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的话让李元吉不由一愣,李元吉瞧了魏征一眼,见他一副笃定的模样,不由心中疑惑起来,这个魏征,要做什么?
但李元吉知道魏征多智,略作沉吟之后,便负手而回,坐在软榻上,静观魏征说话。几名唐兵闻言,都不由自主停了下来,带着疑惑看着魏征。魏征不紧不慢,喝了一口茶,看着几名唐兵,目光如同刀锋,刺得几名唐兵不敢抬头,几人均是在想,这个身着道袍之人,究竟是何等身份,目光竟然如此锐利?
魏征放下茶杯,咳嗽一声,道:“你们几人,都是天井关的败兵。既然为隋军所擒,裴行俨又怎会轻易将你们放走?”
几名唐兵相视一眼,口才极好那人出列,道:“这个,卑下不知,或许是裴行俨的阴谋罢了。”
“好一个不知,就将事情推得干干净净!”魏征笑了,他忽然抬起头,厉声喝道:“你几人,虽然身着大唐铠甲,可焉知不是隋人的密探?!”
几名唐兵大吃一惊,纷纷跪倒在地上,七嘴八舌,道:“齐王明鉴,我等都是大唐士兵,绝非隋人的密探啊!”说着,头如捣蒜,不断磕头。
李元吉先是一愣,旋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魏征冷哼了一声,道:“天井关既然被隋军拿下,而且常平镇一带,也已经被隋军占据,尔等是如何来到这河内?”
“这个,这个……”那人纵然是口舌伶俐,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看,你等便是杨侑小儿的密探,他攻打河内不下,便让尔等假扮唐军,扰乱城内军心!”魏征说着,猛地站起身来,眼中带着杀意:“齐王,这几人都是杨侑派来的密探,卑职以为,将他们全部杀死,以儆效尤,方为上策!”
几名唐兵脸色大变,纷纷磕头不止,额头已经流出了鲜血。
李元吉目光在魏征身上一扫,见他十分笃定地点点头,眼中有着深意,当即一咬牙,喝道:“来人呀,将这几名隋军的密探,带出去杀了!”
“齐王,饶命啊!”
“齐王,我等真的是唐人啊。”
“如今天井关已经失陷,齐王当早作准备,为何听信奸人之言,误杀忠臣呀!”
几名唐兵各自说着,李元吉听了,脸色大变,竟然有人说他昏庸,听信奸人之言。本来他知道这几人的确是唐兵,但此时触碰了他逆鳞的这几人,只有死路一条。李元吉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鼓掌道:“来人!”
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唐兵闯了进来,为首一名队正道:“齐王!”
“这几人,都是隋人的密探,统统带出去杀了!”李元吉说道。
“喏!”那名队正不疑有他,一挥手,几名如狼似虎的士兵跑了上来,强行押着败兵走了出去。这几人有心反抗,但一路奔波,又都受了伤,哪里是对手?很快就被架了出去,片刻之后,只听数声惨叫,队正奉上了人头。
李元吉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队正下去。
魏征这时皱起了眉头,思索着。
薛万钧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也忍不住说道:“齐王,卑职以为,天井关恐怕是真的沦陷了。”
魏征摆摆手,慢慢站起身来,走到李元吉跟前,拱手施礼,道:“齐王,刚才卑下失礼,还望齐王恕罪。”
不等李元吉回答,魏征苦笑一声,道:“齐王,从如今的局势看来,这天井关的确已经陷落。只是,这个消息,绝不能让士兵得知,不然军心就散了。”
李元吉抿着嘴并不说话,魏征的话十分浅显,而他带兵多年,也非常清楚,这群来自于并州的兵马,一旦知道天井关落入隋军之手,必定军心大乱,崩溃只在顷刻之间。
魏征摇摇头,道:“如今隋军占据了天井关,北归之路,已经断绝了。唯有西走轵关,才能回转并州。”
李元吉点点头,这个时候,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惧意。他是来寻杨侑报仇不假,但却不想立于危墙之下。
薛万钧这时开口,道:“齐王,若是此时走轵关回转并州,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这倒是!李元吉忍不住露出难色,巍巍的太行山,要想穿过并不容易,更何况,杨侑正在河内城外虎视眈眈。
“齐王,天井关虽然陷落,但尚有机关陉可以行走。再说,杨侑小儿已经智穷,根本对河内郡毫无办法,齐王不必担心。”魏征眯起了眼睛说道。他将逃兵杀死,便是想要严格控制消息,不至于外泄。只要军心尚在,这河内城便安枕无忧。
李元吉闻言,想起杨侑屡攻河内不下,心中不由一宽,呵呵一笑道:“杨侑虽然狡猾多端,但孤有玄成相助,又有何忧?”
