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侑的声音不算大,但却有足够的震撼力,让江都军士兵不由窃窃私语。
是啊,他们杀死了皇帝,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万夫所指,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一样。这样的情景他们曾经遇见过,他们为此屠杀了整个村子的百姓,可是,屠杀了又能怎样?
屠杀了一群还有一群,就算昏君再无道,在这个君王至高无上的时代,大多数的百姓对皇室还是有着极大的畏惧,在更多的时候,他们还会选择忠心。
樊文超心中带着恐惧,他明白,不能让杨侑再说下去,不然这支军队随时可能会崩溃,他大喝一声:“杨侑小儿,你休想花言巧语,欺骗我们!你与先帝一样,都是过河拆桥之人,你这时许诺不杀我们,可是若我们放下了武器,等到没有丝毫的反抗力量,就任由你屠杀了!”
禁军士兵们一愣,杨广在位的时候,曾经有过许诺但最终没有执行的事情,比如说雁门关被突厥围困的时候,杨广就许诺击退突厥之后,给诸位将士加官进爵,可是突厥人一旦退却,杨广就转瞬忘记了许诺,并对萧瑀、樊子盖等人大家责骂,认为他们收买军心,企图不轨。
原本被杨侑说的有些动心的江都军士兵顿时犹豫了,是啊,他们是祖孙俩,会不会一样的没有信用?如今虽然中了埋伏,但未必没有生机,如果投降,成为了俘虏,杨侑有不讲信用,他们就死定了!
就在众人惊疑间,丘行恭的骑兵距离越来越近,三千骑兵一字排开,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刃,江都军是遇着就死,碰着就亡,樊文超的七千多名士兵犹如被挖掉了根基的高楼大厦,轰然倒塌。
陈志略还想说着什么,但丘行恭已经杀来,他只能亲自率领身边的士兵返身与丘行恭鏖战。但是此时七千江都军已经死伤小半,人心惶惶之下大部分的士兵没有了战意。
长矛阵已经出现了松动,身后的弓弩手更是惊疑地回头看着隋军,面上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杨侑看到这一幕,一挥手,示意高甑生出击。高甑生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接到命令,率领骑兵冲杀而去,江都军受到隋军夹击,在骑兵的不断冲刺下,两轮之后溃不成军,一片混战中,樊文超跳下战马,脱掉头盔,想要趁乱逃走,被高甑生识破,他伸出大手,一把拎起樊文超的腰带,将他放在战马之上。
樊文超被擒获,部下又被杀的四处逃窜,整支江都军已经崩溃,兵败就在意料之中了。
一匹快马奔跑而来,高甑生将浑身绑住的樊文超扔在地上,随后也跳下了战马,站在一旁虎视眈眈。
“你,就是樊文超?”杨侑眯起了眼睛。
“不错,我就是樊文超,今日既然被你捉住,要杀就杀,不必多言!”樊文超一昂脖子,显得很是硬气。
“混蛋,见了陛下还不跪下!”高甑生大喝,他走上前去,一脚踹在樊文超的膝盖弯上。樊文超站立不稳,摔在地上,膝盖撞击在地上,疼的他一呲牙。
“告诉朕,宇文化及在那里?”杨侑淡淡的开口。
“你要想知道,就必须放了我!”樊文超仿佛看到了一丝生机,立刻说道。
杨侑忍不住笑了,刚才他说的这般硬气,要杀就杀,不必多言,转瞬却为了性命,提出了条件交换。杨侑走上两步,看着他,道:“樊文超,你没有与朕讲条件的资格!”
樊文超半卧在地上,口中喘息不已,为了家人能够活命,他已经放弃了自己的性命,忽然,他在地上一滚,朝着杨侑奔去。咕噜咕噜滚了几圈。
樊文超滚到杨侑身前,张开大嘴,就要去咬杨侑,杨侑冷笑一声,抬起脚,狠狠地一脚踢在樊文超的鼻梁上,只听一声脆响,樊文超大叫一声,眼珠子几乎掉了出来,嘴里也渗出了鲜血。
高甑生心中一紧,急忙踏步上前,一脚踢在樊文超的腰间,樊文超咕噜咕噜滚了几圈,半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高甑生还不解恨,一边踢,一边骂。
杨侑定定地看着他,挥挥手,道:“来人,拖下去砍了!”
“喏!”独孤千山得名,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硬生生地拖着就走。沉重的铠甲让樊文超无力抵抗,他张开大嘴,胡乱地叫着,独孤千山心中一怒,手抬的越高,痛的樊文超厉声大叫,叫着叫着,声音越发的低了。
杨侑回过头,吩咐高甑生:“带几个俘虏来!”
