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第二〇六章 家
孔融王修已死,北海官吏也死的死逃的逃,官府成了空架子。百姓战死超过三万,逃难的回归也需要时间,至于能回来多少谁也不知道。
一场战争将平寿打成空城。
国不能一日无君,自然城也不能一日无官。平原军在平寿修整,刘备暂领县令,等田楷新委派太守交接。城西北新建的军营成了战俘营,而平原士卒则住进了百姓空置的家中,骑兵每日四处寻找散布的黄巾败卒,步卒则汇同百姓打扫战场搜寻所有可当做战利品的物资——城中百姓逃的差不多了,这“好处”也没了多少,就算张冲拼命搜寻也没找出什么好东西。
最大的战利品是太史慈。
父母死妻儿死兄弟死,到头来就只剩下该死的自己还没死,但是管亥的心已经死了。
失去了右臂,失去了往日的力量,也失去了曾经的豪情。
想当年身为小吏的爷爷因小事得罪上官而丢官,家产尽数被占;想当年重病的父亲被地主遗弃全家衣食无着;想当年妻子为养活儿子乞讨冻死街头;想当年初识天公将军方知为何穷人愈穷而富人愈富;想当年为莫名下狱族弟管淳散尽家财才换得自由;想当年指挥万军挥斥方遒;想当年为黄巾大业征战四方快意恩仇......然而一切都过去了,家没了,血脉没了,一切,都没了。原因很简单,这个该死的大汉朝廷!
本以为那贼皇帝被架空正是重建天公将军大业的时机,却被最信任的军师出卖;本以为割据一郡做个小诸侯得过且过,儿子却被狗官给杀了;本以为自己已经非常小心的监视防备钱途无量,却又被“军师”给卖了;本以为......
既然他们都死了,我这个废人还活着干什么?
所以,管亥该吃吃该睡睡,就等着白沙的一刀。
但是,那一刀还没下来,下来的竟是......刘备劝降。
劝降?还用得着劝降吗?
当然不用了,因为管亥的心已经死了。
心死了,人不死也死了。
坦然面对刘备说得天花乱坠,坦然面对昔日亲信的劝说,坦然面对无数的菜叶和鸡蛋......
所以,管亥还是被杀了。
太史慈一夜老了几十岁。
黄巾来临,原本有上千亩土地的地方大户太史家毁了,父亲也死了。
母亲带着自己和弟弟还有正在襁褓中的妹妹逃荒,妹妹饿死了,然后进了别人的肚子,当然,别人的孩子也进了自己的肚子。想起妹妹,太史慈就心痛如绞!
幸运的是得到永和村村长张浩然的收留,不幸的是为抗击黄巾,太守在赋闲在家的孔融的进言下横征暴敛,更长史之子看上了村中一位姑娘,永和村就此灭亡。弟弟被杀,重伤的太史慈只背着母亲杀出。若不是为了老娘,为了村长的嘱托,太史慈就要杀进北海城,杀了那个孔太守!
紧紧守住主公的宝贝,紧紧牵绊主公“复活”的语言,整整六年,主公终于回来了。
现在,主公再次倒下,再次倒在自己的怀里,可是主公还会复活吗?这一次又要等多久?一年?两年?或者又是一个六年?
一夜之间,永和县没了。逃难的百姓说天火突降,死伤无数。太史慈去看过,到处都是火烧的痕迹,倒是都是残垣断壁,到处都是死尸,就连城外的庄稼都死掉了。
带着老娘和妻子还有十二岁的儿子,在主公的坟前痴呆呆的坐着,那新刻的红色的字就像主公身体里流出的鲜血。
太史慈守了两日,白沙就陪了两日,直到太史慈站了起来——提起那杆长枪背好长弓箭囊,郑重的将主公的宝贝再次贴身藏好,走到白沙面下双腿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然后站起来一脸坚毅的转身而去。
“子义......你,要去哪里?”
“回家。”太史慈长枪遥指远处破败的找不到一片完瓦的永和城道:“那里,是主公的家,也是慈的家。慈等主公回来——主公一定会回来的!”
“张浩然会回来的——我......也死过一次。”白沙的话让太史慈的脚步不由一滞,转身不解的看着白沙,也死过一次?
“是的。”白沙将无量空间塔取出道:“当年若非二哥保管,我这宝贝也没了。所以你主公的宝贝你一定要保存好。”
太史慈感激的点点头。他知道宝贝是什么玩意,他见主公用过——里面几乎是永和县和主公全部的家当。白将军明知这宝贝却丝毫不心动,足见其诚恳。
“可是现在你有这个能力保管好吗?”白沙突然话锋一转,厉色以对。
难道他还是动心了?还是要动手强抢?太史慈脸色突变,将长枪竖在胸前。
“呛!”许褚焦触张冲三人佩剑出鞘,白沙却摆摆手示意他们收了回去:“永和城空无一人,上无片瓦下无寸地,子义你如何生存,你娘亲,还有妻儿如何靠你生存?又落草为寇?田楷岂能容你?就算你武功盖世,能胜百人难道还能胜过万人?”
太史慈垂下长枪沉默不语。他终究是人,不是神,还是需要吃喝,还是需要穿衣,而身无分文的他在这乱世根本不可能独活,更何况还有老小妻儿。
那种敌军中杀得七进七出只是传说。战场之上,双方士卒混战,必有稀疏紧密之别。以一员武将强力杀进杀出也只能驰骋在那稀疏之地。杀人,是要用力的,以太史慈之能,全力挥舞长枪极限也就几百次,纵杀得千人,那第一千零一人还是可以不用吹灰之力杀掉脱力的自己。
“慈......还是要等主公回来......”
