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是个好地方,这里山清水秀,这里阳光明媚,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然而,更是一个人的埋葬,一场战乱的起始。
孙坚因为拿了和氏璧而被判有罪,如果和这位在徐州遇害的可怜人相比,那孙坚的罪好像还真的是情有可原了。
你能想象的到,仅仅因为自己太有钱,然后就招惹了一大堆祸患的事实吗?你能想象的到,仅仅因为你有钱,然后你就该死的逻辑关系吗?在没有发生这事之前,还真的没有几个人想到。
不过,当事情确确实实的发生了之后,也就容不得你想不想了,因为,你已经没有机会去考虑了。这位堪称史上最冤的人,正是曹孟德曹大人的父亲,曹嵩。
曹孟德自从听信了荀攸的建议,去追了一次董贼之后,尽管他败了,但是曹公的名声也流传了开来。曹孟德在兖州安定下来,这次重温故地,终于不是济南相了,曹孟德很欣慰,连带着征兵的时候都面露喜色。
征兵征人才外加推荐的方式,这次,曹孟德拉的外族人很多,也很成功。他不禁津津自得,至少,以后自家人可以不用当炮灰了。当然,人家的人生目标还没有这么肤浅,人家可是志在天下的。
很快的,曹孟德的机遇来了。正当他忧愁该怎么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势力时,他收到了一条最好的最有价值的,同时也令他最为后悔悲痛的消息——曹嵩在徐州遇害了。
自己的父亲在徐州遇害,这样他就可以有足够的理由讨伐那个听说为人敦厚善良的徐州太守陶谦。正愁找不到机会呢!没有想到上天这么眷顾我。陶谦为人品性如何他不必管,反正徐州离兖州也不远,这给了他足够的理由。
消息一来,曹孟德先想到的是有了扩大势力的借口。再接着……什么?曹嵩死了?他父亲死了?这一刻,他似乎才反应过来。
父亲死了,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人揍他骂他,不会有人为他生气烦扰。从此以后,他就可以真正的毫无顾忌,为所欲为了。只是……父亲就这么死了吗?这似乎……太不可思议了。
父亲死了,那是他最亲的亲人啊!以后,便再也不会有人亲切的嘱咐他万事小心,也不会有人小心翼翼的看顾他了。是啊!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会这么感伤呢?生老病死,这都是人的宿命,每一个人。
所以,陶谦,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理由,我也不想知道。既然我父亲死在你徐州,那么,便用你的命来赔吧!这时,曹孟德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凶光。
一双温暖纤长的手握住了曹孟德的青筋暴突,显示的极为愤怒的手臂,“我知道了。”女子站在他身前,两人就这样,肩并肩,再也没有过多的言语。
“倾倾,在父亲死的那一刻,我想到的居然是父亲死在徐州,那我就有了攻打徐州的理由。”曹孟德语气一顿,“你说,我是不是很混蛋很冷血?”
曹孟德自嘲一笑。
“不,你是霸主,你有你的担当和守护,你有你的责任。”倾倾神情一滞,这才慢悠悠的回道。
“真的是这样吗?”曹孟德心中苦涩,显然,对于这个答案,他并不满意。不过现在,就连他自己,也想不出什么令他自己满意的答案了。
“倾倾,我烧了前些日子父亲寄给我的信,我……我要是知道……那是他的绝笔信,我是不会的。”曹孟德将女子纤细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似乎是在极力的感受这来之不易的温暖。
是啊!难得的温暖。在这个生命极其脆弱的乱世,他该怎样,来守护他所关心所在意的人呢?
“你并不了解。”倾倾尽力的安慰着曹孟德。
把不了解当做不知道,用来逃避现实,骗谁呢?当然是骗骗自己了。曹孟德不是一个自欺欺人的人,但是这一刻,他却无比的希望,自己也会有能够自觉的逃避困境的麻木。
“呵,倾倾你知道吗?我是故意烧的。因为我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他逼的。但是为什么?他死了,我却这么痛苦?”曹孟德艰难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处。
倾倾看他这个样子,现在说的应该是实话吧?因为在极端痛苦的情况下,他不再隐瞒自己。那么,不妨来试探一番?
