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蒙蒙,风凄凄。
大抵如此,方家别墅石阶下,比之昨晚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儿,淡去不少。
权旻抵达那里,除却那团被泥水混杂的血迹,哪里有那傻女人的影子?
她,会去哪里?
风夹杂着雨,拍打在男人冷俊的脸上,一双迷离的深邃眸子,久久凝视着那四十多级石阶。他可以想象,她——她单薄的身子从上面滚落下来,因为重力加速度的缘故,越滚越快,越滚越快……最后,狠狠砸在下面的土堆!浑身是血,满身是伤,却还是那么傻乎乎地站了起来,故作坚强!
“不——”男人扬天,突然一声大吼,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心里那种从未体验过的恐慌和不安。
他哭了,只有雨知道……
“权少——权少!可算找到您了!”老管家的声音从权旻身后传来。
男人僵硬站在原地,失了魂、丢了魄的人,又怎能指望他会有意识?
老管家干脆丢了伞,直接跑到权旻面前,大吼道:“权少,少奶奶出事了!”
男人眼珠突转,双手钳着老管家的肩头,激动道:“她——她——”
他不想听到关于任何她出事的消息,他希望她好好的!
“大小姐和鲁少正在抢救少奶奶!目前还没脱离危险!”
老管家担心得要死!先前,因为久久没见人出来,最后他求了方家保安进去,却是看到石阶下如一滩软泥倒在地上的少奶奶,说得毫不夸张,血肉模糊!
幸好,有那么一丝微弱的鼻息!
他也不敢轻易去挪动,最后才打电话给医术超群的大小姐——南宫念……
近百平米的医院急救室内,以手术台上的病人为中心,医生护士均紧张有序活动着。
“鲁陀,你来缝针!”南宫念摘下口罩,面露倦色。
鲁陀点头,眼神示意她去那边休息!
一个小时后,急救室大门打开,鲁陀参扶着南宫念,率先走了出来。
“姐,她——她——”
南宫念冷眼看向权旻,一把推开鲁陀,活动活动筋骨,一个咬唇,变掌为拳,击打在自家老弟胸腔。
“真是可恶的男人!”
南宫念话闭,权旻也因为重心不稳,被掀倒在地。
“姐,我——”终是,权旻惭愧低下头。
南宫念却是被冲起了火,怒吼道:“男子汉大丈夫,躺在地上做什么?给我站起来!”
让她再打他一顿!怕是也难消她的愤怒?
鲁陀忙走到南宫念面前,一脸担忧问道:“念老师,手痛不痛?要不要我给揉揉?”
南宫念一计眼刀射向男人:“你是不是也想找打?还不快去把他给我扶起来?”
鲁陀连连点头,很听话扶起地上的权旻,却是在手搭在对方手腕的那刻,微蹙起眉头。
“你干了什么,怎么会失血过多?”他疑惑问向权旻。
是的,就权旻这身板,怎么可能念老师一拳就击倒在地?虽然,念老师的力气非寻常女人所能及。
南宫念听此,忙走到去权旻跟前,望闻问切好一番,冷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权旻摇头:“姐,她怎么样?”
“放心,死不了!”南宫念没好气道,“你昨天一晚干嘛去了?”
毕竟是她南宫念唯一的弟弟不是,虽然有气,还不是打心里希望他一切都好。
听到那傻女人没事儿的消息,权旻总算是放下心来。也就悉数交代了昨晚自己做的事情。
“简直无法原谅!”南宫念却是越听越气,冲着权旻的右眼,又是一拳!
她继续说道:“你个死小子!我告诉你,那傻丫头生你一辈子的气都是你活该!又是抱那方幂,又是替她输血保孩子,你倒是高尚了啊——啊?舍己救人啊?你知不知道——算了,这个我们先不说,哼——还让那傻丫头误会,伤心!”
权旻惭愧低下头。
南宫念摇头:“这两天,那丫头要进重症监护隔离室,你就不用去看她了!”
“她——”
见念老师不想再说什么,鲁陀补充道:“伤痕累累,进隔离室也防止感染!伤得最重的,还要数——”
“好了,鲁陀,我累了!”南宫念打断鲁陀的话,“忙了一个晚上,先扶我去休息!你小子,唉——也好好去休息休息!管家,这件事情,先不要跟外公他们说,省得老人家忧心。”
老管家上前扶着权旻,冲着南宫念和鲁陀远去的背影道:“放心,大小姐,我心里有数!”
