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活在一个“但是”的现实中,却在锲而不舍的追求着“如果”。如果扶苏没有愚忠自尽的话,大将军蒙恬造反死保扶苏,大秦会不会再昌盛个几百年?如果鸿门宴项王没有死守那一分可笑的妇人之仁的大将风采,如今会不会是楚人的天下?如果董卓安然的住在他的凉州,是不是就不会遭受那无妄之灾?
世上没有神明,没有未卜先知,更没有那人人梦想的“如果”。但是,即使时光重溯,历史的行迹岂会因几个人而停下半刻?高祖若死于宴会,项王仍有数不尽的仇敌。董卓若留在凉州,十八路诸侯依然会反叛。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
很多自负无比的帝王真以为自己是真龙,祈求着长生不老,到最后也只是沦为了笑柄。权利、财富、美人的诱惑固然难以拒绝,但还是可以拒绝的。真正令所有人无法拒绝的诱惑只有一个——长生。由此,托这些异想天开的帝王之福,中原的化学技术领先于世界。
曹孟德带着倾倾日夜兼程的逃到了成皋,他有些无奈,如果他寄人篱下顺从着点陈宫,是不是就不用大半夜的带着女人逃出来了?但是曹孟德不是那种自怜自艾的人,既然发生了,他不会去抱怨,而是冷静的寻找着解决方法。
曹孟德与陈宫的相遇纯属偶然,好吧,也有些必然的成分。某位文士说过:所有的偶然,都是化了妆的戴了面具的必然。所以,在这份必然的催动下,曹孟德如愿的见到了陈宫。
陈宫敬重曹孟德是条汉子,但是他还是看不起曹孟德。因为在他看来,这人就是个莽夫,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可是他呢?他可是中牟县的老大,他可是自认为才略无双的谋士。所谓谋士,说的好听点叫军师,把那层虚伪的外衣给扒了,他们就是一群藏在角落里搅动着风云的小人。
陈谋士也不过其中之一罢了,只是,他没有谋士自负的资本,所以,一切的结局早就注定。
陈谋士的梦想是辅佐一位明主,比如那有着“四世三公”背景的袁家。他瞅瞅那曹孟德,左看右看硬是没瞧出一点特别来。而自己把曹孟德藏起来,也只会落得一个窝藏罪犯的罪名。在几天几夜没合眼之后,陈谋士还是没想出一个“名”、“命”两全的法子,为此愁白了几根头发。陈谋士把这白发的罪名算在了曹孟德身上,这个混蛋,为什么偏偏要来找上自己?
不过,陈谋士的忧愁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曹孟德走了。人家不是逃的,人家心安理得且正大光明的拿了他家的马匹和银两,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走的。
于是,陈宫只好作罢,但是他已然在心中记了曹孟德一个大过。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括弧,这个贼要有能惦记人家的能力。陈宫怼上曹孟德,也只是在自己的人生中徒增了几笔尴尬。幸好有这尴尬,陈宫一度蹭着曹孟德的热度,几欲冲进三国热搜榜前十。
“倾倾,怎么这一路上你倒是安静了许多?”曹孟德勒住了马缰,尽管两人在逃亡,但是曹孟德的语气尽是温柔。因为他说过,他此生温柔只对倾倾一人。他可以负尽天下,但是唯有一人,曹孟德宁愿自己身首异处,也舍不得她流一滴泪。
“孟德,我想子桓了。”倾倾低声说道。她的思念与痛苦,只是轻语一提,并没有抱着曹孟德疯狂的哭泣。
曹孟德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想呢?
