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后,黄昏时分。
崔孝仁、杨恭慎、李俭、刘孝元等人在躲在崔孝仁府上的一间密室内,商量着事情。今夜,是众人与隋帝约好的日子,能不能成功,在保住性命的同时,还能在大隋朝廷内谋得一席之地,让众人心中忐忑。今夜,不成功便成仁啊!
密室内,火盆熊熊燃烧,烛光将众人的影子映在墙壁上,忽长忽短地跳动着。
众人围着案几而坐,案几前,放着一副地图,上面画着圈圈又或者是三角形,赫然是洛阳城的布防图。诸将在洛阳多时,对洛阳的防备情况有比较详细的了解。
崔孝仁正指着地图,道:“诸位,洛阳城中,以皇城的防备最为森严,此路自然不是主攻方向。我以为,夺取东北方向的安喜门,是最好的策略。”
“而在夺取安喜门之前,先要吸引王世充的注意力。李将军,你带三百死士,在城东南放火,刘将军,你也带三百士兵,在城西南放火。若是大火一起,必定人心浮动。王世充一定会派士兵灭火。”
“大军必然会云集在南方,趁此机会,我与杨部郎各自带兵五百,我亲自率兵猛攻安喜门,先将北门的控制权拿在手中。杨部郎,你率兵埋伏在义修、厚敦等坊,若是王世充派兵赶来支援,就伏兵杀出,尽量为我争取时间。”
这个计划,是最好的计划,众人闻言,都纷纷点头,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只有尽快夺取城门的控制权,放隋军入城。
“如此,诸位没有意见,就今夜子时开始行动。现在,诸位先回去准备,安歇。”崔孝仁再度说道。
杨恭慎、李俭、刘孝元三人站起身来,道:“事情成败,就在此一举!”
四张大手握在一起,随后,密室内的烛光熄灭了。
夜色越发的深了,隋军大营,火光熊熊。杨侑换了一身皮甲,正在大帐内,看着战意盎然的诸将。
“诸位爱卿,崔孝仁将时间定在了子时,诸位爱卿,亥时便可行动,按照计划赶往各门。一旦城中火起,先是南门发动进攻,配合崔孝仁发动攻势,吸引王世充注意力。”
“罗爱卿,崔孝仁主攻的方向,将会是安喜门,朕给你岭南步卒三千,务必要在第一时间内,配合崔孝仁拿下安喜门。裴爱卿,你按照计划攻打含嘉仓德猷门,吸引王世充的注意力。”
“喏!”裴行俨、罗士信双双走上一步,朗声说道。
杨侑扫视了一眼余下诸将,道:“余下诸位爱卿,按照计划行事,夺取各门。进城之后,若是郑军投降,不可杀之。但有顽抗者,可杀无赦。另不可扰民。”
“喏!”诸将齐声说着。
随后,隋军大营开始忙碌起来,在夜色的掩护下,阚棱、王雄涎渡过洛水,准备攻打东门,而沈光、麦孟才则主攻西门,李袭志、李袭誉兄弟主攻南门,余下诸将,随同杨侑一起行动。
子时,终于来临,整个洛阳街头,显得十分冷清,偶尔有一队队的郑军士兵在街头上巡逻。士兵们虽然穿着厚厚的衣裳,却仍然感受到刺骨的冷意。劲风在耳边呼啸,吹得头发和衣摆向南飘去。
在如此寒冷的日子,只有傻子才会上街。士兵们抱怨着,将双手笼在袖子里,不停地呵着气。
“快,再逛逛,找个地方歇息歇息,吃点东西。”一个郑兵说着。
“对,最好有一碗热腾腾的米粥,再来二两烧酒,那就最好不过了。”另一个士兵说道。
士兵们加快了速度,走过了一条阴暗的街道。这一队郑兵离开之后,黑暗中,几个黑影出现在墙边,他们警惕地看了四周一眼,很快,便顺着墙壁,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到了街边,又矮下了身子,凝视着不远处越来越近的灯火,这又是一队巡逻的郑兵。等到这队郑兵离开,黑影再度向前奔去。
这一幕,发生在洛阳城南方的各个坊外,在坊外,黑影叠在一起,迅速翻过了城墙,进入了坊内。坊内一片安静,大多数的民居没有灯火,黑影到了目的地,打开房门,只见屋子里堆满了柴薪,他们在柴薪堆里,找到了几个装满了油汁的罐子,将油汁浇在柴薪上。
火石打亮,被点着的火绒落在柴薪上,柴薪在油汁的帮助下,迅速被点燃,黑影冷笑一声,迅速退出了房子。
很快,大火点燃了门梁,大火冲天而起。这样的情形,几乎是在一瞬间,出现在洛阳城南。正想要吃点东西,休息片刻的郑军士兵,看见这一幕,不由大惊失色。
“铛铛铛!”无数个坊内,也有人发现了大火,敲打着铜锣:“起大火了,快来灭火!”
