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青城山的路上,程苏南接到一个电话。
他看着显示在手机屏幕上的瑞典号码沉默了片刻才接通来电。
“喂,苏南。”
听筒里传来是中文,是个男人的声音,有着远隔重洋也过滤不掉的苍老。
“爷爷。”
听见程苏南还肯叫自己一声爷爷,黎江南眼角的纹路挤皱在一块,堆叠出笑意来。
他姓黎,自然不会是程苏南的亲爷爷。13、4年前,他在医院里偶然见到了一个腿有严重创伤,总是沉默寡言的华夏小男孩。
久未见同胞的黎江南渴望和同胞说几句中文,于是上去说了句:“很疼吧?”
程苏南回头看了看他,苍白的脸上对这个陌生人笑了笑,说道:“嗯,很疼。”
自他受伤后,他父亲干脆利落的把自己抛弃,仅仅因为他没有了继承人的资格。而对于他自己,却没有丝毫过问。
黎江南对于他来说是超越父亲的存在,是他事业和人生路上的领路人。
他不敢想象,当时那种状态下的自己,如果没有他的扶持,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到如今,他们的关系也早已如同寻常的爷孙一般了。
“在沪城的这些日子,过的还好吗?”黎江南一向不过问程苏南的生意和工作,只是像一个普通的长辈一样关心孩子的身体而已。
“挺好的。”程苏南待黎江南却不似从前那般依赖了,经过那件事之后,他们之间像是隔着一层膜一样疏离。
黎江南知道程苏南变了,也知道他是因为自己。黎江南说:“苏南,抱歉。”
“……”
程苏南没有接话。
“我知道自己以前的做法有失偏颇。可小瑞是无辜的,他还没有见过你。”只要程苏南过得好,黎江南已经无所谓他怨不怨恨自己了。他现在唯一想的是,在自己有生之年,能让苏南对小瑞改观,接纳小瑞就好了。
“不用对我道歉,我能理解。”程苏南见不得自己敬重的爷爷对他抱歉的样子,不过还是表示,“国内还有很多事务需要我处理,我暂时不会回去。”
“太崩,太崩。”
手机里隐约传来小孩子牙牙学语的声音。
黎江南压低声音在说:“小瑞乖,太公在打电话。”
“哒电发。”一个坐在儿童座椅里,手里握着卡通小勺,在自己学吃午饭的小毛毛头,举着肉呼呼的小手放在耳朵边上模仿太爷爷的动作。
“对,打电话。”黎江南看着绕膝的曾孙儿,眼中满是疼爱。
知道程苏南心结犹在,黎江南觉得自己不能再给他增添压力了,最后他说:“事务繁忙,也要多注意身体。有空再联系吧。”
挂了电话,黎江南拿了湿纸巾,弯腰去给吃的满脸都是酱汁的小瑞擦脸。他欣慰又心疼的说:“我们小瑞都长这么大了,都会说话走路和自己吃饭饭了。”
而心疼的是,他大概是世界上为数不多,开口学的第一个词汇不是爸爸或妈妈的孩子。更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从没见过父母,也没有被父母见过的孩子吧。
挂了电话,程苏南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给头脑减压。
听见那个孩子的声音,让他心中腾起了复杂又令人不适的情感。
本来那孩子对他来说只是个空白的形象,虚无的存在。
而现在…… 清风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