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下铺混不上,咋回事?这可跟我没关系哈,总经办给订票的。”科长听着张工的怪话,有点针锋相对的回了一句。
“这不嘛,上次跟小魏出差,从北京到沈阳,足足在火车站广场上站了半天才拿到票,还没有下铺,你说咱这水平混的。”张工毫不客气的提起上次出差的事儿。
魏启明低头看着桌子,告诉自己要忍。
可张工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要说我也无所谓,啥上铺下铺的,可人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还带着个孩子,我答应人家要照顾好的,结果弄了个中铺给她,真是好没面子。”
魏启明觉得自己脸色通红,看着窗外不吭声。
尹科长也觉出了事情有些不对,打着哈哈说:“都过去的事儿了,现在买个票多不容易啊,我们这是洛南始发站出发,所以有票挑,你们那是中转,能买到票就挺好的了,别计较太多了。”
张工语气明显加大了:“没把握的事儿就别答应嘛,你看这事儿办的,早知道我找别人买票了,省得费这个劲。”这是明显的借题发挥,在指责魏启明了。也许是签字权的事情,让张工不爽很久了,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
魏启明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冲着张工说道:“张工,我是答应买票了,可我同学没买到。就那三张票,还是我自己垫钱买的高价票,亏了一百多块钱呢。你能买?那你怎么不买?让我去买!”
张工可能没想到他还敢回嘴,梗着脖子说道:“买不到就别答应,答应了就要做到。你亏钱了,亏多少我给你。”说着做着架势掏钱包。
尹科长看他俩吵起来了,赶紧拉着张工回座位坐下,嘴里劝道:“别啊,你们这师徒俩平时好好的,小魏也不能提前知道同学帮不上忙买票。你这老人家了,别和年轻人一般见识。小魏亏钱就亏了吧,别找后账了,和和气气的吧。”
尹科长嘴里劝着张工,一边冲魏启明打眼色,让他别说了。也是的,于事无补,说有何益呢?平白又把张工得罪了。可刚才火气上来,实在是忍不住了。
小秦抄起暖壶,拉着魏启明去外面打开水。一场风波,就此结束了。可他知道,以后他和张工,再也不可能象没事一样相处了,仿佛玻璃上的裂痕,再也无法弥补。
他和张工,在办公室或车间,还是一起商量工作上的事情,彼此间都客气了很多,外人看来是和谐的一对师徒。但在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在的时候,根本不会说什么私下的话,彼此打从心底里的戒备,都能清楚的感觉到。
魏启明从最初的不习惯,后来慢慢的适应了这种关系,师徒,成了一个称呼而已,他和张工各忙个的,可惜他自己没什么好忙的。
一九九四年的春节,好象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一年前,魏启明还在车间干活,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一年过去,他已经在开发部扎下了根。
春节放假前几天,人事科的人就在统计谁过节可以来单位值班,于是魏启明就报了名。他已经和妈妈写了信说春节不回家过了,在洛南过。
第一次在外过春节,魏启明还觉得挺新奇的。春节值班可以发三倍工资,魏启明只轮到了大年三十那一晚,其他的时间都被别人定好了。他其实也无所谓,三十晚上也没什么特殊的,不来值班,他也是一个人在单身睡觉。
在李非家吃过晚饭,魏启明八点不到就到了值班室。值班室不是门卫室,而是挨着发动机测试室的一间房子,里面有现成的床铺,面积不小,是测试发动机的时候,工程师轮班睡觉的地方。
值班室居然还有台电视,魏启明自己看过了春晚,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抽了根烟,简单洗漱了,他倒头就睡了,这里也没啥好值班的,无非是走个过场。
初一下午,魏启明才不紧不慢的骑着车慢慢朝北山李非家走,一路上的小摊已经都撤了,没谁在大过年的时候还摆摊,单身食堂也停火了,初四才有饭吃。魏启明早上交接了值班签字表,回到单身宿舍又美美的睡了一上午,直到饿醒了才起来。
到了李非家,一直都有厂里的或者学校的人来拜年串门,魏启明也乐得不用在客厅坐着陪她爸妈聊天了,躺在李非的床上继续迷糊。李非爸妈的同事,跟魏启明没有任何交集,他一个都不认识。
李非还得时不时的出去帮着接待客人,看着赖在床上的魏启明,只能瞪瞪他出气。
好不容易到了傍晚,没有人再来了,李非抱怨忙活了一天,午饭都没吃好,魏启明自告奋勇的让他们三个歇着,他来准备晚饭。
魏启明从小学开始,就要给弟弟做午饭了,爸爸常年在外,妈妈去市里摆摊,只能由他照顾弟弟,早早的学会了做饭,手艺还不错。
麻利的切了一些卤牛肉,火腿肠,皮冻等凉菜,魏启明又做了一个蘑菇肉片,红烧带鱼,酸辣小白菜,凑了八个菜摆了一桌。过年嘛,要丰盛一些的。
到了晚上快十点了,魏启明准备告辞了,对着她爸妈说:“叔叔阿姨,你们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单身了。”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去雪了,很大,雪花从窗前蜂拥着飘落。
“你们单身不开火了吧?明早早点起来,过来吃饭。”李非妈妈嘱咐着。
“初四才开火呢,街上也没卖吃的了,我明早过来吃饭。”魏启明回答着她妈妈。
他爸爸在一边感叹:“唉,你们这单身也是麻烦,大过年的肯定都冷清了,别人都回家了吧?”