一时之间,洛阳城南鸡鸣狗跳,热闹非凡。百姓们忙着救火,而巡逻的士兵,心中无比震惊。冬季本来就不容易失火,再说,城南各坊,大多失火,显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而为。
“快,通报陛下!”有反应较快的郑军士兵立刻说道。
与此同时,崔孝仁正带着五百死士在街道上潜行,城南的大火被他尽收眼底,心中当即涌起一阵狂喜,李俭和刘孝元已经得手,这对他来说是最大的支持。
果不其然,街道上,忽然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巡逻的郑军士兵,赶往城南灭火。半炷香后,城北又归于宁静。
“杀!”崔孝仁一声厉喝,“啷呛!”一声,拔出横刀,跃了出来,喝道:“兄弟们,成败在此一举,为了家人,为了荣华富贵,杀!”
说着,崔孝仁一马当先,朝着安喜门杀奔而去。
安喜门附近,百余名郑军士兵正看着城南的大火,惊讶莫名,正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猜测着原因。崔孝仁忽然杀来,引起一片混乱,最外围的郑军士兵措不及手,等到想要反抗,却被崔孝仁一刀砍下了头颅。
“敌、敌袭!”一名郑兵反应过来,刚刚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就被砍了一刀,幸亏衣裳厚实,这一刀并没有要了他的命。但仍然被砍中,鲜血淋漓,痛得他倒吸了几口冷气。
“杀,杀!”崔孝仁带着的五百死士,拼命大喊,鼓动着气势。
郑军士兵数量虽然少,但安喜门一带,是洛阳最为重要的城门之一,守卫城门的,都是大郑的精锐,虽然受袭,但还是稳了下来,借着城门的地势,开始阻击崔孝仁。
就在安喜门厮杀的时候,李袭志、李袭誉兄弟看见城南的大火,立刻下令攻城。此时护城河已经堆满了积雪,有的地方已经结冰,反而利于隋军攻城。
攻坚的士兵竖起了云梯,朝着城墙上狂奔而去。看见隋军杀来,郑军守将一边派人灭火,一边派人抵抗,同时请求支援。
郑军士兵颤抖着双手,射出箭羽。但他们很悲剧的发现,弓弦的弹力不足。大雪令天气寒冷,空气中充满了湿气,使得弓弦的失去了大部分的弹性。
守城的士兵,在失去了弓箭这个最强大的利器之后,只能依靠礌石、檑木来攻击隋军。然而,从黑暗中涌出的隋军似乎数不胜数,仓促应战的郑军士兵,只能以少打多,形势越发危急起来。
洛阳皇宫,王世充刚刚躺下,就听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宦官段瑜惊慌地跑到他的床边,道:“陛下,大事不妙了,城南突然大面积起火。”
“丝!”王世充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自然知道,城南的大火,必然是有蹊跷。隋军不可能进入城南,那么放火的,只能是隋军内应。
王世充翻身坐起,冷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正要开口说话,太子王玄应匆匆而来,道:“父皇,儿臣在东宫听见安喜门一带,喊杀声震天。”
王世充一惊,安喜门是洛阳北门,此门若是失陷,隋军便可攻打皇城,绝不容有失。
“传朕命令,跋野纲率兵三千,支援安喜门,一定要将这股内应剿灭!”王世充厉声。
“喏!”一名宦官应着,跑了出去。刚跑了屋门,一名郑军士兵冲了过来,将宦官撞到在地上。
宦官大怒,正要破口大骂,那人已经奔到了王世充身边,焦急地道:“陛下,隋军突然在南门出现,正在拼命攻打南门。”
“报!隋军正攻打东门!”
“报!隋军正攻打西门!”
那人话音刚落不久,王世充还没有回过神来之际,又是两个非常不妙的消息传来,如同重锤,敲打在王世充的心头,令他喘息不过来。
一时之间,纵然是身经百战的王世充,也是心乱如麻,他根本料不到,隋军居然在这样的天气里,如此黑暗的夜间,突然发动攻势。
除了攻城的士兵,还有内应,难道说,这一次洛阳城,是守不住了吗?
王世充嘴唇哆嗦了几下,道:“传令,单将军统领城中兵马,抵御隋军进攻。”
“喏、喏!”那士兵匆匆退了出去。
屋子里,一时之间,空气都似乎凝固了,王世充的手掌有些不受控制地颤动了几下。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气,王世充这才定了定神,又瞟了一眼六神无主的太子王玄应,慢慢站起身来。
段瑜忙上前,给王世充披上衣裳,伺候着他穿上了。
“玄应,立刻叫醒禁军士兵,死守皇城!”此时,王世充也明白,在急切之间,恐怕是守不住洛阳城了,只有先守住皇城,等到天亮,观察一番局势再说。 撼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