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波风尘仆仆到岳沙，白沙出城相迎。

　　这段时间来白沙的心情一直不好。数月的围困，岳沙外城完全成为废墟，找不到一栋完好的房舍，就连西面城墙也不得不推倒重建。百姓逐渐返城，几乎家家都在办丧事，据初步统计，人口锐减了至少三成！伤病太多，郎中根本不够，就连仓库中储存的海量的草药也用了个七七八八。白沙不得不将军府中的下人被尽数派了出去，也是在第五誉的强烈要求下才留了一个厨娘，就连媚儿也去帮忙了。尽管军务上前线有荀攸后方有贾诩，每天公文依旧得用马车运送——，荀彧简雍忙得团团转，白沙不得不用上三四个时辰处理公务了。

　　就在昨天，刚送走了吕郎心，袁永就派人来报张冲伤重不治终于走了，而蔡阳也必须退出军旅从此不可再上阵。媚儿哭了一天，白沙安慰了一天。祸不单行，这边人还没走，又有人报海军两艘受伤的船只返回黄县途中遭遇不知名的海盗，程远志生死未卜。白沙悲极攻心，当即就摇摇欲坠，心痛莫名。所幸报信的第三人带来的终于不再是噩耗，而是但小波到了绛幕。

　　冀州之战，但小波承受的压力不比白沙小，一方面要两线作战对抗曹操袁绍，一方面要担心徐州青州的客军会不会反客为主，兵员损失也远超岳沙。白马、句阳等城尽管是客军代守，其作战的主力依旧是兖州兵，尤其是曹操麾下谋士能力非凡，关平和周仓在智力上就是把马屁股抽的稀烂都追不上（拍马不及），因此二人就是典型的打呆仗守死城。若非有源源不断的兖州新兵补充，他二人也守不住城池的。

　　不过看到岳沙城的惨状，看到外城墙都不得不扒了重建，这厮面对白沙笑得幸灾乐祸，“哈哈哈哈，白沙好久不见。啧啧，你是想把岳沙建设成大都市？”

　　“大都市？”白沙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是啊，看看，连城墙都不要了......”

　　白沙恼羞成怒，愤恨道：“我也有这个想法，不过还缺点条件......”

　　“什么条件？”

　　“人口！”

　　但小波一乐，笑道：“缺人嘛，好说！”他拍拍白沙故作神秘道：“要不我送你两百万？”

　　“好啊！”白沙也打趣道：“要不，把昌邑的百姓全部迁过来？”

　　但小波摇摇头，“昌邑不行！魏郡怎么样？”

　　魏郡？白沙和贾诩一惊，这但小波打的什么主意？要知道魏郡可是天下人口最多的一郡，把魏郡搬空，他但小波还能有什么好处？

　　“是啊，魏郡！”但小波一本正经的说道。

　　“呵呵，但州牧果然好气魄！”贾诩插嘴道，“主公，臣已命人备好酒宴，不如边喝边谈？”

　　进得城中，到处都是白幡，披麻戴孝络绎不绝。外城才清理完成，废墟没了地基还在，建筑材料随处可见，不时还能看得见发黑的血迹。内城，百姓还在匆匆忙忙的修补受损的房屋，街上巡逻的绝大部分也是身上缠着纱布的伤兵。

　　镇军将军府内人影少了许多，连传菜倒酒的活第五誉都不得不亲自上阵。好在桌上也只有四人，白沙、贾诩、但小波和陈宫，第五誉才忙得过来。

　　“请。”白沙端起酒杯道：“但兄，此次岳沙之战，小弟多谢！”

　　“请。”但小波回敬道：“兖州青州徐州唇齿相依，本该如此！算起来原本袁绍曹操要对付的是兖州，青州反倒受无妄之灾。”

　　“诶，但州牧过谦了。”贾诩敬道：“暗度陈仓釜底抽薪之计本是仓促议定，若没有但大人和陈军师鼎力相助，只怕青州此刻已是姓袁了。此等肝胆相照下官等没齿难忘！”

　　“久闻贾军师素有急智，袁绍偷袭之下依旧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此等大才宫不及也！”陈宫听得贾诩话中的揶揄和疏远，替但小波答道：“尤其是青州水师神来之笔，才是决胜之关键。”

　　“过奖，过奖......”

