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一群骑士正在狂奔,为首的一个虬髯大汉,身强力壮,独臂牵着缰绳,身子伏在马背上,正在狂奔着。战马双蹄踏破了湿润的泥土,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一路向西延伸而去。
“快,快!”独臂大汉双腿猛夹马腹,战马吃痛,拼了命的狂奔,身上已经大汗淋漓。独臂大汉毫不吝惜地压榨着战马的体力,就是想要尽快离开武阳郡。武阳郡紧挨着汲郡,只要进入了汲郡,就脱离了逆隋的势力范围,那时候,夏王窦建德就彻底成了独臂大汉的猎物。
一路狂奔,将近黎明时,战马已经狂奔了一百多里,体力逐渐衰竭,速度也慢了下来。
“师傅,再有二十里,就要离开武阳郡了!”一个青年汉子说道,满脸的兴奋。
“哈哈!”独臂大汉哈哈大笑,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中得意非凡。
这一次,他奉命东进,想不到竟然会趁乱抢到了夏王窦建德。谁都知道,夏王窦建德和逆隋皇帝是什么关系,如今擒获了夏王,这等大功,陛下会何等高兴呢?说不定,会封侯拜相呢!一想到这点,独臂大汉就兴奋了起来,整个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转而变得十分兴奋。
一行人再度奔跑了二十多里,战马不停打着响鼻,浓浓鼻息清晰可见。
“师傅,已经到了博望山了!”一人兴奋地叫着。
“到博望山了吗?”独臂大汉高声说道。
“师傅,你看!”一人用手指着前方。
独臂大汉向前看去,只见前方竖着一个石碑,上面刻着“博望山”三个字。独臂大汉哈哈大笑,进入了博望山,即将进入内黄县,也就意味着进入了汲郡,进入了王世充的势力范围。
“师傅,我们成功了!”一人个哈哈笑着,声音充满了喜悦。
独臂大汉勒住了战马,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那座石碑,也哈哈大笑起来。
“走!”独臂大汉策动战马,缓缓朝前走去。此时的他,自信隋人短时间之内,肯定是追不上来的。
一行人都放缓了速度,沿着山道缓缓而行。此时进入了博望山之后,群山叠嶂,不便快行。又走了十余里,地势这才逐渐开阔,也离永济渠不远了。又走了半个时辰,逐渐靠近了永济渠,此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河面上波光粼粼,运河上,一艘艘的小舟小船正在忙碌着,一派繁忙景象。
独臂大汉眯起了眼睛,他知道,这是王世充在运送赈济灾民的粮食。为了和逆隋争取民心,王世充已经将大部分的粮食拿了出来。虽然有些剜肉补疮的意思,但独臂大汉也不得不承认,王世充的策略是有效的,至少,他留住了境内各郡的百姓,甚至,瓦岗李密辖内,不少百姓纷纷逃到了郑地,使得大郑的人口增长了不少。乱世中,人口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独臂大汉心中一喜,挥挥手,道:“走,速速过河!”
众人继续前进,这时,窦建德被战马的颠簸折腾醒了。他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手臂被牢牢困住了,根本无法挣脱,而肚子也被硌得生疼。。
“你们,是什么人?”窦建德倒也十分冷静,他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如今就算是死,也值了。
“师傅,他醒了!”一人说道。
独臂大汉冷笑一声,他勒转战马,走到了窦建德的身边。如同鹰隼一般的眼神,死死地盯著窦建德。窦建德夷然不惧,扭转头,与他对视着。
“哈哈,窦建德,你想不到有一天,会落到我的手上吧!”独臂大汉大笑。
“你,是什么人?”窦建德问道,他压根没有见过此人。
独臂大汉挥挥手,道:“扶他坐起来,谅他也逃不掉。”独臂大汉显得很有信心。
“是,师傅!”几名徒儿忙碌着,将窦建德扶起来,坐在战马上。窦建德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
“窦建德,你不是想要知道我是谁吗?”独臂大汉冷笑一声,他缓缓地举起了断掉的手臂,道:“我这条手臂,是拜杨侑所赐。所以,我曾经发誓,一定会报这个仇。”
“可是,直接杀掉杨侑,这太便宜了他。我要慢慢地,一个一个地,将他身边的亲人杀死,让他体会到失去亲人的痛苦!”断臂大汉说着,他断掉的手臂,就像他的亲人一样,作为一个游侠儿,失去手臂,曾经让他痛苦万分。
“你,太残忍了!”窦建德说道。
“那么你,害怕了吗?”断臂大汉笑了,露出两颗大门牙,他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不过你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了你。以你的身份,如果交给陛下,我一定能得到丰厚的赏赐。”
“哈哈,你这个残废,是不敢杀我吧!”窦建德眉毛一挑。
“师傅,让我宰了他!”一个徒弟说道。
断臂大汉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半响,他这才停止,一脸冷静地看着窦建德:“窦建德,如此拙劣的激将法,是无法激怒于我的。如果你想要逃走,不妨想想别的办法。”断臂大汉轻蔑地一笑。
窦建德心中微微诧异,这个断臂大汉,看起来莽夫模样,但心思居然如此沉稳,不惊不怒,是个大将之才啊。
断臂大汉又道:“窦建德,你还记得汉东王府的惨案吗?”