“是啊,叔叔,我们宿舍就我一个人。”魏启明一边穿着鞋一边回答。
“要不你就住家里吧,反正有空房间,省得跑来跑去的,麻烦,外面下大雪呢。”李非提了个让魏启明心花怒放的建议。
李非爸爸看看魏启明,没出声,转身进了房间了。
李非妈妈被李非的话顶住了,不情不愿的说道:“那就住那间吧,欣欣你去把被子找出来,怕夜里冷。”
李非和妈妈去拿被子了,魏启明高高兴兴的又把穿好的鞋子脱了,进去帮忙。等铺好了床铺,李非妈妈说了声早点睡吧,就回了卧室。魏启明和李非趁机拥抱了,亲热了一会儿,李非出去了,洗漱抹脸的忙活了半天,魏启明已经躺在了床上闭眼假寐了。
李非又进了魏启明房间,他抱着她说:“快回去睡吧,等会老太太该抓你了。”
“嗯,你也早点睡吧,明早还得早起,不象你在单身能睡懒觉了。”李非调皮的拍拍魏启明的脸。
“晚上别插门啊。”魏启明在她耳边跟她叮嘱。
“且,你胆子那么大?”李非扭身走了,魏启明暗自嘿嘿笑了。她的用意难道他还不明白吗?
李非爸妈轮班的出来进去了几次,都快夜里十一点了,终于屋里安静了下来,魏启明却在黑暗中睁大了双眼,聆听着窗外零星的鞭炮声和雪花撞在玻璃上的沙沙声。
他俩已经很久没在一起了。
天气热的时候,魏启明发现小王会每周日都去市里逛街,而小沈则在周六晚上就回了市里,这给他俩创造了极其方便的机会。于是每到周日,李非就会到单身来找他。一开始她会在十点左右来,那时候小王已经出去了。
而慢慢的,李非来的越来越早了,小王有时候还没起床,李非就站在走廊里等,等魏启明不好意思的叫小王起床后,她就进来在他床边坐着。小王最早还会在屋里晃一会儿才走,后来就很自觉的洗漱后第一时间去逛街了,留下他俩在屋里缠绵到中午才去市里。
进入冬季后,小王不想出去逛街了,魏启明也不能逼着他出去吧?
听着客厅里的挂钟打响了十二下,魏启明终于按耐不住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必须要出去。
轻轻的从床上起来,穿着袜子,没穿鞋,冰凉的水泥地刺激着他的脚板,可他却顾不上脚冷了,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把门一点点的拉开,还好木质的门没有发出声音。拉开仅容一人进出的宽度,他出了房间,又一点点把门推了回去,好象从里面插住了的样子。
他双眼早已适应了黑暗,况且外面下了雪,反射着灯光,客厅里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他沿着看好的路径,快速而没有声息的来到李非卧室门口,轻轻推开门,闪身进了她的房间,听到李非熟睡的呼吸声,而且她还是身子朝床里的。
站到她床边,把手伸进她的被窝里,用冰凉的指尖伸进她的睡衣,轻轻点在她后背上。
“不好,有采花贼了。”她在黑暗里悄声说,明亮的眼睛冲他蒲闪着。
“叫你装睡,明明在等我呢,快往里点,地上好冷。”他压抑着嗓音跟她说。
他和李非并排躺在她的被窝里,枕头上传来阵阵香气,一个火热的身子挨着他,霎时觉得燥热了起来。
床是棕绳床,很结实,还是李非家在湖南的时候买的,用了很多年。动作太大会有吱吱呀呀的轻微响声,他控制着节奏和力度,让床没有声音。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到她爸妈的房间门开了,他瞬时石化。
听脚步声是她妈妈,还好去了洗手间,一阵声响之后,又回去卧室,关上了门。
李非嘴巴呼出的热气鼓励着他,可他已经在这惊吓中没有了继续的胆子,匆匆结束。
慢慢把自己房间的门又推上,他深出一口气,躺倒在了床上,一身汗,滑腻腻的,还带着李非的体香。 天南地北雁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