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后回到滨海，李非已经上班走了，魏启明把家里彻底的打扫一遍，宣誓告别过去的颓废生活。打扫过的家清新舒畅，新年、新春、新生命。

　　他精心准备了简历，穿上许久未穿的衬衫，西裤、皮鞋，整个人显得朝气蓬勃。新年过后招人的公司很多，人才市场里人满为患，直到把所有的摊位都看了一遍，投了几份简历，他才冒着汗，从拥挤的人群里走出来。

　　街道上人们悠闲的走着，蓝天之上几朵白云，是个不错的天气。

　　中午随便在路边吃过饭，下午，他按照上午面试时约好的时间，来到了大德集团所在的大楼。他看看十几层的办公大楼，信心十足的走了进去。这次运气不错，在人才市场时，负责招聘的人员问了几个问题，就让他到公司找主管直接面试。

　　大德集团是一家外资企业，生产办公用品，办公室装修的很豪华，整整占了一层楼。给他面试的市场部经理是一个美女，长发披肩，皮肤雪白，化着浓妆，身材不高不矮，体型不胖不瘦，只是仔细观察的话，会看到眼角已经有了不太明显的鱼尾纹。

　　她应该有三十岁出头了吧？魏启明暗暗猜测，要是能和她一起工作，应该是个很愉快的事情。

　　“你没有做办公用品的工作经验，也没从事过市场部工作，这是个很大的问题。”经理看完他的简历，抬头问了几个问题后，对他表示了疑问。

　　对于这类问题，魏启明在几次投简历的时候都被问过了，他也想好了怎么回答。端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说：“我今年二十八岁，正是工作的好年纪，有了几年的工作经验，学习新知识正是我的兴趣所在，即便是市场专业毕业的大学生，也要从头做起，工作经验，都是从零开始，慢慢积累的。而且，每间公司生产的产品不同，职位不同，但工作本质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用心学习，尽职尽责。有心，就会把任何工作都能做好。”

　　他这番话并不是多精彩，但他憨厚的外表，诚恳的语气，效果不错，经理没再追问他什么。

　　“好吧，谢谢你来面试，一周内会有正式通知给到你的，如果没有，那就是面试没通过。”美女经理起身把他送到了办公室门口，就回去坐着了。

　　面试过了两天了，魏启明还在人才市场找着机会，不停的发着自己的简历，但心里还在想，怎么大德集团还没有消息呢？或者他应该主动问问吧？

　　出了人才市场，魏启明打了电话给大德，转到了美女的办公室，等她搞清楚魏启明是谁之后，就说已经确定让他下周一上班了，昨天打过电话给他留下的手机联系人，反问他怎么没接到通知呢？魏启明连忙道了谢，客气了几句之后挂了电话。

　　太好了，可以上班了。

　　等李非周五晚上回了家，来通知魏启明上班的消息，魏启明已经没那么高兴了，不过还是很期待快两年的无所事事之后，第一份工作是咋样的？他要好好做，再不用李非来补贴自己，

　　“你怎么接到电话没回来呢？要不是我打个电话去问问，还不知道面试过了呢。”他躺在沙发上问李非。

　　“你怎么不主动给我打电话问问啊？我在公司有急事处理，就没按时回来，反正是下周一才让你上班的，耽误不了你。新公司咋样啊，干嘛的？”她无所谓的口气说着。

　　主动给她打电话？他还真没想起来，平时他从来不给李非打电话，她在外面干什么，他都是不管不问的态度。

　　“行了，我还没上班呢，也不知道公司具体啥样，以后再跟你说吧，我先睡会儿。”一个星期的找工作，每天早早起床，他很是约束自己，现在工作落实了，明天不用再出去，他也觉得困了，就在沙发上先睡一觉。

　　“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干啥工作？”他在沙发里伸手伸脚的躺好，李非不得已转移到了一边的单人沙发，还在问他。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光顾着看美女经理了，竟然没问一个月多少钱工资。算了，不说了，别让李非再耻笑一顿。

　　“反正我以后自己养活自己，房子也自己供，你就解放了，自己顾自己就行。”他看了李非一眼，闭上了眼睛。她带着将信将疑的表情让他觉得很受伤。

　　周六晚上，李非走了，说是公司的事情很忙。忙去吧。

　　周一早上，魏启明长久以来，第一次七点钟就起床了，倒了一次公交车，来到了大德集团的办公室。

　　他应聘的是市场部品牌经理，上司就是市场部经理了，那个美女。经理叫蒋诗琦，叫名字有点拗口，所以她喜欢大家叫她英文名字：Sabrina。

　　她把魏启明带到了产品推广办公室，里面坐的有三个人了，加上魏启明就是四个，都是专门负责产品推广的。公司的产品分成了四个系列，每个人负责一个系列。前面做魏启明这个职位的人已经辞职了，所以才招了他。

　　办公室外面是大办公室，坐着其他部门的人，也包括了市场部的广告策划人员，信息专员，经理秘书等人。产品推广经理有自己小组的单独办公室，听着也挺有内涵的样子，魏启明觉得一切都挺满意。

