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房间里燃着火盆,身处深宫的李渊依然有些抵受不住寒冷,自从不知不觉吃了慢性毒药之后,尽管李渊一直在调养,却没有太好的效果,年纪,不饶人啊。
一名俏丽的宫女跪在地上,为李渊锤打着老寒腿,舒服的李渊直哼哼。张莹莹在一旁温了酒水,伺候着李渊喝了。一杯烈酒下毒,李渊舒服的打了一个冷颤,又喝了两杯,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陛下,不能再喝了。”张莹莹温柔地说道。
“好,好,好!”李渊也知道不能多喝,此时只是因为身体寒冷,喝点酒舒服一点罢了。
张莹莹将酒具撤下,李渊问道:“是什么时辰了?”
“启禀陛下,就要到子时了。”张莹莹回过头,说道。又忙碌了片刻,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准备为李渊泡脚。
李渊眯起了眼睛,冬天泡脚,实在是享受,让张莹莹柔软的柔荑轻轻捏着,更有说不出的舒服。张莹莹刚将木盆放下,忽然,段文操急匆匆地闯了进来,一股冷风卷了进来,李渊被吹得头发散乱,顿时大怒。
“什么人,如此大胆!”李渊沉声喝道,虽然年迈,身体不佳,但终究是帝王,有着一股子威严,令人不寒而栗。
段文操进来之后,先是一愣,旋即半跪下,道:“陛下赎罪,陛下,皇宫内起火,还请移驾别处。”
“什么,皇宫起火?”李渊一愣,说着,也不管脚上靴子已经脱掉,光着脚奔到了门外,只见皇宫西方,太仓方向,火势冲天。
李渊大吃一惊,抬起手,颤巍巍地指着太仓,道:“火,火!”
长安城内皇宫的粮食,大多储存在太仓,其地位不亚于洛阳的含嘉仓。太仓如果着火,问题就大了,这皇宫内外,包括宫女宦官,有数万人,吃什么用什么?
“快,灭火!”李渊说道。
段文操忙应声道:“陛下,微臣已经派人前去灭火,只是……”段文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只是什么?”李渊皱眉,又抬起头,看着太仓的大火。
“陛下,这场大火来的蹊跷,似乎有人放火。”段文操说道。
“哼,谁敢如此大胆?!”李渊说道,皱皱眉,又道:“不管怎样,这场大火的原因总要查验清楚,如今先去救火,减少损失。”
“喏!”段文操说着,匆匆离开,片刻之后,两队禁卫军士兵跑来,保护李渊安全。
段文操一走,李渊这才惊觉没有穿靴子,又在屋外站了半响,脚已经十分冰冷。忙在张莹莹的扶持下回屋,穿了靴子,李渊想了想,带着两队禁卫军,换个地方。如果说这场大火是有预谋的,恐怕有人已经将目光放在了这里,还是小心为妙。
此时,不远处,独孤武师、方德等一行人,正躲在皇宫内的隐秘之处,看着太仓的大火。
“总指挥,大批唐军已经赶往太仓。”脸上蒙着黑纱的钱大娘说道,她极度渴望能亲手杀死李渊,以报大仇。
独孤武师眯起眼睛,打量着大仓的火势,听着噪杂的声音,半响没有说话。陛下给他的下达的命令,只是骚扰,如果能烧毁太仓的粮食,那是最好不过。
方德在一旁,道:“总指挥,钱大娘,太仓虽然起火,但唐军依然不少,我等区区数人,恐怕不能奏效。若是让李渊发现密道,恐怕功亏一篑。”
独孤武师点头称是,当初陛下撤出大兴,令他主持一事,从皇宫内挖了通道,分别通向城中一处院子,随后此地被忠于大隋的锦衣卫掌握;而另一处,则是通向城外,为日后攻打大兴,创造条件。
今夜,众人正是从密道神不知鬼不觉进入皇宫,四处放火。
独孤武师心中也想杀掉李渊,引起伪唐混乱,但理智胜过了名利心,他点点头,道:“撤!”
几人排成一排,找到了密道,潜了出去,到了城外,方德抬头一看,只见皇宫内的大火已经逐渐熄灭。
“段文操的反应很快。”独孤武师说道。
“来日方长,有了密道,李渊一定会有更多的惊喜。”独孤武师说着,忽然发现方德一脸的震惊。
皇宫内,李渊的确震惊万分,他带着两队禁卫军寻找安全的地方,对于这场大火,他深深地怀疑。如今大唐在战场上连战连捷,将逆隋逼退,据太子说,杨侑似乎打算撤出潼关,而屈突通部也退回了陇西。
这对于大唐是好事,或许,正是由于战场上的失败,杨侑小儿使用诡计,想要杀死自己,引起大唐的混乱罢了。
“真是卑鄙啊!”李渊如此想着,忽然,风声乍起,月光下,一个黑衣人,躲在昏暗的角落,挥舞着闪亮的匕首杀了过来。
“挡住他!”禁卫军士兵大吃一惊,立刻分出两人,挡在李渊面前,另有四五人上前,挡在刺客面前。刺客夷然不惧,与禁卫军士兵厮杀着。此时,李渊才发现,刺客竟然是名妇女,只见她舞着匕首,在四五名禁卫军的围攻下竟然游刃有余。
不过,刺客也终究进不得半步。刺客正是钱大娘,她的家人被李渊部下杀死,这笔账,她自然算在了李渊身上,若非他纵兵烧杀,澄城又怎会有如此惨剧?