院长办公室内,南宫念扎头倒在沙发上,下一刻,便闭上眼睛。
“念老师,你对大哥他的做法,有些过火!”鲁陀坐在一侧沙发处,他知道她并没有睡着。
“别烦我,你也先出去!”南宫念说完,用抱枕抱着脑袋。
鲁陀想说点什么,终究欲言又止,起身出了去。
念儿——念儿——念儿——
南宫念的脑袋有些迷糊,似是出现了幻听?不过对于这种事情,这五六年的时间,倒是习以为常。
“你究竟——究竟在哪儿?”她懊恼丢掉抱枕,两行清泪顺势滑落。
很多人说,你死了?死于一场爆炸?尸骨无存?我不信,你知不知道?难道你真的会这么狠心丢下我?
他们之间的情,葬送在对彼此的爱中。曾经,她对他的情她没有看到;曾经,他对她的爱她视若罔闻。在那样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里,终究一句他的对不起和她的没关系。直至他莫名其妙消失掉,她竟是心慌了?
“呵呵呵——”
思及此,南宫念苦笑出声……
白露后,秋雨绵绵,花芊莟如一片秋叶,静美躺在床上,是难得的闲适。权旻一刻不离,悉心照顾着她,和她说说话,情趣十足!
南宫念说的,一场秋雨一场寒,天冷了,花该是枯萎?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将更加无坚不摧!
从某个角度来说,她的话影射着她自己!
果然一周之后,天总算放晴,花芊莟听着树上鸟儿的晨叫,从病榻上睁开了久违阳光的眼睛。
“老公,早!”
这是花芊莟醒来对一脸惊喜望着自己的权旻说的第一句话。
“老公,你口渴么?”
这是她对男人说的第二句话。
当权旻将水杯递到她唇边时,花芊莟摇头。
“老公,你喝!”
这是她说的第三句话。
权旻照做了,病床上的花芊莟竟是呵呵傻笑起来……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权旻悉心照顾着她。
也明白那天她醒来让他喝水的原因:虽昏迷,她的意识可是清醒的!所以,自家老公说什么做什么她都知道。她清楚他一直在说话,说着让她心甜甜的情话,只是有个很严肃的问题,他该是口渴了吧?
之后,花芊莟养成了一个习惯,新增一条权家新规:老公要多喝水!
至于原因,花芊莟会在自家老公面前“恬不知耻”大声宣告:“因为我喜欢听你说的话!”
因为喝过水之后,可以讲更多的情话!
权氏集团总裁办公室,一室低气压,压得人几乎窒息。
“所以,你该是明白我的意思!”南宫念坐在权旻对面,双手环胸,一身黑色正装凸显其精英气质。
关于这个问题,她思忖很久,终还是寻了个合适的时机告知自家弟弟。
他该知道这个事实!
“所以呢?”
南宫念摇头,话语里满是无奈:“这傻丫头的过去,以及她——唉,该是值得去探究一番!”
“本来,前段时间,我就打算去趟江北市!”
南宫念微微蹙眉:“据我了解,花家已经在破产的边缘!”
“却还在垂死挣扎不是?”权旻嘴角微扬。
“不管是她,花家,赵家,还是所谓的幕后指使人——”
权旻却是打断她的话:“姐,我相信她!不管她现在是真傻还是假傻,我爱的终究不过一个她,如果她真的骗了我,我认栽!”
南宫念满意点头:“这才是我南宫念认识的好弟弟,哈哈哈——”
那傻丫头的过去里,很可能夹杂着她南宫念最想知道的人和事!
临近中午时分,花芊莟从花卉种植基地处来,受方老师委派来公司总部取一份文件,刚好碰到走廊上一脸难受状的李佳昱,上前关切问道。
“李佳昱,你怎么了?”
李佳昱作势又是一阵干呕,摆手道:“该是今天早上吃面条的缘故!”
“吃面条?你早上也真是够重口的!”
和李佳昱相处的这段时间,花芊莟总算是找到一个饮食习惯和自己相仿的朋友,都喜麻、辣、醋!
李佳昱微微叹气道:“不知道,可我以前都是这样吃——哇呕——”
话还没有说完,她又是一阵干呕。
“李佳昱,你——你——”花芊莟惊呼出声,想着之前自家老公说血和彼岸花一样只是人们臆想出来的,也就没那么害怕它!
“你来大姨妈了?”
是的,李佳昱的白色包臀短裙上,有鲜红血渍渗出,就连腿间,也流着缕缕斑驳鲜血……
医院妇产科室内,花芊莟陪着处于崩溃边缘的李佳昱。原因无他,李佳昱竟被查出来怀有一月身孕!
“我并不建议您做人流?”
