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马上就交楼了,现在还是期楼价格,比滨海便宜多了,要买就要趁早落定啦。”售楼部里,司机在一边吐沫横飞的做着推介,几个看楼的人互相对对眼色,又面无表情的各自散开了。整个小区规模很大,价格也便宜,魏启明已经心动了。
“三楼的还有房吗?”魏启明指着刚司机说的那栋楼。小时候总想住高楼,来滨海后总算如愿以偿的住了六楼,可爬楼的辛苦切实的体会到了,可不想再买高楼层了。
“有啊,还有两间,都是六十平方的,两千两百元一平方。”司机业务熟练的给他介绍。
“太贵了。”魏启明决定在这里买一套,不过要讲讲价。这里也不是太远,去滨海市区多坐二十分钟公交车而已。
“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价钱啦,你看的是三楼,楼层合适,价格是最贵的。”司机跟他扯着理由。
“你们的楼层隔板太薄了,都不隔音,离滨海又远,要不是价钱便宜,谁买啊?”他嘟嘟囔囔的说着,做出一副无所谓,就是说说的样子。
“那您觉得多少钱合适?”司机妥协了。
“你们广告上均价不是一千八吗?一千八我就买一套。”他也觉得一千八百元差不多了,不能更便宜了。
“您全款还是按揭呀?”买的没有卖的精,司机的话让他觉得开价高了,不过司机死活不肯再降低价钱了,说确实是最低价了,除非老总特批,魏启明就买这一套房子,找老总特批纯属扯淡的话。
“有没有再小点的房子?一房一厅或者单身公寓那种?”有小的就好了,可以多剩点钱,说不定哪天可以自己做做小生意。
“要小的也有,二十几平方的公寓到四十几平房一房一厅,我们这个楼盘的销售对象就是来滨海的外地人,先有个小家,以后赚钱了再换大的,过度型住房。”司机依旧热情的介绍,可能觉得魏启明真是想买。
这个楼盘的定位不错,价格便宜,户型面积不大,确实适合外地打工的来购买。他们这一车人,都是年轻人。出了小区侧门就是个大菜场,正门有去滨海的公交车,配套做的也很好。
“我回去跟家里人再商量商量吧,要是能更便宜就好了。”魏启明好象自言自语,又保证司机能听到。见他没有当场下定的意思,司机转去跟另外的人介绍去了。
“房子看好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拿出那个楼盘的宣传彩页,递到李非手里,她一页页翻看着。
“怎么是那地方的啊?离滨海有点远,还不如在宿舍这里买,住的习惯了。”李非看到了地址,眉头皱了起来。
“远也不算远,你倒一次公共汽车就能上班,早起半个小时而已,可是能省几万块钱呢!”宿舍这个小区是两千六一平方,每平房相对省八百,六十平方就是将近五万块呀。住的习惯?是离阿伟近吧。
还是离远点吧。
“那小区有单身公寓,还有一房一厅,咱买个一房一厅吧,挺好的。”魏启明手指着彩页上的户型图给李非看。
“买什么一房一厅,你是成心的吧?以后不让你爸妈来?也不让我爸妈来?他们来了去住酒店?”李非白了他一眼,一连声的责怪。
“是没想到,不是不让他们来的意思。那咱们就买两房一厅哈。”魏启明挨了训,讨好的问李非,她扔下一句随你便,就进了屋。
第二天,魏启明带上存折,取了四万块现金,交了三成首付,还剩了几千块在手里。房子一个月以后交楼,写的魏启明一个人的名字。虽然算是婚内财产,魏启明写俩人的名字也好,一个人的名字也好,万一将来离婚了,房子总得给李非一半,他还是孩子气的决定用自己一个人的名字。
到了星期天,坐着公交车,他带李非去看房子。
房子已经在拆脚手架了,白色的瓷砖外墙,显得很漂亮,小区里的主要道路也铺好了,显得宽阔敞亮,李非对整体环境也觉得挺满意,魏启明就象那个司机一样,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小区的远景规划。
楼前的地基还没回填,到处是泥巴和水泥灰,他俩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楼道,才算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看路了。
推开虚掩的房门,空荡荡的客厅显得挺大的,阳台正对着一个小花园,主卧室还有一个宽敞的大阳台。
“这个阳台没算面积的。”魏启明有些得意的跟李非说。
“且,人家说没算你就信啊,天真。”李非不屑的说着。
“说都是这么说啦,这个道理谁还不懂?自己高兴高兴呗,难不成还去跟开发商理论不成?看看风景吧。”魏启明也就是图个乐,见又有吵架迹象,赶忙拉着李非站到客厅阳台看风景。
过了小花园,是另外一栋楼,更远处是小区里的小湖和树林,看着颇有些心旷神怡。
以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了,就是他们生活的地方。
新房交楼了,魏启明带着李非又去看了两次,两个人商量着怎么装修,摆家具,实际量了尺寸,客厅就不象看上去那么宽敞了,不过也比洛南的家大很多,摆个沙发茶几,电视柜没局促感。
客厅阳台推拉门拆掉,可以和客厅连起来,改成一个小小的餐厅,旁边角落放个洗衣机。主卧有两扇大大的落地推拉门,阳台可以晾衣服。厨房厕所中规中矩,不大也不小,六十平方的建筑面积,算是没太多浪费了。
李非工作忙,接下来的事儿就全由魏启明做主了,他开始联系装修,看家用电器,每天晚上精打细算剩下不多的积蓄。
有事做了,魏启明脾气就没那么作了,跟李非开始有说有笑起来。他想等房子搞完了,也要好好再找个工作了,这样坐吃山空不是办法。
装修大概花了不到两万元,淡青色的地板砖,同样色调的门,紫色的洗手台和马桶,色调不是很搭,看上去有些乡村风格,魏启明的审美眼光一向不高。
他俩有空的时候就去看家具电器,陆续购置了冰箱、洗衣机、热水器,看到维修电器的门面有二手进口空调,魏启明狠狠心花了一千块买了一台。没有空调的日子,睡觉太辛苦了。
沙发,电视柜,餐桌,窗帘,衣柜,梳妆台,床,一件件的填满了原本空荡荡的小家。也许,他们可以把支离破碎的心修复一新,守住彼此的承诺,继续生活下去吧?