“孟德,你放心,父亲不会怪你的。你对父亲的逝去会感到心痛,这就说明你还是在意的啊!你也不要多想了,让父亲安心的去吧!”倾倾小声的在曹孟德耳边说道。但是她想问的,却一直没有问出来。
如果是她无法接受的答案,又该怎么办?她没有选择,既然这样的话,那还不如装作不知道。
“果然……果然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吕伯奢,吕伯奢……”
刚刚要离去让曹孟德好好休息的倾倾楞然听到这话,她有过一瞬间的错愕。这是什么意思?这算什么意思?顿时,那些她极力想要忘记的过去又如同走马观花一般的闪现在她面前。
当初下着蒙蒙细雨,夕阳如同泣血一般生红。当时的曹孟德化身为地狱的恶鬼,无情的长剑收割掉一条条人命。当日那院子里的哭泣还在耳边徘徊,一束风,吹散了满园的春色,只留下了一摊恐怖的血迹。
那句“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话语还留在她的耳畔,这该是如何的自私自负,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语?这该是如何的自狂阴冷,才能视天下人命如同草芥,才能在转眼间杀死先前还笑语连连的众人?
而曹孟德方才的一句梦话,似乎把那前尘往事都勾勒了出来。吕伯奢……原来,曹孟德还记得。原来,他不曾忘记过。原来,这事竟一直在折磨着他的良心,折磨了那么久吗?
倾倾没有离开,她看着曹孟德在睡梦中脸上密布的细汗,不知道,他这是做了一个怎样的噩梦?是梦见了那些被他杀死的人了吗?其实,曹孟德真正杀的人,也只有吕家众人罢了。不是在他这前半生中,而是在他的一生里。况且事实也证明,曹孟德并不是误杀。
但是,那又如何呢?
史书记载不是最擅长黑白颠倒的吗?什么有的无的,都不过几张纸的阐述罢了。要说三国奇冤,人家董卓大人都还没发话呢,这帮惺惺作态的后生们在叫什么屈?
曹孟德,他……这是头痛病又发作了吗?倾倾细心的照料着曹孟德,要是荀攸说的那个神医在这儿就好了。至少,也不必弄的像现在这么狼狈啊!
“陶谦老贼,此仇不共戴天!洗荡徐州,方解吾恨……”曹孟德梦中呓语。
倾倾听见后,她身形一顿,曹孟德啊曹孟德,其实,你还是有情的吧!但是,为何这份情中,又有了徐州呢?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或许,你既想要这天下,又希望亲人健在。世间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那么,如果要你在我的天下中选择,你又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算了算了,我还是不要想了,我还是不要问了。我怕,这个答案,我要不起!
孟德,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如果得到了,你为什么还会流泪?你的心,为什么而痛?如果没有得到,你做这一切的意义又是什么?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因为偏头风发作而躺在榻上的曹孟德,他的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如果不是熟悉之人,恐怕还真的察觉不到,这薄薄的几近于无的清泪,包含的,是一个男子,怎样痛苦而纠结的一生?
翌日,曹孟德聚集数万大军,他语气冷硬的道,“陶谦纵容手下杀吾父亲,此仇,不共戴天!今日悉起大军,必要荡平徐州,祭奠吾父!”这话说的情真意切,手下之人无不动容。但是在倾倾听来,却并没有之前那番震撼。
明明是同样的话,曹孟德,现在的你,恐怕为的只是徐州了吧?梦中的你,现实中的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是真正的你呢?
很多时候,我都想看看,藏在层层伪装之下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两行清泪,如今已经干涸在你的眼角,只是,那份锥心之痛,那份苦,你是否还记得?还是说,梦中的你才更加真实呢?
我真的应该问问你的,因为在你清醒的时候,我没有那机会。不知道,你下一次如坠梦中,又是什么时候?又会有什么人因此而丧命?
徐州徐州,现在你眼中的,只有徐州,那个爱你疼你的父亲,可是永远的逝去了啊!
所谓阴阳两隔,也不过如此。不知道九泉之下的曹嵩,又是否可以真正的含笑九泉?
曹孟德,我到底不是你,我到底也不是她。那么,你能否给我一个答案?还是说,这就是你的宿命呢?
想到这儿,倾倾决心日后要自己教育子桓。不管怎么说,不能变成他老子那样! 谁主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