　　说是经理，名头好听而已，其实就是光杆司令，四个人各人负责自己的系列产品工作。

　　经理秘书是个衣着正统，一脸严肃的微胖女人，叫杨欣，带着魏启明给各个同事做介绍，彼此很客气的说着请多关照等。

　　杨欣个头不高，脸圆圆的，烫着不长的卷发，是个外表一本正经，实际很搞怪的人，和她熟悉之后，她居然喝酒抽烟爱搞笑，真正的诠释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和魏启明一个组的是两女一男，男的叫成哲，女的一个叫汪佑梅，另一个是柳青。第一天上班，上午大家都循规蹈矩的保持着矜持，没有多聊什么，魏启明就在座位上，看杨欣给他拿来的厚厚的各种产品介绍，市场报告，建议方案等等资料，看得有点头晕，也很茫然。

　　他以前没做过市场部，各种各样的名词他毫无概念，什么SWOT分析，4P，矩阵分析等等。

　　成哲出来进去的，还会对他笑笑，汪佑梅则眼睛向上看，好象没有他这个新同事，神态很是倨傲。柳青坐他前面，看不到什么表情。

　　中午下班柳青走了，她家就在公司附近住。杨欣很贴心的进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快餐，他连忙说好，心想不愧是做秘书的，就是细心。

　　吃快餐的时候，杨欣、黄蔷，和魏启明坐在一起，她俩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魏启明就在一边听着。黄蔷是广告组的，负责联系广告事物，个子小小的，精瘦的身材，皮肤黑黑的，是广东人，见人三分笑，说到可笑的事情的时候，就很放得开的哈哈大笑。

　　黄蔷是个很外向，骨子里却是很正统的人，跟杨欣完全是相反的表现，不知道她俩怎么关系这么好。

　　杨欣是黑龙江人，跟他是正宗老乡。

　　吃过饭，杨欣又打包了一份，带给Sabrina，魏启明始终不习惯叫别人英文名，感觉怪怪的，整个公司也只有他们经理这样，同事之间都是叫小杨，小魏这样的称呼。说是外资公司，其实老板是台湾的，所有同事都是大陆的。

　　都是中国人，装什么洋腔？

　　“我们还是老乡呢。”魏启明带有一丝讨好的口气跟杨欣说话，毕竟自己是新来的，能跟老员工套套近乎，得到一些指点最好了。他们已经吃完了，顶着烈日走回公司，Sabrina不想出汗毁坏形象，都是让杨欣帮她打包回去，坐在空调房里慢慢吃。

　　“看你的简历我就知道啦。”杨欣不冷不热的回答他。

　　“哎呦，你俩还是老乡啊，那得多亲近亲近，小魏请客吧，让杨大秘多关照关照。”杨欣和黄蔷都是已婚妇女，说话就很大大咧咧的，没有顾忌。

　　“好啊，明天中午吧，我请两位一起吃个午餐。”午餐也没几个钱，魏启明痛快的答应下来。

　　“再说吧，大家都是同事，不用这么客气。”杨欣很矜持的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后来熟悉了，杨欣跟他说，上来就请吃饭，魏启明给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觉得他是个很世故的人。

　　“对了，Sabrina是哪里人啊？”他问黄蔷。

　　“怎么？觉得我们蒋小姐美吧？告诉你啊，没事别瞎打听，更不能乱说。”杨欣很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引起他的一丝不快，这人怎么这么直接呢。

　　黄蔷则没吭声，气氛有点尴尬，三个人很快就回到了办公楼，楼里空调很足，消除了一身的燥热。

　　回到办公室，汪佑梅正和成哲吃过饭了，正说着什么，见他进门，汪佑梅就很刻意的闭嘴不说了，神色和眼神都带着明显的老员工的倨傲，让他觉得很是可笑。大家都是一个级别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中午休息一个小时，魏启明学着他俩的样子，趴在桌子上睡觉，真的是觉得很累，他已经这么久没上班了，早上又起来的早，生物钟还得一段时间调节才能适应，他趴下就睡着了。

　　汪佑梅故意挪凳子又大声咳嗽的声音，把魏启明吵醒了，看时间已经一点过五分了，他睡过头了。这人真讨厌，难不成她是小组组长？魏启明揉揉眼睛，继续开始看资料。

　　Sabrina打了内部电话，让他去她办公室。穿过整个大办公室，来到和他们小组远远相望的经理办公室，关上门，他老老实实的坐在经理的办公桌前。

　　经理级的办公室很大，大概有十几个平方，大大的写字台，皮质办公椅，角落里还摆着大盆的绿植，前后都有宽大的玻璃窗，朝办公室这边有白色的百叶窗，可以遮挡办公室一般职员的视线。

　　“上午看资料还适应吧？有没有什么问题？”Sabrina用嗲嗲的声音问他，面试时初初听她的声音很有吸引力，但现在听多了会觉得腻。

　　“我以前没做过市场部工作，也不太了解产品，但是我有信心尽快熟悉，把自己的工作做好。”魏启明简历上写的很清楚，面试的时候也说过他没经验，这都不用隐瞒，魏启明中规中矩的回答她。