李佳昱咬牙:“医生,如果打掉这个孩子,对我以后怀孕会有影响吗?”
“这——”女医生微微蹙眉,“你的身体素质倒是不错,虽说对以后受孕影响不大,不过难免——”
“打掉!打掉!”李佳昱打断医生的话,话语里竟是带着丝丝恨意。
“唉——”医生起身,长长舒了口气,喟叹道,“那就下去做准备吧!”
漫长的一小时等待,花芊莟总算看着李佳昱躺在手术台上被一群医生护士推了出来,送去VIP病房。
当然,这份优待,是花芊莟提出来的。
“你怎么没有说话?”病房内,李佳昱半靠床头,狐疑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花芊莟,问道。
花芊莟使劲挠了挠头,一脸焦虑道:“李佳昱,这个问题我想了一路,我觉得你这样做是错的!”
虽然,女人生孩子会很痛苦;可是相对于一个鲜活生命,那点痛苦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李佳昱听此,一脸嘲弄笑意:“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芊莟,你会生下一个连父亲都不知道的孩子么?”
月前,她因为黎泉而买醉,被酒吧的可恶男人玷污……
“我——”花芊莟咬着下唇,很严肃地想着这个问题,随后摇头,“不知道!”
是的,这世界上能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生下他孩子的男人,除了无可奈何,就剩下爱了!
这样的心路历程,让花芊莟从灵魂深处感到惶恐不安,最陌生的熟悉感霎时袭上心头。
“呵呵——”李佳昱微微呼出口气,“我有个好朋友,我曾和她约定,不管这个世界怎么变,我们都要活成自己心目中那个更好的自己!我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只是我——呵呵,似乎离自己想要过的生活越来越远!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花芊莟收回自己的思绪,看向李佳昱:“只要自己想,为什么会回不去呢?”
“你很天真!”李佳昱笑笑,终究没再说什么。
天真?就是说她像小孩子,幼稚?傻咯?
花芊莟瘪嘴道:“我才不傻!生活不管怎样欺骗我们,只要我们积极乐观,不悲观不忧伤,那又算得了什么?”
“那我只能说,芊莟你很幸运,活得很幸福!”李佳昱苦笑连连,“算了不说这个了,关于我打胎一事儿,请替我保密!”
“为什么要保密?人带着秘密生活,那样是很累的!”花芊莟眨巴眨巴眼睛,好奇问道。
李佳昱闭眼:“或许,我要尝试了个中滋味,才知道累不累!”大抵在她心里,对年少憧憬的爱情,还带有一份不甘吧!
花芊莟最终,答应了对方的奇怪要求。
告别李佳昱,她独自出了医院,已是午后。
没吃午餐的花芊莟,在经过医院妇产科,看到走廊两侧的可爱婴孩儿海报,心里激荡起异样感觉,说不出言不明,却是堵得慌!
她漫无目的走在繁闹的街道,不知不觉,人迹越发稀少,却是不曾在意。
当她惊觉,已近黄昏,却是发现自己迷路了!
“老公!老公!老公……”背靠一处花台,花芊莟双手抱膝,哭丧着脸,一遍遍叫唤着自家老公。
不知不觉,这个男人,成为她花芊莟遇事第一个想到的人!
都说这人在倒霉的时候,会诸事不顺。
果不其然,形单影只的花芊莟,很快便被一群混混们发现。
“美女,怎么一个人啊?”其中一个年轻男人,微醺着脸,贪婪看着地上的女人,“既然你老公不要你,哥哥可以要了你哟!”
“你们是谁?”
花芊莟擦掉眼泪,蹭地起身,一脸惊喜望着这群和自己年纪一般大小的人!刚才她的害怕,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周围根本没人!现在有人,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众混混却是被对方这个举动所震惊,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那些个女孩儿,不都是哭哭啼啼的么?
怎么眼前这女孩儿,恰恰相反?
花芊莟挠挠头,一脸笑嘻嘻道:“各位朋友,我迷路了,谢谢你们的好心,不过我还是要回家的!就是你们知道豪苑别墅怎么走吗?我的家在那里!”
她把刚刚那男人话里的“要”字,想成了邀请她去他家做客。
原来是个傻子!
不过这女孩儿所说的话,尤其是在听到“豪苑别墅”四个字时,众人都露出惶恐的神色。
“你住在豪苑别墅?”问话的还是刚才那个男人。
花芊莟认真点头:“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放心,我不会骗你们的,一看你们就是很好的人,我花芊莟才不会伤害好人呢!”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为首的男人在后面,突然抬头,出声道。
“花芊莟啊,花芊莟的花,花芊莟的芊,花芊莟的莟!”