找了个星期天,他俩把不多的家当,从滨海搬到了新家,当天下午,李非在家里归置东西,魏启明去菜场买了菜,做了丰盛的晚餐,算是新居入伙了。
“总算是完事了,累死我了。”他躺在卧室的床上,身体张开,把李非挤到了床边了。
“哎呀,过去点,哪有你这样睡觉的。”李非推了推他的手脚,他翻了个身躺好了。
“你歇两天,该找工作了吧?每个月还得还一千块贷款呢。”她碰着本读者文摘在看。
“那肯定的,我一个大男人,还能让你养活不成。”他闭着眼睛说话,这一段时间确实有点累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在家里看报纸,看电视,去人才市场投了几次简历,没有合适的工作,几家保险公司在请业务员,倒是可以随时上班,他自知不是做保险业务的那块料,根本就不投简历。打工是没有出路的,上次被炒的经历还没被他忘掉,虽然他的钱不多了,依然做着创业的梦,可一时又没有合适的机会。
魏启明手里还有不到两万块钱,心里对于找工作也没那么急迫的感觉。原来住宿舍的时候,即使手里有钱,心里也觉得空落落的,没有脚踏实地的踏实感。有了自己的房子,即使手里钱不多了,也觉得生活很稳妥,起码不会看别人脸色,自己没有住的地方。
结婚以后就算是有家的人了,但只有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有家的感觉才有血有肉的充实起来。
每个月还贷款就用剩下的钱交,他悠悠荡荡的过了滨海的秋天,在家无拘无束的放纵着自己,李非则早出晚归,有时还要出差,好几天不见面,如果能这样一直下去,也挺好。
某一天魏启明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不经意的停留在了股票频道,看着一行行红红绿绿的数字,一页页的快速翻动着的各种股票名字,他忽然想,自己那一万多块钱,也可以买股票啊,凭他的脑袋瓜子,一个月赚个一两千是肯定可以的吧?弄好了肯定比上班强啊。
股票已经在中国非常普及了,连卖菜的大妈都知道买股票赚钱,魏启明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才注意到股票,实在是损失了很多财富。经常有新闻和报纸上报道,某某人仅凭几万元起家,在中国股市的大海中捞了多少金子,成为百万富翁。百万富翁他没那么大的能耐,把按揭的钱赚出来,再富余些生活费总是可以的。
说干就干,魏启明当天就去营业部开了户,最低要求开户金额是五千元,他的钱远远够了,他留了两个月的生活费,把其余的钱全部划到股票帐户里,一个未来的百万富翁就要诞生了。坐着公交车回家的他,充满了自信和激情,长久以来显得沉闷的心情,变的非常好。
那时候除了去证券营业厅现场看盘,就是电视上有专门的直播股票行情频道,可以打电话委托买卖。魏启明没有电话,只能去营业厅现场看盘了,万一错过一只好股票,他可要万分后悔。
谋定而后动,魏启明还是要做些准备工作才能真正去买股票的,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一本股票基础知识是必要的,还有红蓝油笔,直尺,方格图纸,再买一本世界首富沃伦巴菲特传,从资本到心态,从理论到实践,从战略到战术,他都要做好入市的准备。
他没打算告诉李非他炒股票的事情,等他发财了再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两个通宵没睡,脑子浑浑噩噩的,虽然书本都看完了,除了一些基本规则有了直观认识,那些理论和图表什么的都没记住,唯有以后从实践中再总结了。魏启明对财务是一窍不通的,更何况那些上市公司做的花团锦簇的财务报告,财务分析什么的,看得他头晕脑胀。
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还是在战斗中总结经验吧。
魏启明每天早上按照股市开市的时间坐公交车去交易大厅,中午就在外面的快餐店解决一顿,下午收了市才恋恋不舍的走出交易大厅,坐车回家。
交易大厅里人满为患,各个年纪的人都有,男女老少济济一堂,看来做着发财梦的人不止魏启明一个。