“子义有此忠心,我替张兄高兴。不过我有一法,忠义两全。”白沙见太史慈终于入彀,嘴角带笑道:“子义可暂留在我军中,若张兄回来,我定亲自送子义回来!”记得历史上太史慈四十一岁病故,如今他已三十六了,岳沙有袁永在,也许太史慈的命运能和张飞的儿子张苞一样被改变吧。
太史慈看着白沙,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白沙说谎的痕迹。可惜他失败了,他看见的只有真诚。所以太史慈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在张浩然的坟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甚至还用佩剑割了一缕头发用石头压在墓碑之上:“主公,慈非弃主公而去!他日主公回来慈定当向主公请罪!”
一场豪雨将平寿战火的痕迹冲淡了不少。
白沙将太史慈编入亲卫,让亲卫护送其家眷回岳沙,想时时接触慢慢降低张浩然在太史慈心中的分量。当然白沙知道以太史慈的忠心要想招揽怕是很难,但留在身边起码还是有机会的。
太守府屋顶,瓦片给暴雨冲洗得干干净净,一如蓝得诱人的天空。
“哥,在想什么?”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白沙无意思的答道:“想家......”
不对!
回头一看,红衣如血的蔡媚儿俏生生的站在身后,旁边白衣赛雪的辰飞霜!
“你们怎么来了?”当初出兵徐州,白沙本想只带辰飞霜,却忍受不了媚儿的念叨和骚扰,最终干脆一个不带。
“因为我知道哥哥会有烦心事,所以我和飞霜姐姐就来啦!”媚儿狡黠的答道,事实却是思念之苦。这苦自然是她的,也有辰飞霜的。当然,外向洒脱的媚儿和婉转温雅的辰飞霜都不会承认这一点——辰飞霜非常害怕自己会喜欢上白沙又有些期待——欲拒还迎正是她的写照,所以媚儿的建议她内心第一时间就反对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同去”。
需要问为什么吗?自然不需要。
“坐!”白沙拍拍左右,随口问道:“飞霜想家吗?”
“不想。”辰飞霜答得很干脆。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飞霜不等白沙说话抢口道:“云飞如何想起这事了?你不是说你的家很远吗?”
“是啊是啊,哥哥说过他的家很远很远......不过媚儿相信不是‘一辈子都走不完的回家路’!”媚儿现在知道了“一辈子都走不完的回家路”是什么意思,不归路!
辰飞霜脸色变幻了一下,暗暗叹了一口气,眼角看着白沙,突然发现似乎白沙有些变了,那张脸比原来更加有了棱角更加刚毅,更加耐看......
“一辈子啊......”白沙有些沉沦,将管亥的一生和太史慈的遭遇说了一遍,“不同的人不同的选择。管亥失去了右臂并不意味着就成了废人,以他丰富的经历还有坚韧的性格完全可以继续做军人——城门卫也是军人——另外也可以专门训练新兵。可惜哀莫大于心死,所以他一心求死,连生的欲望都失去了,这人也就已经死了,纠其原因就是他的家没了。同样太史慈选择暂居岳沙,尽管永和县城毁了家却还在,张浩然还有回归的希望,那他心中的‘家’也在,所以他不会去求死。他会好好活着,活到张浩然回来的那一天,不管是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在他心中,家,就是张浩然。”
“那......哥哥的家是怎样的呢?”
“我的家?”白沙先看看媚儿,在看看飞霜,答道:“我的家就是我可以偷懒的地方,我的家就是你们......就是,就是下面所有的兄弟姐妹!”
前面一句尽显白沙惫怠之象,却令二女芳心大动——偷懒的地方,看似惫怠,实则是看透“家”的本质:相互依靠相互依赖,而依靠依赖不正是可以“偷懒”吗?后一句,“你们”,这“你们”就是眼前的左右两位......一个娇羞矜持,一个黯然长叹......
“那......如果外人要打进来呢?”辰飞霜问道。
“打进来?我就赶出去!”白沙答道。
“那......要是外人想和平的进来呢?”辰飞霜的声音有些颤抖,白沙讶异的看着飞霜,长长的睫毛映着夕阳变成金黄,一眨一眨调皮的跳动,“只要不找麻烦,欢迎......”
“那......那他想和你成为一家人呢......”飞霜将脸捂住,不让白沙再看。白沙非常奇怪飞霜的问题,这边好奇宝宝媚儿却催促道:“就是就是,哥哥会怎么办?”
白沙想了半天,指着北方道:“北方有鲜卑,只要他不是武力经济入侵,只要是正常的和公平的民族团结和融合,我同样欢迎他们和我们汉人成为一家人。”然后白沙左边拥着媚儿的腰右边放肆的搭着辰飞霜的肩:“成为一家人,我没意见......”
这是白沙的第一次!第一次搭上辰飞霜的身子!他能非常明显的感觉到飞霜的身子绷得铁紧!
这句话是白沙一语双关的试探,左拥右抱成为一家人,呵呵......
可惜辰飞霜不自然的挪了挪身子,让那只爪子滚开——这女人啊,终究还是容不下别的女人! 穿越三国之领主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