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谋取青州(十三)
十月,已进秋时,几场豪雨一过,一日比一日凉爽。
鉴于少年时的遭遇,坐镇于陵守卫后路的忠节校尉邓茂对“大汉”只有恶感,谈不上半分的忠诚,对大汉皇帝的驾崩不仅没有伤怀,心中还有些快意。这份快意他自己都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但是皇帝驾崩引发的一系列事情使城中开始出现骚乱,也使他烦心不已,偏偏这骚乱他还镇压不得——于陵的一些老儒生为皇帝披麻戴孝哭嚎盖天。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邓茂也没想要阻止,毕竟按礼制那是应该的,可那些儒生得寸进尺的昨日居然要求岳沙军士同样披麻戴孝,邓茂自然是不会同意的,即使军中文吏劝说邓茂也慨然拒绝——正值主公大事将成,岂可为这般小事分心?
好歹邓茂还是“历史武将”,没有听副将眭矛“武力镇压”的建议,只将城中巡逻的士卒加倍,外出的斥候翻番,进出城门盘查愈加严格,然后“称病”修养,不再接见那些烦不胜烦的所谓“忠臣良民”,眼不见也就心不烦了。
“将军,主公来了。”
“不见!”邓茂将右手的《春秋》换到左手,头也不抬的答道。关羽爱《春秋》,一心模仿关羽的邓茂也时时拜读,可惜读来读去仍读不出什么味道。尽管如此,邓茂也只有借此消磨时间。
“将军,是主公......”亲兵一惊,晓得这是邓茂顺口之言,忙再次通报。
“主......主公?”邓茂诧异的看了看亲兵,确认的确是主公,慌忙起身:“怎不说清楚?快,快,快取披挂来......”
“还要什么披挂啊?”门口人影一闪,白沙的声音也到了,邓茂慌忙跪下:“末将不知主公前来,末将......”
“起来吧。”
邓茂起身,见白沙一脸的倦容,走路的姿势尤为怪异,再看主公身穿普通百姓的衣物,随行的许褚和蔡媚儿几人也是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由大讶,难道前线.......
“主公......请主公稍息,末将这就着人准备洗漱和酒食.....”邓茂不敢往下想,可越不敢想脑袋里面却越是猜测是不是前线大败,许褚护着主公只身而逃?
“嗯,随意一些就好。邓茂,我今日就此安歇,另外严令任何人不得将我到此之事传出去,否则,诛全家!”
“......诺!”邓茂迟疑了一下,下去安排去了。主公一向心地仁慈,从未发过诛杀全家的命令,这是怎么了?
“仲康,媚儿,你们也坐。”白沙小心的跪坐下来,将剧痛的屁股小心的放在了痛得已经发麻双腿上。他的马术一直非常糟糕,平日里情愿坐同样可以将屁股颠成两半的车起码免了大腿的痛苦。现在为了赶时间不得不放弃了稍稍舒适一点点的马车了。
看着白沙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样子,蔡媚儿心中有些发痛,可惜这伤不在她的身上,半点替代不得。此行白沙一时大意忘了叫辰飞霜同行媚儿其实是非常乐意的,但看着白沙的模样似乎又有些不忍。“哥,要不就在这里等等飞霜姐姐?”
媚儿的好心令白沙感动,可惜救兵如救火,白沙没那么多时间折腾,扯出笑容道:“没事的,一会叫大夫敷点药就是。”转头又朝许褚说道:“仲康,你们也累了,一会好好休息休息,后日再回平寿吧。”
“主公,要不让张冲带兵回去,末将......”许褚狠狠的瞪了张冲一眼。路上张冲建议不带亲卫回岳沙以减小目标,白沙深以为然,于是采纳了,不过谁陪白沙回岳沙二人一直争吵不断。张冲并不怕许褚,撇嘴道:“就你那副熊样,没进城就被人家给认出来了,怎么保密?”
许褚一时哑然,第一次为自己虎背熊腰几乎赶得上两个人的身板感到沮丧,话说岳沙第一门神的他只比媚儿的师兄李进小了一号,甚至比关羽还要魁梧,跟熊没什么两样,张冲话里的“熊”还真不是骂他。
“仲康放心就是,我相信荀文若他们。”白沙淡定道,其实心中一点都不淡定,否则也不用这般“微服回城”了。
从平寿至岳沙,按正常的速度半个月可到,白沙等三人只用了十天便进了外城,这跟快马差不多了。代价就是白沙连马背都下不来了。
寻了一间可以看见内城城门的酒店,三人要了一桌子的酒菜一边吃一边观察城门守卫的动态也算是暂时休息休息。说实话,这是白沙第一次注意城门卫这些小兵。
自从袁尚偷袭岳沙差点得手之后,岳沙军民爆发了最大的热情——修城墙,终于在白沙出征之后全部竣工。每座城门之后有瓮城,瓮城城门之上还安装了荀彧从家族中搞来的千斤闸图纸,这下子岳沙城终于达到了白沙的“安全”了。为了避免突发事件,荀彧等直接将滚木礌石囤积在了城墙之上,当然没有床弩,这种不能长时间风吹日晒的守城利器都堆放在了瓮城之后的一个独立的仓库中,紧要时可迅速的搬上城墙。另外,荀彧正计划重启“引水入岳”工程,目前护城河已经完工,而水源地正由阴夔组织考察中。总之,岳沙城正朝着“乌龟壳”稳步前进。
咧着嘴,将裤子轻轻的扯了扯试图“远离”稀烂的伤口,尽管每日都坚持上伤药,伤口愈合的速度依旧远远低于磨损的速度,以致于白沙根本没办法跪坐。好在酒店中有一半是跪坐的地席一半是桌椅,坐上椅子才勉强能忍受些。若此刻在府上,白沙这厮根本就不会穿裤子了。
内城居住的都是岳沙的“达官贵人”,城门卫的检查一向比较严格。至于现在和往常有没有区别白沙并不清楚,媚儿进出城门没有任何人敢阻拦盘查,因此一向有些小迷糊的她也没多少印象,只有张冲相对的清楚一点。是的,也只稍微比白沙俩看得出一些东西——令白沙非常欣慰的是,除了城中到处悬挂的白布之外城门卫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变化。
用过餐,将马匹寄存在酒店然后雇了一辆车,稍稍易容之后的三人便进了内城。
“卒长,刚才车里的人好像是媚儿小姐?”一小卒子等马车进城之后悄悄给上官说道。
“声音是很像。”卒长也很是怀疑,易容之后相貌可以改变,但声音却怎么也变不了,刚才因为白沙双腿的疼痛引来媚儿关心时被机灵的士兵发现了。“那年轻人是主公的话,旁边的侍卫你再想想有些像谁?”