　　四人相互恭维，席面倒是热烈，谁都不提战后利益分配，那是白沙和但小波之间的私下交易，当然在之前贾诩和陈宫也都知道各自主公的想法，偏偏两个都有些失落，但脸面上是绝对看不出的。

　　酒宴之后贾诩陪同陈宫去见那些袁军俘将，白沙则请但小波去了书房。

　　第五誉将茶具等送进书房后带上房门退出，焦触顶替重伤的许褚守好大门。白沙就着小火炉开始煮茶，温壶、烫杯、装茶、高冲.......一套流程行云流水。

　　品尝一口，但小波赞道：“好茶！好茶道！白沙何时学会了功夫茶？”

　　闻言白沙就是一凛，手上的动作停顿，心中却瞬间浮现了辰飞霜娴静的影子。辰飞霜在的时候，自己也是这般静静的看着，那一颦一笑，那一举一动就仿佛在昨天一般。说起辰飞霜，白沙最初只是利用，却不知什么是时候辰飞霜竟然闯进了他的心房，还将蔡媚儿给挤了出去。算算时间辰飞霜也离去半年有余了，这半年时间里麾下臣子没有任何一人提起过，媚儿不会茶道，白沙也是在空闲时学着辰飞霜的动作煮茶，说不上思念，只是次数多了也成了习惯。

　　白沙和辰飞霜之间的那点事情但小波自然清楚，见白沙脸色僵硬便知他的心思。就算白沙不煮茶，但小波也会找机会提起辰飞霜的。

　　白沙沉浸在回忆中，但小波乐见其成，含着笑闭着眼整理着思绪。今天是和白沙谈判的，也是摊牌的时候，关系着今后青兖徐的关系，也关系着他的大事。正事未谈白沙先想起了辰飞霜，由不得但小波心中暗笑。

　　良久，白沙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将杯子放下，拱手道：“想起一些事情，见笑。”

　　但小波更乐了，笑道：“酒入愁肠愁更愁，要不叫人换上酒来？”

　　白沙讪笑的摇摇头，道：“你是铁石心肠的军人，我是多愁善感的学生，可以了吧？！”这句话倒是把但小波给说懵了，他也学着白沙重重的叹息，“也不知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他说的家自然是国家，却又让白沙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不由得一阵悲从心来。好在也做了上位者这么久了，也学会了整顿自己的情绪，“你先说你的想法。”

　　但小波明白白沙是让他先说冀州魏郡的归属问题，口中却道：“还有半年吧？你真要去益州？”

　　“不知道。”白沙目无焦距，又给但小波带进了怀念，喃喃道：“也许吧。”

　　“我支持你！”

　　“什么？”白沙惊诧莫名。

　　“我支持你去益州。”但小波端着茶盏，眼睛看着火炉耀眼的火光，“我回去后就立刻召集穿越联盟所有的人齐聚昌邑，集合大家的力量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打通通往益州的道路。”

　　“为何？”白沙奇道：“这可是我个人的私事。再说半年时间我也未必能扫清袁绍的余孽。”

　　但小波认真的看着白沙的眼睛，道：“那不仅是你的路，也是我们所有人回家的路！”

　　“但是......”

　　“以曹操的实力，我兖州只防不攻只需三万人马足矣，剩下的全部派往冀州，我相信两家合力，半年足以荡平冀州幽州！我不希望你让我失望，否则......”

　　“什么意思？”

　　“我要回家！”但小波斩钉截铁，带着无尽的杀气道：“凡阻我回家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万一......我说万一，万一不是我想象的那种呢？”

　　“只要有一丝的希望我愿意付出百倍的努力！真是天要绝我，我不怪你，但就是老天我也要杀杀看看！”

　　场面陷入了僵持。

　　白沙很害怕，害怕自己的分析最终得到证实。

　　但小波很害怕，害怕终老于此。

　　两个外厉内荏的男人彼此无言。

　　“蹦蹦蹦”，有人敲门。

　　“何事？”白沙道，浑然没注意自己口气中带着一股愤怒。

　　蔡媚儿推门而入，眼睛肿肿的，显然刚刚哭过，“哥，我......”

　　“出去！”

　　媚儿一惊，白沙哥哥何时对她这么凶过？眼眶泪花闪动的杵在了门口，半个身子在外半个身子在内。

　　“我有事，一会再说。”白沙声音小了下来，脸色依旧铁青。

　　“哥，我......”

