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姐一步一摇的扭着身子，气冲冲的走进来产品组办公室，让大家想办法，杨欣象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后面走过来，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他们。

　　“你们谁会做表啊？”汪佑梅说的不假，蒋小姐对于管理真的是不太在行，属下的水平她都不了解。魏启明的简历写了熟练操作电脑，她都没仔细看。

　　“这表的模版，以前都是柴月容做的。”杨欣在蒋小姐身后小声说。

　　“你们产品推广小组的表，自己都不会做，还要广告组的帮忙做？”蒋小姐双手叉着腰，脸上狰狞的表情很是破坏她一贯做出来的淑女形象。

　　柴月容也站到了他们办公室的门口，脸上带着委屈的表情。

　　那个表有打印好的文件，照做一份就是了，多大的事儿？不过事不关己，魏启明觉得还是别嘚瑟的好，太突出自己，说不定就得罪了人。办公室就是个小型社会，做人要低调，他在洛南接触过的办公室文化，跟这里大同小异。

　　“阿容你再做一次吧，这次做好存到MO里备份一份。”蒋小姐英语不咋地，还喜欢学港澳人士夹杂一些英文在话里。蒋小姐是安徽人，真名叫蒋卫红，她嫌土气，在公司的名字是蒋诗琦。

　　“我做要三天才能做好，怕来不及啊。”柴月容站在杨信身后说话了。这份表马上就要开会用了，得先发给总经理看看，蒋小姐才显得很着急。

　　三天？太夸张了吧？个把小时的事儿而已，这些人都是这样的水平吗？魏启明觉得很无语。

　　杨欣冲他看了看，他对她点点头，又表示轻蔑的撇了下嘴。他俩关系很好了，杨大秘没啥坏心眼，也很懂得照顾人，魏启明和她很有默契。

　　“要不让小魏试试？他不是会电脑吗？他简历上这么写的。”杨欣不着痕迹的把他推了出来。成哲和汪佑梅站在他身后，看不到什么表情，柳青则坐在座位上，谁也不看，聚精会神的研究着报告，一副极其专注的样子。

　　“你真会做吗？要多久？”蒋小姐象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又带着疑惑的问魏启明。

　　“明天周六，我不该上班，不过我明天来吧，中午交给你。”他信心满满的说。

　　“真的？这么快？”蒋小姐有点不太放心的把手上的表交给魏启明。

　　“放心吧，做不好我辞职。”他还是没忍住，有点嚣张的说道。

　　“那行，你就明天做好给我。阿容跟小魏一起做。”蒋小姐放心了，扭着腰肢回了办公室。

　　魏启明在杨欣的眼神示意下，先去了外面的楼梯间，那里是他们几个烟民的吸烟区，同事有啥私人话要说也都是去那。

　　“你真能做啊？阿容做表都得两三天呢。”杨欣没见过他做表，表示怀疑。

　　“来一根？”魏启明掏出红梅，冲她伸了伸。杨欣捏出一根，做贼一样的听听四下的动静，楼梯间很安静，没别人。

　　“你们都是啥水平啊？这么简单个表，还要两个人做，还要三天？我一个人一个小时就完成了。”魏启明给杨大秘恭敬的点上火，她冲他瞪了一眼。

　　“那就行，你会就好了，这下蒋小姐不用着急了。”毕竟是蒋小姐的狗腿子，杨大秘很是为主子着想。

　　“我明天来做表，算不算加班啊？”魏启明关心的是钱。

　　“为人民服务了。”杨欣熟练的吐出一个烟圈，陶醉在烟草的麻醉中。这公司没有加班一说，看来他是白贡献了。

　　“你可以啊，还请了汪佑梅吃饭，一般人人家可不给这个面子呢。”杨欣手上夹着烟，开始八卦起来。

　　“我也是被逼的请客啊，谁想请她了？”在整个部门，大家都躲着汪佑梅。

　　“你小子很狡猾啊，单请每个人，这样都记得你的好了。不象我，刚来的时候请大家一起吃，花不少钱还没人领情。”杨欣刚来公司的时候，看来也被欺负的够呛。

　　“我也不是故意单请的，柳青那天不去啊。”魏启明实话实说。

　　“柳青跟谁都不亲近，不吃你请客也正常。”杨欣学着伟人的姿势，在楼梯转角平地上来回踱着步子。

　　“有人来了。”魏启明吓唬吓唬她。

　　杨欣赶紧把抽的差不多的烟头，扔到看不见的下一层楼梯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走吧，回去。”魏启明也把烟头大大方方的扔到的铁盒里。