　　“嗯，相信你能做好你的工作，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同事，或者问我也行。”Sabrina用经理该有的宽容态度跟他说着。

　　“当时面试的时候没跟你说工资待遇，现在跟你说一下。”Sabrina话锋一转，倒是提醒了他，他面试的时候光顾着看美女了，居然忘了问工资，他正想找机会问问呢。Sabrina主动说当时忘了告诉他，他觉得这可不应该是经理该犯的错啊。

　　“试用期一个月的工资是一千五百元，三个月试用，转正后是一千八百元，周六上班分大小礼拜，轮流休息。”Sabrina轻启贝齿，鲜红的嘴唇一开一合的，跟魏启明说了个让他很不满意的数字。

　　可他已经上班了，再去找？也不见得能很快找到工作，这里环境也挺不错的，又是自己从来没接触过的新领域，魏启明还是挺想做这份工作的。

　　一千八就一千八吧，好过在家混吃等死。

　　“以后有加薪的机会吗？”魏启明问了问，至于能不能转正，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好好做，肯定能做好的。

　　他脱离社会太久了，急需努力工作，尽快融入社会。

　　“这个要看表现了，公司没有统一加薪的惯例，不过每年中秋和年底，都有奖金，相当于一个月工资吧。”Sabrina做出小女人的姿态，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嘴角撅着冲魏启明说话。

　　这还行，一年拿十四个月工资，勉强。

　　“那谢谢经理，我会努力工作的。”他和Sabrina告辞了，转身离开了她办公室。

　　“成经理，你们在哪儿抽烟啊？”他问斜后方的成哲。成哲和汪佑梅的座位是一列，他和柳青的座位是一列，四个办公桌把小小的办公室塞满了。

　　成哲身上有很浓的烟味，上午他就闻到了。一直忍着没抽烟，他和经理谈完话了，心态放松，烟瘾上来，再也控制不住了。

　　“呵呵，你也抽烟啊，走，我带你去。”成哲起身就往外走，汪佑梅飘来一个白眼，柳青则用纸在脸前扇着，慢悠悠的说：“又来个大烟枪。”

　　他冲柳青笑了一下，柳青也回了个微笑。柳青挺好看，性格也温柔，比汪佑梅强多了。

　　来到电梯旁的楼梯间，楼梯上摆着个铁盒子，里面都是烟头，原来他们都是在这里抽烟的。给成哲递上一根魏启明点着手里的烟后，深深的吸了一口，真过瘾啊。

　　“咱们这工作好做吗？”他坐在楼梯上，冲高他几级台阶的成哲问。

　　“有啥难做好做的，都是些模版，按时填数字就行了。”成哲用无所谓的态度回答他。

　　“填数字？咱们工作不是产品推广吗？”看了一堆的资料，里面有很多报告，分析什么的，可不止是填数字那么简单。

　　“你刚来，不用着急，做一段时间就知道了。”成哲话不多，低着头抽烟，也不看他。

　　“噢。”他也不问了，可能是成哲不愿意多说吧，做做就知道了。

　　“哎，就知道你们在这，蒋小姐找你呢。”正沉闷着，杨欣推开楼梯间的门，站在了台阶下面，冲成哲勾手示意。

　　成哲匆匆走了，魏启明坐在台阶上没动，掏出一根烟来继续抽，憋了大半天，再来一根。

　　杨欣却没走，在楼梯中间转角的平地上晃来晃去。

　　“你抽的啥烟啊？”见魏启明没跟她说话，她主动问了起来。他还在为她中午的态度有点生气呢，

　　“红塔山啊，云烟。”他顺嘴回答。

　　“是吗，啥样的？我看看。”杨欣装的挺象的。

　　摸不着头脑的魏启明，把烟递到了她手里，却见她飞快的抽出一根叼在了嘴里，又冲魏启明说：“火呢？还不赶紧给领导点上。”

　　草，这娘们儿，耍他呢。

　　他擦着了打火机，给杨领导点上了，看她吞云吐雾的样子，绝对是个多年的老烟枪。魏启明坐回楼梯，看着她踱着步子，异常深沉的抽烟。

　　“中午我口气不好，你别介意哈。”杨欣弹弹烟灰，手法老到。

　　“没啥，你也是为我好。”见杨欣这么说，他也没气了，新人到了公司，确实不该乱打听，每个公司都有各种传闻，小秘密，不了解情况的时候乱问乱说，很容易就得罪人了。

　　“知道就好。”杨欣扔了烟头，出门回去了。

　　终于结束了第一天的工作，魏启明和顺路的同事们一起坐着公交车，又倒上了小巴。五点半下班，回到家里已经晚上六点半了。没情绪做饭，魏启明在楼下的快餐店吃了晚饭，进屋就躺倒在床上睡着了。

　　睡到晚上快十点才醒来，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和白天在办公室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魏启明心里不由一阵失落，去冲了凉，穿着短裤，光着上身，站在客厅的餐桌位置看看楼下的小花园。

　　再眺望下远处的黑乎乎的树林和小湖，魏启明心情才慢慢好了起来，上班的感觉不错，向过去告别吧。 天南地北雁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