最引人瞩目的人是一个老头,魏启明才来几天,就已经从附近老股民的聊天中大致了解了他的情况。老头是台湾人,是抗日老兵,退休后拿着钱来了大陆生活,最初投资股市一百万,几年折腾下来已经到了五百万。
前几年海南民生炒得厉害,老头把五百万全在二十多块买了海南民生,没想到遇到了无限期停牌。本来混在大户室的他,唯有开市时间四处溜达溜达,重新开盘时间遥遥无期。
魏启明象大部分散户一样,选择股票不会看任何指标,仅凭名字喜好,就开始了买卖生涯。
买了一支东北的股票,就是因为是东北的,没别的原因。
晚上吃过饭,魏启明就点上餐灯,把当天的走势精心画在方格纸上,一笔一划,异常精心。
“你干嘛呢?这么认真?”李非看了会电视,瞅着仍旧在饭桌上研究的魏启明问。
“画图啊,研究股票。”他还是没憋住心里的秘密,挑着眉毛对李非得意的说了一句。
“啊?你炒股票啦?啥时候去开户的,都没跟我商量下。”李非走过来看着他忙活。
“我打算做个职业股民,每个月赚个工资钱还是可以的,说不好就发财了呢。”交易大厅里,暴涨的股票很多,天天涨停。他总会抓住一支的。
“你就嘚瑟吧,没听说谁炒股票发财了,整天不务正业的。”李非说了他两句,回去沙发那里坐着去了。
他对李非的话嗤之以鼻。
坚持了没半个月,图纸就被他撇在了一边,太费劲不说,这也看不出要涨要跌嘛,还是看运气吧。好在东北那支股票,半个月就让他盈利了八百多块,他不禁后悔当初应该全仓杀入,不该按书上说的什么半仓操作法,太保守了。
炒股,就这么简单,睡着觉就能赚大钱,运气好搞个重组股,天天涨停,翻上十几倍是很轻松的事情。找工作的事情让他扔到了一边,傻瓜才去赚那个辛苦钱。
通过这几年工作的经历,他开始意识到,当初李总和许生对他的照顾和培养是多么珍贵,自己只是在他们搭好的平台里发挥了一些作用而已,而不是他自己真的多能干。有一个平台给你发挥,是人这一辈子的幸运之事,而这种机会真的不多。再去打工,没有任何人情关系,就得象在美资公司那样任人宰割,背个黑锅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炒股,赚钱,找机会开厂或者做生意,他规划好了自己的人生道路。
接下来的几个月,股市涨涨跌跌,魏启明没赚什么大钱,也没特别亏损。炒股需要耐性,他安慰自己。
李非每次发了工资,会问魏启明手里还有钱不,没有的话就给他个千儿八百的,让他不至于在家挨饿。后来基本上不问了,她每次就把钱放在他这边的床头柜上,他每次惭愧的拿了,心里就想等自己发了财,要出奇不意的在床上摆一堆钞票,给她惊喜。
春节回家,魏启明本想回山西,去年都没回山西,两年没见家人了,随即又想到李非爸爸得了癌症,他和李非也没在身边照顾,今年就在洛南过吧。魏启明主动说出这些的时候,李非象看个怪人一样盯着他半天,然后才肯定他没在说反话。
回到洛南家里,看着昔日白白胖胖的老丈人变的瘦骨嶙峋,穿着衣服象挂在衣架上一样晃荡,魏启明暗自感叹人生的无常,虽说生老病死平常之事,可没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是无法体会那种心酸和绝望的。
大年三十晚上,有她家的两位亲戚来做客,就是他们一直在照顾她爸爸的。大家在客厅里聊着天,原本喜庆的日子,因为爸爸的病而变的有些沉闷。
努力营造些祥和的气氛,却显得比较刻意,亲戚坐了半个多小时就告辞了,随口约魏启明去打麻将,他本不想去,丈母娘低声说:“你爸爸生病期间你们也回不来,多亏这两个亲戚照顾,去跟他们玩会儿吧,可不要赢他们的钱,还得要带点礼物给他们。”
他拎着丈母娘给的礼物,去了亲戚家打牌。丈母娘真的是高看了他的牌技,那晚上运气极其不好,就算他想赢也没机会,一夜下来,魏启明输了五百多块,心里心疼着,脸上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毕竟他是下海赚大钱的。
他们问魏启明在滨海的工作的时候,他牛逼哄哄的说是做金融相关行业的,把两个亲戚唬得不轻。 天南地北雁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