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徐汉和杨保救带着大军已经赶到了码头,河水潺潺,在夜色下波光粼粼。郑军摸黑开始行动,准备渡河。
船只并不多,这一万多人想要渡过澧水,至少要花费一个时辰以上的时间。段达的撤退计划是暗中进行,使得他不能大张旗鼓地收集船只,又或是搭建浮桥,郑军只能依靠十余艘船只渡河,因此时间非常紧张。
“快,一个一个上,都不要挤!”徐汉将军令传达了下去,他不时看向南方,在思索着什么。
郑兵看着南方叶县城中的大火,倒也不急,有秦义在叶县城中,想必能拖延隋军一段时间。郑军按照编制,一排排站着,有条不紊地上船,第一批一百多人上了船只,船夫撑动竹竿,朝着北岸行驶而去。
澧水不算很宽,约有五六丈的模样,很快,第一批的士兵离北岸不足二十步。徐汉脸上露出了笑意,眼前便是陆地,只要踏上了北岸,这心里就踏实了。徐汉正在想着,突然,眼前亮如白昼,凭空多了一群士兵,徐汉放眼望去,只见澧水北岸,至少宽三百步的范围内,隋军士兵举着火把,弓弩手也举起了弓箭,一名身着明光铠的隋将冷冷地看着前方,如同刀锋一般的目光刺得徐汉心中发虚。
“中计了!”三个字在徐汉的心中盘旋,他至今仍然弄不明白,隋军是怎样识破陈王段达的良计的,甚至,他们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澧水北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汉没有想明白,隋将就下达了进攻的命令。隋将正是程知节,他奉杨侑之命赶到了澧水北岸,提前做好了准备。程知节原本是不相信段达会撤退,但此时看见一群群的郑兵,心中不由感叹万分。短暂的感叹之后,程知节一挥手,命令弓弩手射击。
黑暗的天空下,箭羽****,郑军在狭窄的船只上行动不便,只得抽出横刀劈打着箭羽。
“快撤,快撤!”徐汉大声喊着,反应过来的船夫急忙调转船头。郑兵手忙脚乱,隋军密集的箭羽又不断袭来,不少士兵被射中,惨叫着跌落河中。此时虽然不至于寒冷彻骨,但天气已经变冷,郑军士兵落入河中,很快就被河水冲走,惨叫声越来越小。
只不过顷刻之间,至少有五十多名郑兵跌入澧水,余下的士兵心惊胆战,一旦落入澧水,这样的天气,想来是活不成了。
杨保救看见徐汉就要到了北岸,对岸忽然灯火通明,顿时吓了一跳,杨保救瞪大了眼睛,只能看见对岸突然多了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不断抛射箭羽,肆意地射杀着郑兵。“丝!”杨保救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反应也是极快,急忙吩咐,道:“立刻结阵,防止隋军偷袭!”说完,杨保救又派人将澧水北岸有埋伏的事情告诉陈王。
杨保救的反应非常及时,但是,早有准备的隋兵显然不会给杨保救机会。隋军猛将罗士信已经等待了多时,他带着一千铁骑埋伏在澧水上游,当他看见程知节点亮了火把,立刻率兵杀出。
铁蹄如同秋风一般,很快就席卷而来。罗士信带着五百重骑兵在前冲锋,瞬间就将郑军匆忙组建起来的阵容冲垮,人头滚落,郑军尸横遍野,面对隋军强势冲杀,郑军士兵立刻崩溃。他们原以为会顺利逃出,但想不到竟然中了埋伏,而且还是冲击力非常强的重骑兵。
“逃!”一瞬间,许多郑军士兵的心中,都不可抑止地涌起了这个念头。存了这样的心思,郑军士兵毫无战心,三三两两选择逃走。可是,他们两条腿根本又怎么跑得过骑兵呢?
杨保救试图阻止败兵,他甚至还杀了十几名逃走的士兵,但郑军已经崩溃,就算他杀人夜无法阻止。杨保救仰天长叹一声,只得带着亲兵逃走。他骑着战马,逃起来更为快捷,很快,就将其他袍泽甩在了身后。这个时候,郑军逃兵比的是谁跑的更快,谁跑得快,活下来的希望就更大。
罗士信毫不客气地屠杀着,很快,他就将郑军阵型刺了一个对穿,然后,他拨转了战马,带着骑兵继续屠杀着。
澧水南岸,血流成河,看见隋军如同天神一般出现,郑军最终选择了投降。大部分的士兵伏在地上,希望能活下来。很快,隋军就控制了局势,而此时,天色逐渐变亮,罗士信带兵寻找段达,但至始至终没有看见段达的踪影,便明白他已经逃走,心中无比惋惜。
此时的段达已经靠近了澧水,他从东门出来,一刻不停。他知道在叶县以东三十里的地方,有桥梁,可以让他顺利逃到北岸。段达的计划是要赶到颍川,然后再回到洛阳。随着离澧水越来越近,段达心中充满了喜悦。
不久,段达到了桥边,非常顺利地过了桥,继续朝着颍川狂奔,又跑了十来里后,段达放缓了速度,已经跑到了这里,必然是无碍了。想到此,段达的心中得意万分,他哈哈大笑了几声,又想起来,秦义、徐汉他们怎样了?
