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看着孟德兄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聪颖的荀彧转了转头脑,他马上明白了这之中的意思。
除了白天宴会中的人,还会有谁?如果不是宴会中的人,谁还会来?
曹孟德把身边下属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了荀彧在身边。
“丞相大人,丞相大人……”还未跨进门,曹孟德和荀彧便听见了那声高嗓门的喊叫。
曹孟德整了整自己的衣襟,他显现出自己的尊贵与气魄。“文若,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于吉带过去了吧?”
“咳咳,孟德兄,这个我早就猜到了。我不明白的,只是孟德兄为何……”荀彧小声的说着,还没有说完,他便闭上了嘴,因为门外这人进来了,为了掩饰自己似乎是在咬耳根的尴尬,荀彧干咳了两声。
不过这倒是他多虑了,人家带来的这位关注点都在丞相身上,至于丞相身边的谋士如何,压根不在那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丞相大人,我有要事举报。”闯进门的这人第一时间跪伏在了地上,身子还在微微颤抖,不过那说话的语气之间却是无比的虔诚。
“哦?你有何事?”曹孟德把这人拉了起来,语气中尽是风轻云淡,这种说话的态度也让对方减少了几分心理压力。
“丞相大人,我……我举报。那个……那个……”
“慢点说,放心,这里没有外人。”曹孟德安抚。
“于吉那个老匹夫是董承安排来刺杀您的。”这人说话时倒也不结巴了,吐字异常的清晰与麻溜。“大人,这事都是董承授意的,都是他。”
“来来,先喝杯茶,”丞相大人亲自奉上了热茶,“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对于这人心中的那点小心思,不说十分了解,曹孟德至少可以认定自己猜中了八九成。这人是看于吉在相府安然无事,或者说于吉生活的很少优越。于是,那人定是认为于吉供出了董承,而董承在情急无奈之下,一定会说出更多的事情的。想必这之间,一定会牵扯到面前的这人。
至于董承嘛,用得着他说吗?他早就猜出来了。
这人很感激丞相大人送上来的茶,对他来说,茶不是主要的,难得的是丞相大人待人的宽厚程度。果然,他一开始就不该听信董承的一面之词上了那贼船。
这人深呼吸了几口气,“大人,这个……隔墙有耳,在国舅府中,自然也有我的眼线,这一点,我觉得您是可以谅解的,是吧?”
曹孟德摸索着下巴点点头,他倒也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隔墙有耳,好一个“隔墙有耳”!
如此说来,倒好像是为那些不堪的过往找到了某个借口一般。
“你还有别的事吗?”曹孟德耐着性子,他知道,这人绝对会有别的事。因为据他的猜测,于吉一事只与董承一人有关。
果然,这人在思索了几秒后,他又重新跪了下去,“丞相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此事都是董承一人主办的,我实在是受了他的胁迫啊!”
他哭的涕泗横流,更是重重的磕起了响头。
荀彧惊讶的看着这一幕,他望望孟德兄,在看看地下跪着的那人,之前孟德兄给他讲的“农夫与狼”的故事,他似乎是明白了。在实践中房方能看出某些问题,在经历过后方才会有更加深刻的感悟。
“哎!好端端的,怎么又跪下了?你且起来说,曹某不会怪你。”曹孟德大方道。
这话在那人听来可真是天籁之音,他在曹孟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这一刻的他,非常庆幸自己早先一步来自首,如果这自首的速度慢了,恐怕他还不会有这么好运。
这人依命站了起来,“丞相大人,那董承不知道从哪儿伪造了一封陛下的诏书,然后逼着我等十数人在某张白绢上留下了血字,说要……”
“你但说无妨。”
“说要诛杀曹相!”
曹孟德皱眉,他不是为了这几人敢公开的与他作对,说实话,高处不胜寒,他在这个位子上多少年,就有多少年的反暗杀经验。他不相信随随便便几个人能够来场大规模的策反,他更不相信这么几个人可以暗杀得了他。
只是……这人说什么“伪造陛下的遗诏”,曹孟德可并不相信这种说法。在他看来,更多的可能是陛下真的有杀他的心思。
他不懂,是谁把那小孩扶持到了今天?是谁为这个破败的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难道就因为他曹孟德“功高震主”,难道就因为那一半怀疑一半不安的心情就可以枉断一位臣子的生死吗?