　　见魏启明调戏她，杨欣冲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开门先回办公室去了。

　　平常周六轮流上半天班的时候，魏启明和柳青是一组，这个周六是成哲和汪佑梅。魏启明睡了个懒觉，来到办公室已经快十点了，根本没到产品组，直接坐到了公用电脑前，柴月容已经毕恭毕敬的站在他身边伺候着了。

　　“魏总您来了，喝水不？”和大家都差不多熟悉了，合得来的人之间经常开一些玩笑。蒋小姐交代了柴月容跟他一起做表，魏启明要是砸锅了，她也有责任。

　　“来杯温水吧，一半凉一半热，先倒热水再倒凉水，这样冷热均匀。”魏启明摇头晃脑的吩咐着阿容，阿容迅速的去饮水机那里，用纸杯给魏启明倒了一杯凉水。

　　“不听领导指示啊，怎么办事的？”魏启明装模作样的训斥她。

　　“赶紧的吧，干完了我还得回家陪孩子呢。”阿荣露出本来面目，开始吩咐起来。

　　“唉，干活的命。”魏启明无奈的摇摇头，新建了一个表格，开始按照文件做表。

　　“听说你是少数民族啊？怎么还吃猪肉呢？”柴月容是云南人，见到她时常会想起丁宁，可惜这辈子是联系不上了，他没专门记住她的手机号码，有她所有联系方式的那张电话纸，也被他当着李非的面烧了。

　　“谁说我是少数民族？怎么这么爱传闲话呢？关你啥事？好好做表。”阿荣脸红了一下，朝产品组方向恼怒的看了一眼，证实她是少数民族的说法是正确的。

　　“你老婆漂亮吧？”见魏启明利落的把表格的框架建立了起来，逐渐粘贴复制一些公式进去，也不过才半个小时而已，阿容彻底放心了，跟他聊起天来。

　　“没你漂亮。”魏启明知道，不能当着一个女人的面夸另外一个女人，虽然她们俩没有任何关系。

　　“得了吧，肯定是个美人儿。”阿容个子很高，身材不错，就是脸上有生小孩遗留下来的蝴蝶斑，又总是油腻腻的闪着光，猪肉包子吃多了吧？

　　“你做表真要两三天啊？”魏启明不想多谈李非，转而找了个别的话题，岔开了。

　　“倒也不用那么长时间，嘻嘻。不过也没你做的快。我会用WPS，不怎么会excel，公司里都是excel，我得拿回家做，再来公司转成excel，麻烦。”果不其然，柴月容说了实话，她是忽悠蒋小姐的。

　　做完表，才不到十一点，又把这个月的数据填了进去，一份跟原来一模一样的表就完成了，魏启明打印好之后，就拿去给蒋小姐，阿容拿出个磁盘，把表格存了进去。

　　虽然魏启明英语还行，但是蒋小姐偶尔说出来的单词，尤其是缩写，魏启明还是不太熟悉，问了阿容，才知道蒋小姐所说的MO，就是磁盘的意思。

　　“小魏可以啊，这么快做好了？”汪佑梅见他进屋了，立马拿腔拿调的说起来。刚才他去蒋小姐办公室交任务，汪佑梅就探头探脑的看了。

　　“唉，都是阿容为主做的，我们一起做，快一些。”他没说全是自己做的，刚才跟蒋小姐也是这么说的，站在他旁边的阿容很是惊讶的瞟了他几眼。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她的水平，魏总你就谦虚。”汪佑梅跟阿容两个人很不对付。他没接她的话茬，坐在座位上等，很快就要下班了，跟大家一起走，显得合群一些。