高甑生应了一声:“喏!”大步走了过去。
杨侑踱步,宇文化及的主力还没有在这里出现,一定去了其他地方,樊文超不说,自然有其他人会说。片刻之后,樊文超一张圆睁着双眼的头颅被送来,杨侑厌恶地挥挥手,示意将他的头颅收起来。
又等了片刻,丘行恭和高甑生赶来,身后带着几名俘虏,他们战战兢兢,看见杨侑十分害怕。
“朕有几句话要问你们,若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朕就饶你们一命,若是遮遮掩掩,下场就和他一样!”杨侑说着,一指摆在一旁的樊文超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几名俘虏身子一颤,连连点头。他们纷纷跪倒在地上,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杨侑伸手制止了他们,然后提出了几个问题。俘虏一一回答,但他们实际上是被宇文化及给出卖了,很多情况也不清楚,杨侑足足花费了半柱香的时候,这才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宇文化及的确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但是至今只看见了樊文超的军队,并且从丘行恭那边也看不到宇文化及的任何端倪,这证明宇文化及是假装撤退。
可是,让杨侑疑惑的是,宇文化及究竟到哪里去了?至今为止,隋军的斥候还没有将宇文化及的消息传来,他的行动,很是诡异啊!
十里外。
侯君集带着骑兵一路疾行,马蹄声踏破夜间明月的清辉,为夜间增添了一丝活力。这时天上的明月光亮不足以照亮道路,侯君集下令士兵点燃了火把,朝着前方追赶。
这时,骑兵已经走了将近十里,但侯君集一直没有看见江都军的士兵,让他不由十分疑惑,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宇文化及撤退的,更是亲眼看见陈志略断后,可是,步兵的速度怎么会比骑兵快?
他足足追出了十里,按照骑兵和步卒的行军速度,肯定早就追上了啊,侯君集感觉有些不妥,但他又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妥。骑兵继续前行,又走了半里,这时,道路突然变得狭窄起来,
侯君集定睛一看,原来官道两边是茂密的森林,这一片森林连绵数里,正是伏击的最佳地点。侯君集想着的时候,突然,借着月色,他看见了森林上方鸣叫着的惊鸟,它们在半空盘旋,凄厉地叫着,仿佛遇见了什么特别让它们惊讶的事情。
侯君集猛地张大了嘴巴,他知道为什么看不见陈志略了,他嘴巴张了张,正要说话,这时,树林里传出一阵响声,那是弓弦和击牙之声交织在一起的声音,下一刻,冷风呼啸,闪耀着冷月光辉的箭羽激射而出,将隋军前方的骑士射到在地。
哀叫声顿时四处响起,战马在嘶鸣,士兵在呻吟,树林里,陈志略连连下令弓弩手射击,由于江都军占据了地利,他们出其不意的杀出,让隋军战马受惊。
“后撤,快后撤!”侯君集大声喊着,前方的情况不明,这一片森林又是长方形,沿着官道连绵数里,谁知道前方还有多少伏兵?隋军后军得到消息,急忙勒住战马,朝着后方退却。
“杀!”早就埋伏在一旁的张童儿领兵杀出,弓弩手纷纷射出箭羽,截断了侯君集的退路。
侯君集刚刚勒转战马,就听到了士兵从后方传回来的消息,他眉头一皱,杜侍郎说的没有错,江都军果然有埋伏!这个时候,前方不知道有多少伏兵,后方有江都军的堵截,他必须要杀出一条血路,才能活下去。
“兄弟们,冲!”侯君集大喝一声,手中拔出横刀,双腿猛夹马腹,朝着张童儿的方向冲杀而去。
张童儿按照宇文化及的吩咐,果然在这里等到了隋军的追兵,尽管人马不多,但张童儿认出了,领兵追击的是隋军的那个黑大汉,是一个少有的猛将,如果能将他生擒,可是不小的功劳。
侯君集带着骑兵冲杀而来的时候,张童儿并没有害怕,他大喝一声:“射!”
身前已经排成两列的弓弩手纷纷射出箭羽,在江都军密集无差别的攻击下,隋军骑兵纷纷落马,有的士兵被扎成了刺猬,当即丧命。更多的士兵则是掉落战马,旋即被战马践踏而死。
侯君集看见袍泽一个个落下战马,心中愤怒异常,他看见三百步外的张童儿正在指挥着弓弩手,不由冷笑一声。他快速驱动战马,朝着张童儿奔去。
“射,射死他们!”张童儿在大声的喊叫,弓弩手又射出两轮箭羽,带走了二十几名隋兵的性命。
侯君集将弓弦取下,不断的计算着距离,一旦进入射程,他就毫不犹豫地将张童儿给射杀。这时,张童儿发现了一匹快马奔袭而来,他身子一抖,立刻喝道:“射死他,射死他!”
弓弩手听到命令,纷纷调转箭头,朝着侯君集激射而去,密集的箭羽如同雨点一般落下,侯君集左手执弓,右手拿着横刀左劈右挡,劈落了几支箭羽,这时,他已经能看清楚张童儿的面庞了。
“射,射死他!”侯君集在如此密集的箭羽中竟然丝毫无伤,这让张童儿大吃一惊,他连连下令,务必要弓箭手们射死侯君集。
这个时候,侯君集离张童儿只有一百步,他将横刀送回刀鞘,伸出手从后背抽出了一支箭羽! 撼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