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意思?”明艳的女人怒瞪柳眉,倒也别有一番风情。“张绣畏惧曹贼的气焰不肯相抗,你说我们必须要用计使他出手,依我一妇道人家的浅见,敢问先生,可是真的想为我夫君报仇吗?”
“夫人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恼羞成怒还是自命清高,心中已经有了退意?”角落里的人一声嗤笑,心情更是出奇的波澜不惊。
“我敬你一声先生,是因为你会帮我为夫君报仇,贾诩,你也莫要高估了自己。按照你所说的,我明晚还会过去,只是希望,你真的可以帮我。”那女人说完后,她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大氅,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也吹进了这个女人的心头。
夫君枉死,她一个女流之辈能做些什么?诱引敌人为夫君报仇,不知道夫君在天之灵会不会责骂她?但是,她也是穷途末路真的没有办法了啊!
如若此仇得报,夫君,你等着,我定会去找你。如若那人命大,我做出此等丧德之事,也必然不能苟活于世。
无论如何,我都会去找你的。
乱世中的女人也不过是依靠男人而存活着,但是真要说对某人有至死不渝的爱情,那也是罕见的。邹夫人的大德大义或许不会留下什么记载,不过至少,还有那么两个人是在意的。
自美艳的邹氏离开之后,曹孟德后半夜失眠了。不是因为一个女人,而是因为他在想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女人,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女人。
张绣要投降,这与他无关吧?这女人怎么回事?就这么来不清不白的祸害自己?
他已经步入中年了,可没有那么自信自恋的认为人家一个大美人投怀送抱只会因为见他长得英武不凡。虽然他年轻时确实很俊俏潇洒。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嘛!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女人深夜来到这儿,应该不会有人看见吧?这露深夜重的,谁会闲着没事往这边跑啊?曹孟德乐观的想着。只要没有个人证,就算那美女说自己非礼她,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因为地位摆在那儿嘛!这就是地位带给他的最大的好处。
只可惜,与那些弊端相比较,这好处简直廉价的微不足道!
将近黎明时分,曹孟德才多多少少的眯了下眼睛。而在一个时辰之后,他又准时起床了。他还得忙着应酬,谁整天有那么多时间拿来睡觉?时间就像是海绵里的水,必须得一点一点的挤出来才行,这是一句至理名言,曹孟德心中想。
继续重复着昨日的行程,每一天都是一种重复式的奇迹。
只不过,今天看来,怎么那张绣比之前要热络了许多?哎哎!他头疼,得,张绣,你热情的是不是有点过头了啊?我感觉偏头风又有点复发的迹象啊!
算了算了,难得见张绣这么痛快的放下过去那些成见与我大喝一场,我就舍命陪君子吧!曹孟德心中想到,然后继续与张绣谈笑着。
酒足饭饱之后,曹孟德感觉惬意了不少。晕晕乎乎的走在夜色下,感受着那凉风习习,感受着那迷人且醉人的月色,感受着那清新的空气,这一切,都让他想起了过去所读过的“礼记”中的大同世界。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曹孟德心中猛然有种感慨,他要真正的将天下变成所构思的样子,他要让所有人都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
这一次,曹孟德睡得很足,他梦中有自己所实现的所憧憬的人生方向,他梦中有等着他的倾倾和孩子们……不知道是醉酒的原因还是他沉迷在自己的幻想中不肯醒来的原因,他睡得非常死,就连身边做了一个大美人都没有发现,就连那大美人不断而轻柔的唤他“曹大人”,他都没有醒来。
邹氏无奈,她还记得那位神通广大的贾诩先生教给她的妙计。如果说曹孟德醒来的话你就赖在他这儿不要走,一定要和他说几句话。如果没醒,你便微笑且自信的离开。
没醒有没醒的办法,邹氏扯了扯自己的衣衫,她脸色绯红,目光中似乎在掩饰着一种羞愧,又似乎是在因为此事而兴奋。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谁也说不上来这之间有什么猫腻。
但是越在这种不清不楚的环境下,越可以引导着别人猜测,至于猜测到什么方向什么地步,那就与邹大美人无关了。
邹氏没有想到,他一出曹孟德的房间,便撞上了张绣。
“我还道曹相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他内里如此恶劣不堪。婶婶放心,曹贼迫害于你,辱我至深,我定然会为你好讨回一个公道,为我们张家讨回一个公道。”张绣很是义愤填膺的说着。
邹氏见他身边所带随从,便猜到这不是他闲来无事恰巧撞见,很有可能就是他早就发现了。既然都准备好了,到现在才在这儿假惺惺的来安慰我,张绣啊张绣,你以为,任何事都在你鼓掌之中吗?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真的是为了我才要反那曹贼的吗?