　　“走，抽根烟吧。”成哲主动的叫了他一声，俩人来到了楼梯间。

　　“小魏，电脑很厉害啊，以后咱们这个组的工作，要以你为主啦。”平时不吭不哈的成哲，难得的跟他套近乎。

　　“可别这么说，我才来几天？要不是情况紧急，也不爱揽这闲事。我没啥工作经验，还得靠你们这些老前辈多多教导！”他十分诚恳的说着套话，杨欣的告诫时时记得，多留点心眼，不要说让人抓住把柄的话。

　　互相吹捧着，抽完了烟，也快下班了，柴月容在厕所门口遇到了他。

　　“魏总，下午有事不？没事咱们去逛街吃饭吧，拉上黄蔷和杨总一起。”她洗着手，扭头问魏启明。

　　“你不是要陪孩子吗？我没啥事儿。”他立马答应了下来，与其回那个空荡荡的家，不如跟几个女的一起逛逛街。

　　魏启明和李非的婚姻，就象一个饱满多汁的苹果，一切都很美好，谁知忽然被人咬了一口之后，既没人去放回冰箱冷藏保鲜，阻止腐烂的速度，也没人剜掉损坏的缺口，做成一盘依然原汁原味的色拉，就那样被放在原地，任由被咬的缺口迅速失去水分，进而腐烂掉，变成一堆臭水。

　　他们没有深入的交流过，关于他们的婚姻该何去何从，除了吵架发脾气就是冷漠相对，其实他明白，如果他努力去挽救的话，有很多机会可以让李非回头。

　　但他觉得，这个苹果已经被人啃了一口，那咬痕异常清晰，他不想吃，也不能让别人痛快的吃，烂了最好。离婚是个早晚的问题，他不急。

　　他上班后，李非基本保持着每个月回来一次的频率，他俩之间的对话越来越少。说不定今天会回来呢？不过她回来也是晚上，就算不回来也没啥。魏启明无所谓的想着。

　　和阿容到闹市区逛了一会儿，黄蔷和杨欣一起到了约好的地方，三女一男，沿着一家家的店铺看着。

　　魏启明是太无聊了，跟着三个女人逛街，她们三个一会儿试试衣服，一会儿买点零食，他也没觉得有多难受。以往陪李非逛街，不用半个小时他就会不耐烦，往往以吵架或者分道扬镳结束。

　　“咱吃饭吧？饿了。”快到五点了，魏启明终于觉得受不了了，她们还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光看不买，女人怎么都这样？

　　“走吧走吧，吃饭去。”柴月容拉着那两个还想继续的人，朝路边走。街边有很多小吃摊，凉皮肉夹馍炒面都有，不过外地小吃到了滨海，就不是原来那个味儿了。

　　“上次你说请吃饭，光请了杨大秘，还欠我们一顿呢，对吧？”黄蔷拉着柴月容，对魏启明说道。杨欣看着别处不吭声。

　　“就是，连汪佑梅都请了，她可没陪你逛街。三个美女陪你，你请客啊！”柴月容帮着黄蔷。

　　“行，我请，算我倒霉。”魏启明无可奈何说着。

　　街边小摊他也不想吃，只好来到了一家叫‘红叶’的西餐厅，在一栋大楼的二楼，装修的不错，里面面积很大，大厅里飘着浓浓的手磨咖啡的味道。

　　柴月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她和杨欣去了洗手间。黄蔷坐在对面，看着手机。

　　“接不接？”他问黄蔷，手机上显示的是电话号码，不是存好的名字。柴月容跟他坐在了小包厢的同一边，杨欣和黄蔷坐对面。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吧？你接呗。”黄蔷远远的瞥了一眼。

　　“喂，请问找哪位？”魏启明接了电话。

　　“请问你是谁？”打电话的是个男的。

　　“我是柴月容同事，你找她啊，她上洗手间了。”魏启明对着电话说。

　　“我不找她，杨欣在吗？”那男的问道。

　　“她也去洗手间了。”

