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间最爽快的事情莫过于荣登九五之位,踏遍中原山河,享万民齐拜。天下间最痛苦残忍的事情莫过于整个生命都被束缚被囚禁,没有任何的自由与尊严。
最爽最痛的事情他都占了,不知道他内心是如何的一番纠结呢?从当上皇帝到现在,刘协心里波澜不惊。在他看来,他只是做了一个皇家子弟该做的事情。当那胆大包天的董贼要威胁大汉皇室的颜面时,他毅然的站了出来责骂那董贼。
他不是那种在做事情前要考虑得失利弊的人,他为的,是兄弟,也是为了自己的家国。所以,无心算有心,刘协就这么莫名其妙稀里糊涂的当上了大汉的最后一位皇帝,开启了他那悲哀而又不得不的人生。
无情最是帝王家。但是在刘协看来,比帝王更无情的,是权利与人心。
你可以谋权篡位,你可以黄袍加身,但是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名声而当起了摄政大臣,平白的去囚禁着这天下间最高贵的人的自由?上位伊始,刘协被董贼掌控,董贼被灭后,还有那居功自傲的老不死的王司徒。终于,声称为大汉效忠的王司徒也走了,即使这个大汉王朝的江山摇摇欲坠,但是应该没有什么人再能威胁到自己了吧!
事实证明,刘协还是把这个时代想的太好了。有句话叫做,不要辜负这个时代。
话说的是没错,但是不要辜负的应该是盛世,而不是这个千疮百孔,唯一的价值便是拿给后人观摩以及用作引诫的乱世。
董贼走了,逼死董贼的王司徒也走了。而逼死王司徒的西凉大军们却势如破竹的攻入了长安。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所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要说恶贼与诸侯最大的区别,不过就是恶贼与诸侯更真实,行为目的也更明确。刘协心思转了几转,想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最后,在面对浩浩荡荡的西凉军队的进攻,他只得把求救信送向了各诸侯处。
当皇帝当到这个窝囊地步,还有什么意思?
刘协心里也明白,是非曲直,他心中有数。但是,这又能怎样呢?他再怎么聪颖明慧,也不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所以,他还是选择了那些如同虎狼般的诸侯。
如果说选择诸侯已经是个令刘协难堪的决定,那诸侯的爱理不理则是令刘协更加的羞愧万分。
早在诸侯联盟时的矛盾与疲态此刻暴露的一显无余,刘协也只能痛苦而无奈的接受了某个事实。
天无绝人之路,计划不如变化快。当刘协痛苦的抓耳挠腮,一筹莫展时,曹孟德姗姗来迟。
注意,这不是贬义词语,在那种十万火急的情况下,曹孟德算是难得的救星了。
不管这救星与那悲催的小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心理活动如何如何,当曹孟德把天子当做了自己的某块踏板,借而打算实现自己的智囊团们为自己构思的北方大业与蓝图时,曹孟德这个人物形象,已然成了穷途末路的小皇帝的全部。
你怀不怀疑是一回事,即使你怀疑却又无可奈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买卖不成仁义在,纵然曹孟德心中没有那破破烂烂的大汉,但是在面见帝王时,该有的精神风貌还是少不得的。
“陛下,你受惊了。”曹孟德在见到皇帝后,大声哭拜。那感慨肺腑之词,真真令听者动容,令闻者落泪。
如果这哭泣之人不是能言善语,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曹孟德曹大文人,其中的真实性还是比较高的。但正是因为是曹孟德,所以,就连皇帝都在怀疑其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经历了那么多,人情世故皆文章,皇帝陛下丝毫不落下风的扶起曹孟德,“爱卿远道而来,真是令朕倍感欣慰啊!别说了,当下应敌要紧。”这才是正正规规的帝王与将军之间该有的对话。而无论正史野史,也都会这么记载。
君臣之间,两行清泪,已经将前因后果都叙述完毕。随行的大臣们或许会感动于这番情义或许会看透而不屑,但是却不会有人敢直言不讳的说出来。这就够了。这场戏,本来就是只演给君臣看的嘛!
曹孟德会胜的,因为这人,可是有着主角光环的不一般的人。战场上如何飞沙走石如何沙尘遍野已经无须去描绘了,只要结果知道了,过程自然会有无数的人去刻画。主角们演绎的只有结果,配角们也要分一二三等,至于那些炮灰,生死有命。刀剑无眼,有所伤亡。战死战伤的,除了他们的家人,还有谁会关心在乎呢?