“曹大人,这些天来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倾倾眼中有些冷光,看的曹孟德一阵激颤。但是更让曹孟德心惊的,是倾倾对他的称呼。
“什么事?”曹孟德硬着头皮问道。其实他也是有所察觉一二的。
“你说你洞察人心,但是你只是在赌,你拿曹府的所有性命,你拿我的儿子在赌,对,你成就了你的大义,你众望所归,你可以一呼百应可以挥毫作赋,你以后必会高高在上,但是,你永远只是一个霸主,也只能是一个霸主,你不会成为王者的。”倾倾冷冷的指责。
曹孟德很想为自己辩解,不是的,不是的,倾倾。我的确在赌,但我也是十拿九稳的赌啊!我从来没有任意的残害过生命,大汉江山错不在我,天灾人祸错不在我。你为什么要这么指责我?为什么连你也怪我?但是,他却的确一句话也无法反驳。
我赌的是一个男人的气概,我可以说,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曹府无恙,但是我仍然不敢说一定。因为没有人会未卜先知,我不敢对所有的事情说“一定”。
“那么曹大人,你又为什么要带着我呢?为了保护我?还是说你想向我炫耀你的兵力你的威望,还是你想让我看看你的决断与聪慧?”倾倾漫不经心的说,但是她的每一个字,却仿佛利箭一般深深的扎在曹孟德的心头。
曹孟德怔在原地,他以为,这个女人只是个任性无礼,但却是他深深爱着的妻子,他给她最好的,他向她隐瞒一切却也在炫耀一切,但是他怎么忘了,倾倾或许任性,但更多的是那份难得的灵性。
当一份爱情中掺杂了揣测与思辨,当一份倾心中混入了别种心思,当一份无私中被染了其他颜色,我又该怎么办?你说的对,原来我不是那种舍己为人,解救苍生的大英雄,原来我只是众生中平凡的一个,我卑鄙我肆意我任性我决绝,我一点都不完美,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但是倾倾,你知道吗?我只想把这份完美给你。我的确做不到王者之爱,我只想给你丈夫对妻子的诺言。
但是这些,曹孟德一个字也没有说。
曹孟德还是温柔的看着她,那温柔的目光,几乎要把倾倾软化。
“对不起,是我任性了。是我不懂为了天下为了家国而委曲求全,是我……”
曹孟德一把搂住了倾倾。“宁我负尽世间人,绝不让你流一泪。”曹孟德说的坚定,他没有什么“山无棱天地合”的誓言,他不会给她“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浪漫,唯有这一话,刻骨铭心。
“曹大英雄,你看,你也和我一样任性了。”倾倾展颜一笑。
这世间没有从始至终的爱情,但有乱世的携手。汉武帝深情的佳话在与李夫人说完后,转身去见了钩代夫人,卓大小姐当钴卖酒也只换来了始乱终弃。盛世爱情难得,乱世更难。
曹孟德,如果有一天,在江山佳人间只得其一的话,你会与高祖刘邦做出同样的决定吗?虽然我希望我们能一同走下去,不过,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王侯将相自古便是男儿的志愿,你的选择,我怎会不明白呢?如果你真的为我负尽天下,我岂不是成了妲己褒姒之流?呵,我可是断断不会受这等侮辱的。
今晚的夜色很美,微风习习,萤虫啾啾,曹孟德与倾倾并肩站在暗夜下,月魄在他们的身后洒下了一片光影。
我必不负你。
两人互相望着对方,心有灵犀的想到。
只是不知道,这一场爱情,又能坚持到何许年月?
时间总会改变一切的,但是,倾倾,哪怕在我们逝去的那一刻,我也会坦然告诉你,我对你的爱情没有变。
时间总会消磨一切。孟德,如果我不信你,而错信了时间,我还会是你的倾倾吗?
“对了,我以前听你说过,你在成皋有个熟人……”倾倾努力回想着。
“对,我还差点忘了,他是我父亲的至交,我们可以去投靠他啊!”曹孟德欣喜的大叫。更是抱住倾倾亲了好几口,作为对她的感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么晚了……哎!荒山野岭的,我们只能将就一晚了,明天一早,就去吕伯父家。”
倾倾不情不愿的和曹孟德凑合在了一块,两个人相互靠着,至少也会暖和一些。在争吵后,两人彼此间都没有再提起曹府的众人与子桓。
曹孟德抱着倾倾,他陷入了沉思。历代帝王上位后先杀功臣,这似乎都成了一个惯例。杀功臣,拓疆土,追长生。在他们的“远大”的目光里,从来没有女人的身影。他们孤独的活着,还自恋的觉得自己当真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这样的帝王,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
愚蠢也好,胸无大志也罢,如果能够一辈子守护住她的女人,那么他宁愿不去争那个位子。
倾倾已经睡了,她好像在说梦话。如果一切都错了,你会怎么做?这是什么意思?曹孟德听不懂。
曹孟德还是耐不过疲倦,他睡下了。
一觉醒来后,天已经大明。离陈留又近了一步,离那场背叛,也近了一步。
“倾倾,走吧,我们去拜见拜见我那位吕伯父。”曹孟德朗声笑道。 谁主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