岛上的生活太过安逸,我们东岛的子孙也早就忘记了当初祖辈们留下来的传承与精神呢?”
听到曲亦彤发问,李敬昌这时反而愣住了,当天看到曲亦彤露出来的冰冷眼神时,这才回过神来。
“依老奴只见,或许都有吧。”这时候,李敬昌稍稍挺了挺自己的脊梁,“其实,百姓们平日里关注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温饱’二字!只有可以满足这样简单的需求,大多数的人就不会有更多的要求了,至于这东岛究竟姓的是曲还是赵,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说完这番话,李敬昌就不在说话了,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静静等死,这番话,的确有些大逆不道,但曲亦彤听完之后,却依旧无比平静。
“不愧是李老,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或许整个东岛,也只有你一个人有这样的胆识吧!”
说完,曲亦彤站起身来,竟是直接转身走到了门口,然后将门打开。
屋外的光亮和着冷风,照射进来,李敬昌睁开眼前,却只见一个红色的背影。
“李老,希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忘记今日说过的话,至于院子里的东西,就当送给你的临别礼物吧!”
听曲亦彤说完,李敬昌只觉眼前一阵恍惚,却是不见了曲亦彤的身影,过来一会儿,他才扶着身边桌椅缓缓站起身来,然后走出门外。
院子中央,雪地之上,从左到右横着排了一趟黑衣人的尸体,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张从中间裂开的鬼面具,缝隙中露出来的人脸无一不是七窍流血,却已是死去多时了。
二十二个人,正是瀛洲城里鬼面众的全部人数,没想到一夜之间,竟然全部死在了曲亦彤的手里,这些人大多都是当年跟随韩临骁叛逃的东岛人,想当初从曲亦彤的手里死里逃生,没想到回到东岛之后,却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
看着这些死人,李敬昌只觉得自己脊背生凉,想起方才自己口出妄言,此时还是有些后怕。
亲手处理这些叛徒,不仅仅只是为了清理门户,李敬昌明白,这也是曲亦彤的宣言,复仇的宣言!
……
海港处,海船静静停靠在岸边,却是已经准备好启航了。
实际上船上的人也没有想到,他们最后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东岛,离开自己的家。
当所有人得知曲亦彤选择放弃东岛,准备前往中原的时候,几乎所以的人都是满心震惊,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询问,因为这就是曲亦彤,一旦决定了的事情,既不会解释,也不会轻易改变。
甚至,曲亦彤还将这件事情告知了镇子上的所有人,让他们自行选择留下还是离开,结果没想到的是,选择留下的人却是站了绝大多数,而选择跟随曲亦彤离开东岛,前往中原的,却仅仅只有三十余人。
三十几个人中,有一半人却是曲亦彤救回来的异邦人,而跟着曲亦彤的离开的东岛子弟,却只占了极少数,或许一定程度上,也解释了东岛目前的状态吧。
知道曲亦彤就在今日离开,整个海港镇竟然异常的冷清,几乎所有的人都选择呆子自己的家中,也不知道是羞于见到曲亦彤,还是根本就不打算出来相送。
这时候,一袭红衫出现在镇子之中,缓缓向着港口走去,看到曲亦彤归来,海船起锚,准备离港。
走到港口,就要登船之时,就在船上所有人的注目下,曲亦彤却突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整个人站在那里,竟然显得有些落寞。
“师姐!”
听到甘亦清的呼唤,曲亦彤抬起头,正看到师妹甘亦清向着自己伸出了手。
“师姐,没关系,你还有我们哩!”甘亦清的身后,是林柒和萤梨。
这时候,曲亦彤笑了起来,即使她的姿容只能算是普通,但此时却反而显得异常耀眼。
“当然,还没结束!”
红衫女子伸出手去,牵着另一个女子,一齐登船。 一柒当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