他只是有种很沉重很沉重的悲伤感,这么多年,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他被这种不信任给伤害到了……
“多谢兄台提醒。”
尽管心中愤怒,但是表面上的曹相仍然是那般的风轻云淡,这或许才是众人觉得他很强大的原因。
“丞相大人,我……我是被逼迫的。我向大人举报董承,这个……这个是不是可以将功折罪了?”这人小心翼翼的看着曹孟德。
“兄台何罪之有?”曹孟德一笑,“今日之事,可务必不能被人发现,不然这董承是饶不了你的。你放心,本相保证,此事与你无关。”
“多谢丞相大人,多谢丞相大人。”这人又高兴的伏地磕了几个头,他兴冲冲的回去了,解决了心头的一个大病,总算可以安稳的睡一觉了吧?
曹孟德看着那人的背影,心中想到,但愿你若梦中遇见董承,不会问心无愧!
呵,怎么可能呢?
不过片刻,曹孟德已经从被怀疑的悲伤中走了出来。“文若,你现在可是明白这农夫与狼的故事了?”
荀彧反应过来,他看着曹孟德,“既然孟德兄讨厌狼,那为何不杀……”
“为何要杀?你不是农夫,更不是屠夫。文若,你的思维太局限了吧!”曹孟德这话中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那孟德兄觉得自己是什么?”荀彧不自觉的接口问道。
“文若,你这几声“孟德兄”叫的习惯了,是不是就忘了,你孟德兄可是还有另一个身份的?”曹孟德一甩衣袖,身上显露出了王者的霸气与威严。
“在下不敢。”荀彧恭敬的拱手。他没有忘,面前这人,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
只不过,平日里嬉笑时的语气谈话几乎让他忘记某个最本质最刺痛的问题,那就是身份。一个谋士,一个丞相,这才是他们之间的身份的差距。
荀彧不愿再想这种问题。
“咱们应该怎么处置董承?”荀彧转移了话题。
怎么处置?曹孟德最烦这种事情了。“还没有想好,等明天再说吧!或许睡一觉就有答案了呢!”
对于孟德兄这个冷笑话,荀彧很给面子的干笑了两声。
“夜色深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很明显,曹孟德说出这话的潜台词是说他累了,这么简单的逐客令荀彧当然一眼就看了出来。
只是,他仍然杵在原地没有走。“那个……孟德兄,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有话快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扭扭捏捏了?”曹孟德打了个哈欠,他感觉自己果然是上了年纪了,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的补个美容觉,然后把白天饮酒过多带来的神经损失都一觉给睡回来。
虽然他脾气很好,不过此刻看着荀彧在这儿干站着觉得很不舒服,要不是考虑到自己的形象,曹孟德连把荀彧轰出去的心思都有了。
“在酒楼宴请荀攸,请他帮忙寻找神医之事,可是为了设计引出董承?”荀彧的视线不自觉的瞟向了地面,他知道这样怀疑明公是很不道德的,不过他只想要一个结果。无论孟德兄说什么,他都会相信的。
“不是。”曹孟德对打搅到自己休息的荀彧有些窝火,不就是这种破事吗?明天再问不行啊?少知道一晚上能死啊?
“求荀攸是真,隔墙有耳也是真。只是我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巧。”曹孟德还是好脾气的给了荀彧解释。“话说你可以回去歇着了吗?”曹孟德又打了一个哈欠。
“是是是,在下告退。”荀彧笑着道,他的语气中多了许些欢快,真是莫名其妙,曹孟德看着荀彧那雀跃着离开的背影,心中不解。
这求个神医的都能让你操心,你是在这儿当谋士的还是在这儿当管家的?
曹孟德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用人不当,是不是该考虑下换下员工的职位,进行次调剂了?
哎!董承又是个麻烦,其实他是很不喜欢这些麻烦的,不过麻烦总是要来找自己,怎么才能避免呢?
至于那神医,荀攸怎么还没有回来?不,这次他可不能再那么粗心了,什么神医?要不是他善于察言观色,说不定已经被于吉毒害了。
神医?哼!曹孟德不屑的回去了。
曹孟德没有告诉荀彧,农夫与狼的故事还有个后续的,若是以后还有机会,他会把这故事给文若讲全的。 谁主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