窦建德身子一震,汉东王!那不是刘黑闼吗?前些日子,他还千辛万苦,找到了刘黑闼的尸体,重新埋葬。当年发小之情,纵然后来刘黑闼对他不义,但其人已死,窦建德又怎么不仁呢?
忽然,窦建德意识到了一点,他凝声问道:“汉东王府的惨案,我当然记得。数十口人命,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冤魂。我只恨,不能找到凶手,以至于让老友怨恨,从而反目成仇。”
“哈哈!”独臂大汉大笑了两声,道:“窦建德,你想要知道真相吗?”
“难道,是你?”窦建德猜到了一些,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
“你猜的不错,汉东王一家数十口人命,都是死在我的手上。你想要报仇吗?可是我告诉你,你已经落在了我的手上,根本不可能为他报仇了!你还是先考虑自己的生死吧!”独臂大汉继续狂妄的笑着。
窦建德咬着嘴唇,他不恨敌人强大,只恨敌人在眼前,而他却无能为力。此时,他的体内有着深深的无力感,不断地蔓延,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汉东王一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他全家?”窦建德问道。这时,一行人在运河边上停了下来,等待着船只。
“窦建德,你好歹曾经是一国之君,为何说出此等可笑之言?我之所以杀掉汉东王全家,乃是想要逼他和反目。可是你知道吗?汉东王明明知道全家不是杀的,却依旧选择了背叛,足以证明你有多么的失败!”独臂大汉讥笑着,用语言打击着窦建德的信心。
窦建德苦笑一声,不由摇摇头。
“窦建德,你几乎占据了河北全境,有着雄霸天下之资,却没有雄霸天下的心态,竟然选择投靠逆隋,实在是愚不可及,一辈子都是走狗的命。”独臂大汉继续讥讽。
窦建德呵呵苦笑了两声,虽然早就知道刘黑闼有着自己的野心,可是他一度宁愿相信刘黑闼是因为家人之死,这才反叛。因为在他的内心,他实在是不想将刘黑闼想得是如此的功利。当初的发小,儿时的好友,最终在利益面前,轰然倒塌,怎能不让窦建德心碎万分呢?
看见窦建德灰败的脸色,断臂大汉似乎十分开心,他忍不住又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时,运河上,一艘插着黑色旗帜的小船缓缓行了过来。
“师傅,船来了!”一人指着船只说道。
“很好,很好!”独臂大汉连连说着,又看了一眼众人,道:“一路奔波,想必已经疲惫了。进入船只之后,立刻抓紧时间吃饭、休息。我打算乘船从永济渠进入大河,然后逆水而行,直抵长安!”
一人奇怪地问道:“师傅,如今大河泛滥,虽然说近日河水逐渐缓了下来,但行船仍然较为危险。为何不走陆路?”
“愚蠢!”断臂大汉扫了一眼徒弟,道:“正是如今大河泛滥,行走不易,所以平常人绝不会想到我等会乘船而行,更不会想到我等是逆河赶到长安。就算是无比狡猾的杨侑小儿,也想不到,他们一定会在陆路上设置各种障碍拦截。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老子恐怕已经回到了长安了!”一想到这点,断臂大汉就得意洋洋,整个人脸上,带着强烈的自信。
“师傅果然妙计,堪比诸葛孔明。”一个徒弟竖起了大拇指,说道。
“什么堪比诸葛孔明?就算是诸葛孔明在师傅面前,智慧也是要差那么一点点的!”另一个徒儿赶紧说道,猛拍了断臂大汉一记马屁。
断臂大汉哈哈大笑,心情高兴之下,他对几名徒儿的阿谀奉承之词,也就欣然笑纳。
窦建德敏锐的抓到了重点,断臂大汉说的是长安,也就意味着,他们是伪唐的人。想不到,大河泛滥,两岸遭殃,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伪唐,也有了染指的心思。
“你们是唐人?”窦建德问道。
“不错,我等便是唐人!”断臂大汉看了一眼就要靠近岸边的船只,心中越加高兴了。这条船,是他早就安排好的,掌舵的,都是他的徒弟,可以说,只要上了船,他就可以安然离开汲郡,那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想到此,断臂大汉一张脸靠近了窦建德,冷冷的道:“告诉你,我的名字,叫做史万宝!” 撼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