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个园子,与四年前一样,高耸的墙壁,斑驳而悠长。它并未因为这场冰寒却美艳的雨水而增添丝毫色彩,反倒涂抹掉原本的蔓藤绿色,让它显得更加沧桑。
今日陆茜单独过来,小小的身子撑起大大的伞,走到正门,伸手欲敲,却犹豫再三,好一会没下定决心。
正巧这时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名下人提着扫把要把门前的积水清扫一下,正看到犹豫中的陆茜,愣了一下,随后有些惊喜的小跑过来,站在陆茜身前恭敬一礼,谦声说道:“陆大小姐若是要来,只管叫人带一句话,小奴自然百里相应。如今道叫陆大家独立雨中,实在让小奴百死不足以赎罪啊。”
陆茜看着那个小厮,发现自己并没有见过对方,而对方却能一眼认出自己,还说了这么多场面上的话,忍不住心中骄傲了起来。
便笑道:“若本小姐生气,你真的会去死?”
“这……”那小厮笑了笑,恭敬道:“这只是虚头巴脑的话,还望陆大家不要当真啊……”
陆茜禁不住笑道:“你这人还真逗,也不知道该说你是实在还是虚伪的好,不过胆子也颇小,开不得玩笑。”
小厮温声笑道:“小奴这小命,可是禁不起陆大家一句玩笑的……哎呀,看看我,怎么还能让陆大家在门外赏雨?老爷可是等您很久了。”
陆茜愣道:“等我?”
小厮走在前方引路,此时转过头来说道:“是呐,老爷在等您,已经等了四年了……”
“呃……”陆茜满脸尴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那个……按道理我收了你们家老爷的礼物就应该马上登门拜谢的,但……但我那时候还小嘛,哪懂得了这么多?嘿嘿……”
笑了笑,试图躲过这些尴尬。
那小厮也是笑了笑,突然他又转头,略带凄苦的求道:“对了陆大家,方才小奴说的那些话,可万不能叫老爷知道,要不然小奴可就死定了。”
……
这个园子真的很别致,表面看起来极尽奢华,在这漫天雨水中透着种金碧辉煌的意味,但如果仔细去看细节,却又发现这园子真是简陋的可以,能减的东西绝不增加,能空的东西绝不填满,总体来说……这里就是一处‘空壳’,所有的华美都是那些最廉价的假象罢了。
比如方才陆茜路过的一处银色回廊,那里的柱子仿佛是用秘银整个浇筑一般,让陆茜都生出一种拔起来抱着跑的感觉。所以她伸手去摸了一下,然后……就摸破了!
薄薄的就是银色的漆,比熟宣纸还要薄,莫说是捅,怕是一个喷嚏上去都能吹破。陆茜也总算明白了为何回廊的棚顶很宽,怕是雨水的冲刷都能让这些柱子漏了本色。
回身看着一脸错愕的陆茜,小厮笑了,平静说道:“这里绝大部分的东西都只能看不能碰,一碰,就会坏掉。”
他转过身继续引路,仿佛是忍不住,又说道:“不过陆大家果然不同凡响。”
陆茜苦笑道:“你这是在笑话我贪财吗?”
小厮却是严肃的摇了摇头,说道:“能进入这宅子的,整个临江城不超过百人,而真正进来过的,却又不足五十之数,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对那些看似华丽的东西伸出哪怕一根手指头,他们甚至连看都不太敢看,所以这里的东西也不必要弄成真的。假象?呵呵,放在这座园子里,便是真的,真与假又有什么区别?能够捅破这个窟窿的,兴许整个临江城也只有您陆大家一个了吧。”
陆茜尴尬笑了笑,说道:“我发现你倒是很会说话嘛,明明我做错了事,到了你的口中倒好像是我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何止是了不起呐……”小厮长叹一声,停下脚步满脸追忆的说道:“曾经大玉国一位最伟大的人为老爷‘相人评鉴’,最终却只给老爷一句话……‘天下知君,不识君。’”
小厮有些话没有说,他也不能说,比如四年前当这位陆大家写出那首词,并传遍临江城之后,老爷捧着一本手抄,独子走进府库中坐了一夜。第二天出来,便将陪伴了他数十年的佩剑递到小厮的手中,只说一句‘识我者,如此方在’,便让小厮将佩剑送到了陆府。
可以说老爷从未见过这个小丫头,但这四年之中,小厮从老爷口中听到的最多的话,却都是关于这个小丫头。老爷如数家珍的将陆茜的事迹一一道来,从无厌倦,而老爷甚至已经忘了,自己兴高采烈对着小厮说的事情,正是数月前小厮亲自向老爷报告过的事。
绕过回廊,便有一处小楼。
门外有一座十分华丽的软轿,是真的华丽,找不到任何瑕疵,充盈着无限富贵的华丽。轿子的旁边就应该是轿夫,但他们明显不是轿夫,因为不管从任何地方看,在陆茜的眼中,他们都绝对算是高手中的高手。
陆茜眼中的高手?起码,那个被书院看重,被国主器重的司徒南都没有这样的评价!
陆茜停下脚步,因为她能感知到对面两个高手的气机已经锁定了自己。
她干笑一声,对小厮说道:“看来你家老爷现在有客人,我还是等等吧……”
小厮笑道:“是要有人等,但绝不会是您。”
说完,小厮缓缓的走向那两名轿旁高手,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随后平静的说道:“收回你们的气机,若再让我发现一次你们在老爷的府邸对老爷的客人无理,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做‘无理’。”
两名高手愣了一下,神色复杂,但却最终还是别过头去,对陆茜不闻不问了起来,好似她根本不存在一般。
小厮转过头来对陆茜说道:“陆大家,里面请。”
“你……你不通报一声?”陆茜有些担心的问着。
“小奴说过的,”小厮轻声笑道:“老爷已经等了您四年。” 极品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