男人凑近她,深凹的深邃眸子紧紧凝视着她的面容,瞳孔越缩越紧。
花芊莟细细打量着向自己走来的男人,他身材高挑,一身皮衣皮裤更显出他的瘦削与不羁。略显病态的面容,胡子拉碴,颧骨微微突出。
她想,如果眼前这男人稍稍注意点自己的形象,修修边幅,该是个帅气男人才对。
他什么都没说,却是一步步逼近花芊莟,最后将她抱在怀里。
混混们中,一阵倒呼吸声:
他们的老大就是牛,连豪苑别墅的人都敢动!
“你回来了,太好了!”男人的声音,是难以掩饰的激动。
很奇怪,被一个浑身臭烘烘的男人抱着,她花芊莟居然没有一点点反感情绪?
似乎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这位——兄弟,不用这么热情的!我真的不会去你家。”花芊莟尴尬笑道。
男人突然钳着她肩头,看着她,认真问道:“这五年,你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家人都很担心你?”
他的话语里,竟满是嗔怪?
花芊莟咕噜咕噜转动几圈眼珠,表示不明白男人所说的话。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耶?”
“……”男人眉头紧蹙,“花芊莟,你个大苹果不会是失忆了吧?没和我开玩笑?”
大苹果?是在嘲笑她脸又大又圆么?这男人真是“厕所里跳高——过分(粪)”。
“你还是小台芒呢!”花芊莟反击,努嘴道。
“你真的是我——”
“滚!”花芊莟惊讶自己,为何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就想和他互怼。
这该死的莫名熟悉感。
男人不怒反笑,如果有人敢说这不是比他罗印灼小五个多月的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他就不姓罗名印灼!
“记住,我是你哥,我叫罗印灼!”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花芊莟白了男人一眼,“罗印灼是么?我说我是你老妈,你信么?”
“……”
看着两人越来越激烈地斗嘴,一群小混混个个眼对眼,不明所以。最后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便作鸟兽,四散而去。
花芊莟则成功被这个叫罗印灼的男人,“诱拐”到家中。
这里算是帝都市为数不多的“城中村”,古朴典雅的四合院、庭院平地的参天大树、秋千吊椅石桌,给花芊莟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
“罗印灼,这么大的家,就你一个人?”花芊莟可没在这里看到其他人。
见对方不语,花芊莟继续问道:“就是你的家人呢?”
罗印灼微微摇头,长叹口气:“他们在医院。”
“医院?”
这倒令花芊莟好奇起来。
原来这罗印灼还有个比自己小两岁多的亲妹妹,叫罗冰伊。因为性生活糜烂,年纪轻轻就患上艾滋病;而罗印灼本人,因为年少无知吸毒,如今靠药物维系着生命……
“看着不像啊?”花芊莟觉得面前这个自称自己哥哥的人,不可能吸毒成瘾!
“知人知面不知心!”
罗印灼苦笑一声,对于年少时期自己做得那些混账事儿,若说不后悔那肯定是假的,只是后悔又有何用,生活还得继续下去!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对于这地方,你就没有一点印象?”
花芊莟瘪嘴:“我从小就生活在江北,对这里怎么可能熟悉?”
江北市?
罗印灼突然睁大了眼,半晌喃喃一句:“你果然不是我那妹妹!”
“你很神经!”
花芊莟就觉得,和这个叫罗印灼的男人斗嘴,习以为常,轻松自在。
罗印灼一笑置之:“不过,因为她,你也算是我的另一个妹妹!”
花芊莟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听懂对方话里的意思。
“饿了么?我有些饿了!如果不介意,我去泡泡面!”
“当然不介意!”花芊莟摇头道。
再之后,花芊莟与罗印灼一起开心吃着泡面;而与此同时,从豪苑别墅驶出的黑色轿车内,气压却是低到极点。
张瑜正汇报着他所搜集到的关于少奶奶行踪的情报,通过公路以及小区监控,确定了花芊莟的具体所在。
“不过,权少,在整个调查过程中,无意知道一件事情?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张瑜继续说道:“少奶奶所在的四合院,是以前帝都老花家的,过户到花家子孙手中,最后过户给了一个叫花芊莟的,只是这个花芊莟,在五年前,莫名失踪了?您说,这会不会和五年前您的那件事情,有关联啊?”
“明天,我要你口中这个花芊莟的所有资料!”
权旻说完,缓缓闭上眼睛,事情渐渐浮出水面,他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做好承受的准备? 权少爆护小傻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