“看不出......”小卒子摇摇头道:“看那人的身材应该不是许褚许中郎......”
“也不是焦触焦校尉......”卒长想了想,“难道是张冲张校尉?”
“张校尉?”小卒子十分不肯定的答道:“也许......”
“不管了。你和张老三跟上去看看,我这就去报荀大人。”卒长当机立断道,有杀错莫放过,这就是荀彧给他的密令,尽管他根本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秘密,不过作为荀大人的心腹的好友,能碰到这种抱粗腿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马车直接去了岳沙酒店,也就是王氏鸡汤,招来酒店中枢密府的人员了解了情况,张冲也回来了,带来大致还算是好消息的消息——荀彧简雍除了令全城百姓为天子戴孝之外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但是另外一条消息却让白沙有些心悸——自皇帝驾崩之后荀彧曾三次进出了闲府,最后的一次就是昨天。
闲王......果真是想要动手了么?
领主府,荀彧简雍和清河太守吕虔正闭门磋商。推闲王上位,荀彧是最积极的,其次是简雍,吕虔则因主公有救命之恩而当上了墙头草。荀攸没有参加,他对此事没有任何热情。推新皇上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牵涉太广,就是荀彧也很小心的对付。主公对大汉朝的忠心有多少荀彧等清清楚楚,正因为清楚,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一旦新天子登基怎么面对主公,怎么安置白沙。
说实话,白沙在岳沙百姓心中的形象还是比较高大和正面的,最起码岳沙境内基本上没有强盗土匪和积极安置流民这两方面就给白沙争取了高分,尤其是去年冬天抢险救灾的“义举”,加上清正的吏治和低微的税收,平原和清河的百姓可以不知道当今天子是谁但绝对知道领主是个好人官。民众对于谁当皇帝并不怎么在意,在意的是能不能吃饱饭穿暖衣,这就够了。所以百姓对白沙的“忠诚”才是最大的障碍。若是不能妥善处理白沙的定位,荀彧等相信就算扶弘农王登上宝座也必定会被主公赶了下来。
令荀彧最郁闷的是吕虔和荀攸尚且不说,就是简雍对此事也有些不冷不热。所谓“独木难支”最适合形容此时的他了。
“梆梆梆”敲门声响起,惊醒了沉思的三人。
“何人?”
“主公,城门卫卒长说有要事求见。”门外荀彧的心腹应道。
“不见!”
“喏......主公,卒长说是关于白沙主公的......”
“主公?”荀彧没来由的一惊,改口道:“叫他进来!”
“城门卫卒长张剑见过三位大人。”
“说吧,有什么事。”
“回三位大人,小的刚才好像见到太守大人回城了。”
“什么?!”荀彧霍然站了起来,追问道:“你可看清了是主公?主公带了多少人马?现在何处?”
卒长答道:“那三人的面容不是太守大人,不过其中一女子的声音和媚儿姑娘一般无二。小的派人去跟踪发现他们先去了岳沙酒店,从后门直接进去的,然后有一身材酷似张冲校尉的去枢密府带了一人去岳沙酒店,也是走的后门。小的和手下兵卒都认为那确实是太守大人和媚儿姑娘还有张冲校尉。”
“那现在他们还在岳沙酒店吗?”荀彧急切的问道。
“小的不知。小的命手下一直跟踪,想必一会就有回报。”那卒长做事倒是有主张。
“很好。你下去吧。子相,赏这位卒长十两银子。”荀彧挥手示意,又补充道:“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等卒长离去,一直没有开口的吕虔突然面露苦笑道:“荀大人简大人,以我估计此刻怕是主公已经在闲王府上了......”
荀彧不解,旋即一想脸色大变。岳沙唯一能威胁到主公地位的只有闲王刘辩!
刘辩一除,万事皆休。
这如何是好!
正忐忑徘徊间,那卒长又来报,主公白沙果真出了岳沙酒店,方向正是闲王府。 穿越三国之领主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