这时,段文哲匆匆而来,道:“陈王,后方有数百骑兵狂奔而来!”
“啊!”段达吃了一惊,心想隋军反应速度这么快?他手搭凉棚,眯起了眼睛看着,此时天色只是蒙蒙亮,他看的并不清楚。“走,快走!”段达脸色变了变,马鞭连连挥动,战马吃痛,朝着北方狂奔而去。
此时的段达并不知道,在他后方的是杨保救。杨保救仗着轻骑兵的优势,很快就甩开了罗士信的追击,他奔了数十里,看见梁桥,这才匆匆过了澧水北岸。杨保救也不知道段达会在这里出现,当他看见前方黑漆漆的一群骑兵,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带着部下朝着西方狂奔。双方都在拼命狂奔,逐渐分开,可是双方奔了三十多里之后,在颍川城外相遇,段达和杨保救两人面面相窥,半响这才苦笑着摇头。
一行人进入颍川城中,说起惊魂的一夜,段达不由暗自庆幸,幸亏他狡兔三窟,不然恐怕就死在澧水。又等了半日,始终没有见到秦义和徐汉等将,段达便明白,这几人十之八九,是被隋军擒获斩杀了。
颍川是古城,但兵力不多,论起地位,比许昌还稍逊半筹,以叶县城池的坚固,尚不能抵挡隋军,更不用说颍川了。段达没有久留,当日下午,就带着残兵败将,朝着洛阳赶去。
叶县,隋军已经完全控制了这座城市,郑军投降的士兵足足有万人之多,战死的,约莫有三千人,余下的或是逃走,或是落入了澧水之中,生死不明。秦义的人头拎到了杨侑的跟前,杨侑自然对裴行俨进行了赏赐。
除了杀死秦义之外,隋军似乎没有杀死其他郑将。徐汉落入了澧水中,想来是活不成了。至于段达,虽然没有擒获,但杨侑也没有在意。让杨侑感兴趣的,是段达留在府库中的数万粮食。不过,当杨侑看见府库中的粮食的时候,不由笑了。
郑军看起来明显粮食不足,这些所谓的存粮,至少有一半是稗子,这也就意味着,杨侑的计划是成功的,如今的王世充必然缺粮,所以不得不食用稗子这种比较难吃的食物。
杨侑夺下叶县之后,立刻派出了侯君集、丘行恭带着五千士卒杀奔颍川,而他则在叶县稍作停留。一日后,消息传来,在侯君集、丘行恭的强大压力下,颍川县丞刘仁轨暗中联络了忠于大隋的能人志士,将颍川太守擒获,献出了城池。颍川县的陷落,意味着大隋很快就能占领整个颍川郡,便可以直抵荥阳。
在听见刘仁轨这个名字的时候,杨侑不由大喜。刘仁轨能文能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历史上,他曾随军远征朝鲜半岛,在极其恶劣的情况下,顽强抵抗,后来更是在白江口之战中,大败日本、百济联军,奠定了大唐征服朝鲜半岛的基础,尽管征服的时间很短暂。
杨侑立刻派人对刘仁轨进行了封赏,任命他为颍川县令。此时的刘仁轨不过二十三岁,杨侑就算想要用他,也得慢慢来。
不久,吕子臧从南阳押送粮草而来,杨侑留下五千士兵,令吕子臧镇守叶县,随后带领大军直奔颍川。两日后,隋军大军缓缓来到颍川,刘仁轨、侯君集、丘行恭等人出城相迎。
“罪臣刘仁轨见过陛下!”尽管有了陛下的赏赐,但刘仁轨仍然显得有些忧心。这位名震天下的年轻君王,当初是靠杀戮起家,可谓心狠手辣,怎能不让刘仁轨心惊肉跳呢?
杨侑跳下战马,仔细地打量着刘仁轨,见他年轻的脸上一脸朝气蓬勃,不由笑了笑,这等优秀的年轻人,是大隋未来的希望。看见刘仁轨有些紧张,杨侑笑了笑,道:“刘爱卿,平身,放松些,不用太紧张。朕不是三头六臂的吃人魔王。”
“多谢陛下!”刘仁轨站起身来,也笑了。他偷偷看了杨侑一眼,这才发现,杨侑的年纪比他还要小上一些。
“启禀陛下,段达在三日前逃到了颍川,但他没有过多停留,当日响午就逃走了。”侯君集禀告,心中有些遗憾。
“这个不妨,朕早晚拿段达的人头开刀。”杨侑微微一笑。
“微臣有良计献给陛下,不知陛下……”刘仁轨显得有些不安,不知道陛下会采纳他的建议吗? 撼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