　　“出去！”白沙暴怒，大喝道：“焦触！非我之命，任何人不得靠近百步！”

　　媚儿泪珠儿滚滚而下，但小波忙抓住白沙的手臂对媚儿说道：“媚儿姑娘，我与白沙有要紧事要谈，对不住了。”

　　媚儿以手掩面飞奔而出，哭声传得老远。

　　但小波关上门，喝道：“白沙，你这是干什么！”

　　“我.......”白沙语塞。

　　“堂堂青州牧，三品镇军将军，还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白沙深深的吸了一口大气，生硬的说道：“先说你的打算！”

　　“只要你去益州，不论结果，回来以后兖州冀州和幽州都是你的！”

　　“为何？”

　　“难道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的心思吗？”但小波苦笑的从怀里取出一枚大印道：“冀州大印于我何用？魏郡于我何用？这天下又于我何用？！”说罢将印扔在桌上，那玉印撞翻两只茶盏，茶盏掉落摔得粉碎。

　　白沙眼睛中带着血丝，“不是说权力迷人眼吗？”

　　但小波抓住白沙的双肩怒道：“原来你是这般看我！啊！权力迷人眼，呵呵，我要是迷恋权势，这青州早就是我囊中之物了！醒醒吧，白沙！”

　　看着犹自迷糊的白沙，但小波继续道：“这里，只是一场梦！”

　　“梦......”

　　“梦！梦再怎么真实也只是梦！我能杀了刘协就证明了这是一场梦！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他们的丧子之痛！想想我们大家所有人父母的丧子之痛！！我告诉你，白沙，你的责任是找到回家的路，而我的责任，就是叫醒你！”

　　“梦.......”白沙突然掩面大哭。多少年了，自己一直浑浑噩噩的活着，被动的接受，被动的改变，被动的活着。这一刻，贾诩关羽无一不是狰狞着面目站在自己面前，施展着天魔大法让自己沉沦让自己苟且；这一刻，辰飞羽辰飞霜无一不是带着面具冷笑，就像看猴戏一般盯着自己一举一动，这一刻，连着数日心情极为低沉却不得不假言欢笑的白沙终于崩溃了。

　　所谓当头棒喝，但小波的棒喝让白沙彻底崩溃，因为父母的那苍老悲伤的影子肆无忌惮的占据了整个心房，因为那三位建村就跟在身边的老人的影子毫不客气的占据了整个心房！

　　“还是一个学生啊！”但小波心中说道。即便他在岳沙有完整的情报网络也猜不到白沙此刻心中所思，但小波只以自己的猜想猜想着白沙，这是游戏，他认为不论白沙怎么麻醉自己，游戏的本质依旧在不停的提醒他这只是一个游戏，只是一堆冰冷而带着感情的数据罢了。自己何尝不是一样，不时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念叨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你完全可以做皇帝，可以享受一生，不要回去了。若不是对国家的责任早已刻骨铭心，他怕也沉沦了。

　　这个世界很真实，真实到无从分辨的地步。但游戏就是游戏，总有这种那种的限制，不可能做到绝对的真实，这才让他一次又一次的警醒。而白沙不过是一个温室里长大的学生，再怎么坚定的意志也扛不住时间的磨砺和感情的腐蚀。

　　茶壶中的水咕嘟咕嘟的不停的响着，终于最后一滴水被蒸发，一股茶的焦味将白沙唤醒了。

　　很不好意思的抹着眼泪，白沙哭笑道：“对不起，我......”

　　“没事。”但小波语气沉重的劝道：“其实我也哭过......还不止一次两次......真的。”

　　白沙整理情绪，将泉水倒进烧红的茶壶，呲的一声一股白烟将他脸庞隐蔽起来，“我决定了，半年后去益州。”

　　“那要不要我帮你征讨冀州？”

　　“要，怎么不要。”

　　“那好，武遂、观津的人马都给你，太史慈也还给你，还有除了袁熙等袁氏族人那些袁将都由你招降，我一个不要。”按以前的约定，冀州投降的武将文臣的招募需白沙和但小波同时进行，由于白沙有“招降”的天赋，成功的可能性要高于但小波。这可是很大的一个礼物！

　　所谓无事献殷勤，但小波将冀州和幽州都弓手送给了白沙，白沙本着“无利不起早”的原则，目光中还是充满了怀疑。可是但小波并未对此作出任何解释，而是语出惊心：“白沙，你称王吧！” 穿越三国之领主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