魏征嘴角抽动,也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道:“齐王,我军还是死守方为上策。等那杨侑久攻河内无功,必然回退兵!”
李元吉闻言,笑的更开心了。一时之间,大厅内,充盈着两人的笑声,薛万钧不由皱了皱眉,想要说话,但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李元吉,最终还是放弃了。
两人正在肆意笑着的时候,忽然,齐王府参军张胤匆匆走了进来,看见魏征和薛万钧也在,不由有些犹豫。
齐王李元吉见他额头上挂着汗珠,不觉十分奇怪,道:“张参军,你匆匆而来,究竟有何要事?”
张胤回过神来,抱拳施礼,道:“齐王,卑职刚刚得到消息,轵关已经被隋将阮君明夺下!”
“什么?”不仅李元吉愕然变色,就连一向沉稳多智的魏征也不由变了脸色。
天井关、轵关都是太行山的险要,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驻守数百士兵,足以挡住敌人千军万马,为何会在一日之间,竟然都陷落了?
李元吉快步走上前,伸出手,抓住张胤的衣领,道:“你说什么?”
“齐、齐王,轵关已经陷落!”张胤被抓住,口舌不清地说道。
李元吉恨恨地一推张胤,张胤不由自主退了两步,跌倒在地。李元吉阴沉着一张脸,狠狠一拳打在案几上,喝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都是死人,任由隋军取关吗?”
魏征不语,薛万钧垂首,张胤爬起来,也不敢吭声,他并不清楚轵关为何陷落。
大厅里,变得更加沉默了,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李元吉急促的呼吸声。此时李元吉的心情无比糟糕,前一刻他还有着信心,但此时,轵关失陷的消息,让他的一颗心,仿佛从夏日到了冬日,变得无比冰凉。
魏征也是如此,刚才他还自信满满地告诉齐王,说杨侑早晚会退兵,但隋军突袭轵关,断绝了魏征最后的后路,这让他仿佛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格外难受。
“如今,该怎么办?”半响,李元吉吐了这几个字。
魏征喉结滚动了一下,一时无言。刚刚接到这个消息,他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
“齐王,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薛万钧拱拱手,说道。
“薛将军,你有什么好办法?”李元吉亟不可待地问道,此时的他就像一个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眼中充满了生的希望。
薛万钧咳嗽一声,道:“如今北归、西归已经希望渺茫,而东边,且不说隋军在沁水的数十艘战舰,光是驻扎在水南关的数千隋军,就不容易绕过。依卑下之意,只有向西南前进,绕过隋军大军,强渡大河,与秦王会师,方才有活命之机!”
“与秦王会师?!”李元吉不觉一愣,秦王这个名字,让他十分愤怒,但此时,秦王李世民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又不得不依靠兄长。
李元吉皱着眉头,负手苦思,半响,道:“薛将军,你有几成把握?”
“启禀齐王,卑下只有一成希望!”薛万钧苦笑。河内城已经四面是敌人,杨侑又不是愚笨之人,想要安全撤退,谈何容易?
魏征皱着眉头,慢慢走到了地图边上,仔细地看着。
李元吉心中充满了失望,一成的希望,几乎等于没有。难道说,这一次要被杨侑关门打……我呸,李元吉连连摇头,心想我不是狗。
“齐王,卑下倒有一个想法。”这时,魏征缓缓开口了。
李元吉扬眉,有些不悦,这个魏征,刚才还口口声声说杨侑无法攻破河内,可眼下已经形成了合围之势,河内城已经没有了外援,若是等到粮尽,必然不战自溃。难道说,魏征的想法,还是死守吗?
李元吉虽然心中不悦,但如今已经成熟了许多,并没有刻意表现出来,闻言只是摆摆手,道:“玄成,你有何良策?”语气,却已经淡了很多。
魏征也不以为意,咳嗽一声,低声说了起来,李元吉听着,不由连连点头,虽然这个办法并不高明,但此时,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如果计划成功,逃到函谷关,还是有希望的。
薛万钧虽然不满魏征,认为他十分霸道,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多了几分胜算,当即也点点头,表示同意。至于张胤,方寸已乱,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又不愿在河内等死,也是同意了这个计谋。
李元吉当即让人磨墨,修书两封,一封派人送给李世民,告诉他河内的情况,请他派兵接应,而另一封书信,则是送给杨侑。 撼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