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吞吐，钢刀挥舞，弓箭攒射，城下城上喊杀声惨叫声响成一片。不断有人从城楼摔下，有袁军也有青州军。前者运气好的摔在了前面的死尸上侥幸能捡回一条性命，运气差的立刻折了脖子成了踮脚的一份子，运气最差的却是那些摔断手脚一时半会不会死的，抱着血淋淋的断肢伤口哀嚎惨叫，最终不是被无数双大脚踩死就是被从天而降的袍泽给砸死。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残忍而残酷，伤兵十有八九不是当场死去而是生生流干了血或者痛死。

　　慢吞吞的攻城车终于依依呀呀的靠近了城门，战事也渐渐激烈了起来。蔡阳没有下令使用滚木礌石，依旧只是简单的让弓箭手压制敌军的弓箭手，甚至床弩都没有开张，任由攻城车大摇大摆的抵近。

　　终于，第一名袁军跳上了城墙，吞吐的长枪刺穿了皮甲。临死前的潜力让他一手抓住枪杆一手将枪劈成两截，旋即又被旁边的钢刀砍断了手臂，借着惯性摔进了城墙。真正的先登倒是做了，只是命也没了——一柄刀轻易的将他抹了脖子。

　　随着袁军第二队第三队不断上前，袁谭看着城墙上攀附的袁军越来越多眉开眼笑——那蔡阳真是，怎么说呢，真是纨绔中的纨绔，笨蛋中的笨蛋，首轮交锋就让自己摸上了城，这白沙还妄称什么“识人”，简直是蠢猪一个！

　　“传令，再上五百弓箭手五百刀盾手，本公子要一鼓而下！”

　　一旁的田丰不经意间皱起了眉毛，岳沙的表现似乎，似乎太挫了一些吧，好像什么地方不对，可仓促间也想不明白。

　　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蔡阳呸了一声，反手一刀劈在了刚冒出头的袁军头上，“沸水！快，倒沸水！”

　　早准备好了的士兵一左一右端着烧得滚烫的开水锅靠在墙上，“一、二，倒！”一锅水便倒了下去。猝不及防的袁军顿时被浇了一身一脸，话说浇在衣服甲胄上还需要一点传热的时间，但是直接倒在裸露的皮肤、脸上尤其是眼睛里剧痛，瞬间就占据了整个神经中枢，条件反射的挣扎便落下了梯子，只剩下了惨叫和救命声。

　　数十锅的开水倒下，城墙上为之一清。

　　这时，攻城车也眼看到了城下。

　　就听见噼噼嚓嚓几声木板断裂的响声，攻城车为之一顿，两只前轮下出现了一道只两尺宽的坑，正巧将前轮给陷了下去。

　　有城门洞，这里不方便搭攻城长梯，因此城门处没有袁军。

　　巨大而沉重的攻城车一旦被陷，车内隐藏的十几个士兵是无法抬起的——这辆攻城车算是废了。

　　这是攻城战中的常事，袁军立刻放弃了继续推车，转身就逃了回去——几步冲过去砍城门是不可能的——城门厚重无比又包了铁皮或者铜皮，便是将斧子砍卷了刃也别想掏出个洞来。

　　破城无望，袁谭恨恨的令道：“传令，鸣金！”

　　袁军蜂拥撤退，城上爆发出一阵欢呼。蔡阳忙令道：“快，将梯子拖上来！”

　　攻城长梯为木制，要能承受近十人的重量因此极为沉重，推下去未必会摔坏，回头袁军还可以再次使用。将它拖上城来去掉梯步还可以当滚木。对付长梯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火烧，另一种是挠杆顶，前者并不方便，后者也是在梯子竖起搭上城墙之前之用，倒钩挂上便没用了。所以守城首先就得尽可能的不让长梯靠上城墙——影视作品中用人推倒梯子的情景几乎不可能出现——粗制滥造的铁钩子费不了多少材料和打造的工夫。当然，苦逼的连武器都极度缺乏的黄巾不谈。

　　“将敌人的尸体扔下去！快！”

　　“妈的，还杵着干什么，把刀给老子擦干净！快！混蛋！不是刀刃，是刀柄！”

　　“补充箭支！你几支？五支？好小子，不错，居然射了五箭！”

　　“换枪，换枪！你往哪儿扔？！”老兵捡起断掉的枪杆扔下了城。

　　“那谁谁，抬走伤员！快！快！快！”

　　各级小官和老兵喝骂着新兵准备，城下的百姓也借机将箭支送上城楼同时抬走伤员和阵亡士卒的遗体，总之，乱哄哄的跟菜市一般。

　　“蔡将军辛苦了。”贾诩将一杯热茶端上，蔡阳不客气的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道：“袁军只是试探。现在攻城车被陷，城门暂时无虞。我估计下一波攻势袁军会烧掉攻城车，军师，要不要将其拖进来？”

　　岳沙没有攻城车图纸，自然不能建造，能缴获自然最好。攻城车堵住了城门，袁军要再进攻就得烧掉或者抬起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然同时岳沙要想将其拖进城中也不容易，城门厚重开启关闭都极费时间，又有瓮城就等于是两道城门。更何况因为袁军主力在西面，西门已经用石块给堵了，一时半会也清理不出来。

　　“现在不是时候。”贾诩摇摇头，道：“烧了吧。烧掉顶棚就行。”攻城车中间那根巨大的连树皮都没有刮去的撞锤一旦掉下来，没有十几二十个壮汉是不可能重新挂上去的，这样袁军唯一可行的办法就只有将其推开腾出通道。没有顶棚的遮护头上又有弓箭手侍候，这任务也不是那么轻松就可以完成的。

　　“朱将军，情况怎样？”袁谭等朱灵回来便问道。

　　“回公子，不好打。”朱灵抱拳道：“岳沙城墙比邺城还要高两尺，一旦摔下非死即伤。城墙守将极为冷静，礌石滚木和床弩也尚未使用，不知虚实。另外据下来的士卒说那垛口上还有刷了油的竹片......”