蓦然的,邹氏似乎在不经意间看见了跟在张绣身后的贾诩的目光,那贾诩突然望向自己的一眼,包含了太多太多的讯息。原来……邹氏突然明白了。
张绣本就不想投降于曹孟德,只是迫于人家的势力。而在投降之后,张绣已然后悔。但是要让他直接造反,他又害怕史传上的名声,于是迫不得已,他只好暂且忍耐着。
曹孟德对邹氏的种种他并不在乎,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张绣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除非这块香玉对他意义深刻。
那么贾诩,你布下一个这么大的局,所为的又是什么呢?我想让曹孟德死,是为了给夫君报仇。张绣想让曹孟德死,是为了权利。你想让他死,又是……
邹氏现在突然觉得她一个女人还真的不适合活在这乱世,什么权谋,什么功利,这些都太复杂,她根本就无法去细想。
曹孟德突然噩梦惊醒,他看见月影的映射下,窗外似乎人头攒动,他料到或许出了什么事情,倒也很果断的拿上大氅就从后窗溜走了。
但是当他走到前门角落处时,他的脚上如同灌上重铅一般,再也挪不动一寸。
正门前那个死的凄惨的人不是他的兄弟典韦还是谁?典韦身中数箭,身上更有多处被砍过的痕迹。典韦俨然变成了一个躺在血泊中的人,曾经的那个虎背熊腰的憨厚大汉只能变成他回忆中的人了。
突然的,很多的记忆涌上他的心头。如何与典韦结实,如何带着他去打架,如何将一大桌的剩菜端与典韦和许褚,还看他们吃的津津有味,末了还说什么必然一饭之恩,以死相报的玩笑话……
兄弟,你给我睁开眼睛啊!你起来看看我啊!我保证,只要你起来,下次剿匪,我一定安排你做前锋,让许褚给你打下手。我只求求你,你醒醒啊!
曹孟德沉重的搂着典韦,他几乎是爬过去的,因为走到典韦身边时,他再也没有了力气。
血水还是热的,泪水也是热的,大滴大滴的泪落在了典韦的伤口处,只是,他怀抱着的这个人,再也不可能醒过来了,也再也感受不到痛楚了。
生命可贵,直到这一刻,曹孟德才似乎领会到了这话的深沉与悲伤。他没有历经过生死,但是他却看着自己的好兄弟死在自己面前。剜心之痛,旁人不知。
这时,他突然想起先前那个噩梦,他听见了一个人在大喊,“明公快跑!”但是他看不见那个人的模样,只是隐隐约约的一个背影。他拼命的想要看清,最后就醒来了。如今想来,这不正是典韦临死前的话吗?他一定也是在这处荒凉之地,连月光都不愿施舍的地方这么朝自己大喊,他是个好兄弟,是他曹孟德对不起典韦。
“兄弟,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宛如当初失父之痛,如今曹孟德再次感受了一番。但是那次他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徐州,而这次,什么也没有,他所看见的,只有面前这血淋淋的尸体,以及这鲜血,非常非常刺眼的血红。
除此之外,他再也看不见什么东西。典韦是他的兄弟,他连自己的兄弟都护不住,还怎么救这天下?而最令他悲怆的,还是因为,典韦因他而死。
典韦是为了保护他,仅仅为了救他。那么他呢?张绣如此反常,他竟然没有半分的防备,最后反而因此而损失了一个兄弟。他的兄弟有很多,但是典韦只有这一人!
不管是对于他还是对于典韦,他们都已经是一个整体,所有兄弟的一个整体。亡了典韦,即使其他人不会怪他,但是他心中又怎能过的去?
耳聪目敏的孟德感觉到了周围杂乱的脚步声。他最后看了一眼典韦,对不起,兄弟,我会回来的。等你!
曹孟德跑了,他知道必须活着才能救更多人。 谁主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