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通的脸色重新恢复平静,他想了想,淡淡说道:“依老衲看,当年顾君恩赠予普济寺上代方丈慧云大师的那一枚是真的。而梅秭归梅庄主所拿的那一枚乃是李自成给刘宗敏的一个幌子而已。刘宗敏虽然是李自成身边的大将,但其人狂妄自大,且骄奢淫逸。李自成怎么可能将藏宝图放在刘宗敏的身上。至于第三枚是真是假,老衲并不知晓。”
赵雨杉轻抬云袖,插言道:“刚才慧明大师所问的问题究竟是为何,还请大师明言。”
圆通点了点头,微笑道:“柳大侠所护送的那枚犬牙符,依老衲看来,应该就是要送至苗王夜摩诃的手中。就像慧明大师所说,这大理苍山,除了苗王夜摩诃,就只剩老衲这间小庙崇圣寺了。如果说犬牙符送给老衲,你们说我这两只脚都已经踏入棺材的人,要这犬牙符还有什么用啊!”
众人频频点头。
诸葛清琳微微抬头,一双南珠般晶亮的眸子划过一丝犹疑:“那依大师所言,这犬牙符送给苗王夜摩诃,又究竟为了什么?”
圆通颇为欣赏地望了一眼诸葛清琳,然后说道:“当年永历皇帝朱由榔曾经转战两广,随后由云南逃往缅甸。而朱由榔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被俘的命运,朱氏父子及家眷二十五人在昆明篦子坡惨遭清兵弓弦活活勒死。朱由榔手下有一大将名曰李定国,原本是大西军张献忠的义子。后来张献忠战死太阳溪后,李定国便投入了朱由榔的麾下,在西南一带继续抗清长达一十七载。再后来,李定国病死勐腊之后,被大理各族人民尊为滇神。”
南宫璀云皱了皱眉,不解地问道:“方丈大师,您说了这么半天,我还是不明白这些与苗王夜摩诃又什么关系?”
圆通冲着南宫璀云笑了笑说道:“南宫施主,切莫着急。李定国的子嗣后来大都降清,但他还有一名义子名曰李远。此人铭记李定国临终遗言,誓死也不投降清廷。李远为躲避清廷追杀,隐姓埋名潜入苗疆,与苗家女子生下一子。其子天赋异禀,听闻有拔山扛鼎之力。年纪不到二十岁,便成为苗寨首屈一指的勇士。在此子年满二十之时,李远得了一场瘟疫,不治而亡。临终前,李远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这个孩子。并嘱咐他不要忘记祖父李定国的遗志,杀回中原,还我华夏大好河山。这个孩子后来成了苗寨的土司,并不断联络滇北滇南各族义士。他成为土司后,因不满清廷改土归流,与官军冲突不断。云南巡抚王继文为平息滇中叛乱,在清廷四煞的帮助下设计绞杀这位土司。他们大举攻入土司的老巢孔雀寨,并杀死了大批的苗人。这位土司奋力厮杀,最终死里逃生。最后这位土司将大批的苗人迁至大理苍山脚下,重新安家落户。苍山偏僻而荒凉,清军很少在此戍兵。如今这名土司已经成为整个滇中声名赫赫的苗王夜摩诃。”
圆通说道此处,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瞅着在座的诸位,眼神之中满是探寻的意味。
楚敬连轻轻打开手中销金玉骨的折扇,微微想了想,说道:“那这犬牙符交给这位苗王夜摩诃,究竟有什么意义?”
圆通额前的两道白眉微微颤抖了几分,略带怀疑的口吻说道:“也许是故人的一种问候,也说不定。”
南宫璀云追问了一句:“既如此,为何不悄悄地传递书信或是别的东西。反而大张旗鼓地押解这枚犬牙符?”
圆通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此事老衲也是不知。”
赵雨杉轻轻抹了抹绿色罗裙上的片片云锦,轻声问道:“那为何清军没有任何的行动。当初捉拿赫连擎天,朝廷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如今为何鸦雀无声,似是对这犬牙符早已失去了兴趣一般。”
圆通轻轻摇了摇他那油亮的脑袋,连声说道:“非也!非也!朝廷并非对犬牙符失去了兴趣。据我所知,公主纯悫已经到达了大理城。她的身边目前已经聚集了大批的高手。而且身在昆明府的云南巡抚佟毓秀也正在积极提调兵马,准备围攻大理苍山,誓要将这犬牙符的秘密查个水落石出。”
慧明轻扶几案,问道:“那委托护送犬牙符的金主到底是何人?”
圆通想了想说道:“依老衲猜测,这背后的金主多半是朝廷位高权重之人。想借着犬牙符铲除苗王夜摩诃。”
圆通侧脸看了一眼柳敬宣,淡淡笑道:“柳施主为何至今一言不发,难道没有问题想要问老衲?”
柳敬宣眼望圆通,眼中神彩游移不定。柳敬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面现歉意说道:“敢问大师俗家如何称呼?”
圆通闻言,脸上的笑容为之一僵,但瞬间便恢复如常:“老衲俗家姓段,名归原。”
柳敬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圆通的眼神复杂难名,他试探地问道:“柳施主,你不远千里来我崇圣寺,就是想问老衲的俗家名姓不成?”
柳敬宣微然一笑,说道:“在下小的时候曾经听闻一些明末抗清的一些奇闻异事。那些抗清的名士最后不是在滇中被俘,便是随永历皇帝一同去了缅甸。如今在这滇北之地,似大师这等对抗清往事如此熟稔的人,只怕是凤毛麟角了。在下就是一时好奇,想问问大师的名讳。”
圆通的脸陡然变色,握着茶杯的右手微微有些发抖。
柳敬宣看了看外面已经黑透了的天空,冲着圆通抱拳说道:“如今天色不早,大师也该早些休息了。我等明日还要赶赴苍山云弄峰,就不打扰大师了。”
圆通将茶杯放在几案上,冲着众人笑道:“我已吩咐人将诸位下榻的禅堂打扫一新,各位施主前去休息便是。如有什么别的需要,只管知会老衲一声。老衲在此就不送各位施主了。”说着,站起身冲着众人微微躬身算是施了一礼。 清天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