　　“竹片？”

　　朱灵令小卒将捡到的竹片拿了过来，“就是这玩意，滑不溜手，使不起力。”

　　袁谭厌恶的说道：“这岳沙怎么尽是弄些小儿的玩意？”

　　“只要有用便是好东西。”田丰在心中说了一句，旋即道：“公子，要不要先让众军士吃饭，然后再攻？”

　　看了看日头，再看了看远处燃烧的攻城车，袁谭也没有强求，道：“就按军师之言办。来人，速叫韩中郎和崔校尉来本阵。”

　　很快，崔巨业和韩珩过来，南北两面与这边一般无二。南门的崔巨业和北门的韩珩还有东门的蒋义渠是佯攻，袁谭也没指望他们能登上城去。不过从两人的口中得知南门那边的守卫似乎稍稍弱一点（西门是蔡阳，北门是王方，东门是关纯，南门是左傲，关羽机动），节奏控制也不怎么爽利，袁谭便调了五千人过去，准备下午加强攻势。

　　袁军就在城下大摇大摆嚣张的休息，阵后无数炊烟随着东风朝西边吹去。

　　袁谭也下了马，背对岳沙而座。半个时辰后，亲兵送上美酒佳肴，袁谭大快朵颐，但那双耳朵却时时注意着身后的响动。可惜直到他慢吞吞吃完，依旧不见岳沙有出城野战的打算。蚁附攻城在攻城战中是仅次于围困的下下之选，尤其是岳沙这种不缺水的坚城。摆在袁谭面前的选择其实不多，一则围城等城中粮草尽，二是引蛇出洞城下野战，第三就是强攻。眼前的形势不允许围城粮尽，强攻坚城伤亡不会小，因此对守兵不多的岳沙城自然是第二个方案最好。

　　从这一点看袁谭比袁尚要聪明一些，毕竟他也算沙场老将了。

　　事实上，城头上的蔡阳不是没有想过偷袭，但城中根本没有骑兵，步卒可跑不过城外虎视眈眈的袁骑。

　　饭毕，袁谭甩甩胳臂在两军阵前溜达，浑然不将岳沙看在眼中的样子。主将的沉着给袁军士卒莫大的信心，便是上午攻城失败的阴影也消失无踪，如果城下没有那些尸体的话。

　　估摸着岳沙守军没有出城的想法，袁谭重新整军作战。

　　战鼓再次响起，袁军抖擞精神，正要冲锋，只见城上突然射出一支箭来。那箭上似乎绑着什么东西，速度不快，也不过百步就无力的扎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袁谭有些疑惑，难道是准备投降了？

　　着人去将那支箭捡了回来，看毕，袁谭火冒三丈，怒道：“传令，攻城！”

　　田丰捡起那布帛，看罢也有些不喜，不过他性子沉稳，转手交给了颜良等。

　　“嚯，这是什么意思？”韩珩嗤笑道：“两军交战，你死我活耳，居然要我们每日退兵之时收走尸体？”

　　颜良瞪了韩珩一眼，道：“某听闻当年讨伐董贼时每次战毕那白沙都要收拢阵亡将士的尸骨，烧了之后用瓦罐封存。联军的带回家乡安葬，敌军的则用吊篮送回城头。虽说将军阵上亡马革裹尸还，骨灰返乡至少家人还有祭奠的地方。”

　　“其实这里面还有两层意思，”田丰接口道：“免除瘟疫、动摇军心。就像今日，岳沙将己方士卒尸骨讨回，其兄弟家人必欲为其报仇，便是‘哀军’之志；而我军对比双方的损失，又日日见其尸骨，自然时日拖得越久，这士气也逐渐下降。”

　　韩珩有些挂不住，尴尬道：“哼，既然如此，那不去收尸便是！”

　　“那便更中了白沙的下怀！”田丰恨铁不成钢的怒道：“将士为主公而战，身死捐躯仍有荣焉，但眼睁睁看着袍泽暴尸野外，骸骨不能返乡，谁还愿意亡命陷阵？”

　　郭图圆场道：“此局破解不难。现已春暖，尸身难以保存，火化了就是。再在营中稍偏之地设一灵堂祭奠之所，公子不时上香祭拜即可。”

　　韩珩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面红耳赤，尴尬的朝袁谭一抱拳，“”公子，末将这就回城北去了。”

　　郭图这话其实是说给袁谭听的。在战幽州时袁谭对将士的尸身不闻不问，都是战后随便挖个大坑埋了了事，当然这也是通常如此。显然岳沙守军之中有工于心计之辈，连这点小事都被利用起来，又想到岳沙主力动向不明，仿佛周围有一只隐形的眼中正看着自己，田丰一时间都有些怀疑能不能拿下岳沙了。 穿越三国之领主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