钱大娘虽然一心想要报仇,奈何禁卫军士兵太多,乱战之中,钱大娘咬咬牙,不躲不避,硬是用身躯挡住了禁卫军的一刀,鲜血流了出来,她却感觉不到疼痛,手中的匕首奋力一掷,朝着李渊抛去。
天色昏暗,李渊只看见月色下光亮一闪,急忙偏头躲开时,已经晚了半拍,匕首从干瘦的脸颊划过,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伸手一摸,竟然是流血了。这对李渊来说,是巨大的耻辱。
“将她带上来!”李渊沉声说道。
“喏!”禁卫军士兵回答。他们用力按住了奋力挣扎的钱大娘,押到李渊身前五六步。
火把照在钱大娘的脸上,那是一张沧桑的脸,李渊相信,在皇宫内,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女人存在。那么,她是怎么进来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意图刺杀朕?”李渊缓缓开口。
“呸!”钱大娘一口浓痰吐出,朝着李渊喷去。李渊措不及防,被喷了一脸。
李渊大怒,闻着脸上的浓痰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正要大骂,钱大娘喉咙一动,好像吞下了什么。李渊反应过来,喝道:“快制止她。”
两名士兵上前,但此时已经晚了,钱大娘瞪大了眼睛,哈哈一笑,道:“昏君,你屠杀百姓,谋朝篡位,早晚不得好死!我只恨不能亲眼看到你的死样!”说着,喉咙发出几声咕咕响声,大口鲜血喷出,竟然是死了。
一名士兵蹲下,借着火光,仔细看着,禀告道:“陛下,她服毒自杀了。”
李渊摆摆手,道:“将她拖下去,挂在城门口。”
几名士兵一愣,还是应着:“喏!”
张莹莹拿着锦帕,替李渊将脸上的浓痰擦干净了。
“唤太子来见朕。”李渊吩咐。
李建成赶到的时候,李渊的脸色有些潮红。他想不到,在这皇宫之中,竟然遇袭。从钱大娘的话语,李渊感到了一丝不妙,他觉得有必要问一问太子,如今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李建成一路上听说了情况,进了屋,见父皇脸上犹自挂着血滴,忙上前两步,跪下,道:“儿臣救驾来迟,以致父皇受伤,儿臣罪该万死。”
“罢了。”既然已经脱险,李渊也就不再追究,不过他仍然想要问明白,“建成,你老实告诉朕,如今与逆隋的战况,究竟如何?”
李建成心中一颤,心中十分犹豫,他本意不是隐瞒,只是不想父亲操劳过度,这本是孝心,但在李渊此时看来,却大大不妥。
李渊何等精明,见李建成一副犹豫的模样,指着一旁的东宫舍人徐师谟问道:“太子不说,你来说。”
徐师谟偷偷瞄了李建成一眼,心中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渊冷笑一声,道:“莫非朕的命令,还没有太子管用吗?”
此话一出,徐师谟连连磕头,道:“陛下,微臣不敢,不敢哪!”
李建成苦笑一声,道:“父皇,还是由儿臣来说吧。”
“你起来说。”李渊说道,脸上依然有着怒气。
李建成无奈,只得将局势说了。李建成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李渊的表情。
此时,李渊的心中翻江倒海,有着说不出的苦涩,他没有想到,一向至孝的太子,竟然敢隐瞒军情,如今各路连战连败,哪里是太子说的连战连捷,已经将隋军赶到了潼关?
隋军已经逼近长安,大唐的国土已经大大缩水,除了河东两三个郡还掌握在秦王手中,关中只剩下了长安以及附近几个为数不多的县治。这样的局面,纵然是李渊老成,恐怕也无力挽回局面。
创业艰难百战多,大唐创业未成,难道就要夭折吗?李渊的一颗心顿时颤抖起来,原本他只是猜测,心中还抱着幻想,觉得太子不会骗他,大唐的局势正在好转。但此时太子亲口承认,将近几个月的事情全部说了,怎能让李渊心中不震惊呢?
更何况,他知道李世民这个逆子躲在河东,一定有所图谋,将大唐的利益抛之脑后。大唐,已经危险到了这个地步!李渊心中不甘啊,难道朕要做那亡国之君?
想到这里,李渊心神激荡,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猛然间昏迷了过去。 撼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