这场围剿清除活动,曹孟德理所当然的胜了,伤亡一定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他手下的主要配角们都福大命大的活了下来,这对于霸主来说已经足够。
洛阳历经了董贼的一把火,长安经历了几乎覆国的战争。这两个地方都不能呆了,既然董贼这恶毒的首领可以要求迁都,他曹孟德身为正义的第一人,凭什么连这点权利都没有?
权利是由小慢慢的膨胀发展的。迁都是第一步,而曹孟德效仿董贼的,远远不止于迁都。故而,在对曹孟德的多番评述中,他继承了董贼的奸诈暴虐,也承接了王侯将相应有的风度与神采,更兼之他本身就是诗人军事家种种职业特性,以至于几千年后都没有一个能够被众人所接受的对曹孟德的叙述。
人家天赋异禀,天生王星,不需要什么多余的评价。对于那些凡夫俗子的评头点足,曹孟德也觉得无所谓之事。
从洛阳迁到长安,下一步,从长安迁到哪儿呢?曹孟德苦思冥想,在询问了多方术士进行比较之后,他终于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地点:许昌!
荀彧说,“汉以火德王,而明公乃土命也。许都属土,到彼必兴。火能生土,土能旺木。”
某智囊说,“欲车驾幸许都,近鲁阳,转运粮食,庶无欠缺悬隔之忧。大臣闻之,当欣从也。”
曹孟德说:“你们俩给我说人话!”
荀彧与那某智囊异口同声道,“许都是个好地方,宜迁都。”
比高智商的拍马屁更令人难过的,则是那被拍马屁的人压根就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当然,如果说像曹孟德这般的文艺细胞异常丰富的人都听不懂他们俩说的是什么,那估计中原得有一大半的文盲,剩下一小半是没上过学堂的。
在得到两部下的支持后,曹孟德对迁都许昌之事更加确定了。
简陋的朝堂上,众位臣子散漫的维持着大汉朝廷所剩不多的那丁点儿尊严,远方似乎有什么悲切的交响曲在悠悠传来,但是无所谓,在场能安然自得的诸位,都是睁眼的瞎子,只听得见靡靡之音的聋子。
在内监就要呼出那“无事退朝”这句话语时,曹孟德抢先一步站了出来,“如今长安疲势尽显,微臣不才,以为只有迁都方可以改变国运国势,方能中兴大汉。”曹孟德言辞诚恳,神情中更是不怒自威的一派正气。
且不论他这话是真是假,又有多少的真假性可以细想,只看曹孟德手中的权利,就已经为他的欲望加了不少分数。无论在什么时候,权势都是直接与话语权挂钩的最好的媒介。
他的话是不是有理不重要,他所做的是不是符合一位臣子的使命也不重要,重要的他已经拥有,其他的不过细枝末节的问题。至于中兴大汉,呵,诸臣们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曹大人这是在讲笑话吗?
“爱卿为国忧劳,辛苦了。朕觉得这想法不错,迁都,当然要迁都。”小皇帝身不由己的说道。
算了,这是朕的缓兵之策,我就不信曹孟德可以一家独大,可以占尽所有的天命幸运。
运气好时的人可以放大的找到自己身上的优点,运气不好的人在安慰自己这方面上更是想的比常人通达明白。
不管怎么说,小皇帝明知道无法改变事实结果的前提下,他自我安慰了一番后也就了事。
皇帝都这么说了,那些并没有多少责任心的可攻可守可进可退的朝臣们,还能说什么呢?没有人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开什么玩笑?人生那么美好,要死也别拉着老子垫背啊!
本着这种思想,场面平静了片刻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各种为曹孟德拍马屁的人都战了出来,权势是样好东西,但是与生命比起来,真的是渺小的微不足道。在自身的性命受到威胁时,谁还有那么多大义?
所谓大义,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而生命,却是属于自己的。
曹孟德看见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站出来反对他的人,他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愤然,怪不得大汉会是这种样子。都说一叶知秋,只这毫末,曹孟德就可以看出大汉是个什么样!
痛吗?不痛。只是,有些累罢了。 谁主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