　　“噢，你们几个人吃饭啊？”那男的忽然问了一句。

　　“四个啊，您是哪位？”魏启明问他。

　　“在哪儿吃饭啊？就你一个男的？”那人根本不表明身份，魏启明有点火了。

　　“就我一个男的，在吃西餐呢。”可能是杨欣老公吧，魏启明压住了火气，语气不耐烦的说了一句。

　　男的挂了电话。

　　“谁来的电话？”她俩回来了，柴月容问。

　　“不知道，找杨欣的，又不说自己是谁。”魏启明喝了口水说道。

　　“哎呀，可能是我老公啊。我说今天部门聚餐才出来的，你咋跟他说的？”杨欣一听就急了。

　　“我说四个人吃饭，就我一个男的。”魏启明如实回答，这又不怪他，谁知道杨欣会撒谎呢。柴月容和黄蔷笑得花枝乱颤，看来她俩是知道杨欣老公的德行的。

　　“我是和同事吃饭，又不是光我俩，黄蔷和阿容都在。什么约会？你讲点道理好不好，约会还能四个人一起？什么打掩护啊，你别瞎想了行不？”杨欣拿着阿容的手机给老公回电话，拼命解释着。

　　魏启明看着她，也跟着那两个人一起笑，笑着笑着，他笑不出来了，忽然觉得很悲哀。

　　曾几何时，他也是对李非监控得近乎变态，那时候，他还在乎李非，还把这种无理取闹当成是爱的表现。

　　而现在，李非在干什么？跟谁吃饭，跟谁睡觉，他都不关心了。

　　“你们就笑吧，这下惨了，回家非得吵架不可。”杨欣还了电话，忧心忡忡的坐在座位上。

　　“没事，这不是有黄蔷作证呢嘛。等下次你再跟魏总单约吧，我俩不当电灯泡了。”阿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开着玩笑。

　　过了一会儿，杨欣才不发愁了，跟他们有说有笑起来。

　　“蒋小姐也太拿市场部当回事儿了，还不就是个摆设。”阿容不开他俩的玩笑了，转而说起部门来。

　　“哎呀，汪佑梅都跟我说了，你这个小狗腿子。”魏启明冲示意阿容住嘴的杨欣说道。

　　“她跟你说啥了？”杨欣还真维护蒋小姐，带着怀疑的神色看他，以为他是在虚张声势呢。

　　“不就是跟总经理那点儿破事嘛，谁稀罕听。”他吃着炒意粉。

　　“唉，啥事都保不了密，汪佑梅这嘴咋这么快呢。”杨狗腿子继续吃牛扒了。

　　“你还真以为能保密啊，公司谁不知道？且。”阿容看着魏启明，轻蔑的说着杨欣。

　　市场部在一九九九年的大陆，还是个很超前的设置，从宏观上来看，市场部对销售有指导和引领作用，而反过来说，没有销售的话，市场部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础，销售和市场，是相依相存的关系。

　　当时大部分大陆公司，还停留在销售为主的阶段，故而大德公司的市场部，总部虽然很重视，但分公司的人，包括总部的一些员工，在很多时候对市场部是很不待见的，觉得市场部就是可有可无的部门。

　　即使总部很重视的市场综合报告，他们几个产品推广人员在日常和分公司联系，要求他们提供相关数据和调查协助方面，也不是那么顺畅。

　　相比魏启明下海之后两家主要公司，一家东升公司是亲戚关系户员工为主，一家佛山工厂是纯粹的血汗企业，大德公司的人员组成和公司整体素质，是他最喜欢的。美资公司虽然更好，可惜他被炒了鱿鱼，留下了伤心的回忆。

　　年纪相仿、文化程度相仿的一群人在一起，又不同于洛南工厂的那种盘根错节的复杂内部关系，大德的同事们相处愉快。魏启明在大德工作的每一天，都是很开心的。

　　报表事件之后，作为部门经理的蒋小姐，主动找公司申请，在他来到大德两个多月的时候，告诉他试用期缩短为两个月，魏启明已经算是正式员工了。

　　对此他没多开心，一千五还是一千八，差不太多，都是不高的工资。 天南地北雁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