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儿子盛满了热粥,李渊没有急着说话,而是静静的等着,眼中流露出温情,静静的等着李建成喝完了一碗热粥,将全身冷气驱散了一些,脸色变得红润之后,这才爱怜的看着他,道:“不急,慢慢吃。”
李建成却是将碗筷推到一边,他知道父亲怎能不急,如今的局势显然不容乐观,父亲这样说,只不过是想让他多吃一些罢了。他笑了笑,道:“爹,我已经饱了。”
李渊知道长子心意,他目光热烈而期盼地看着儿子,道:“建成,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
李建成取出一块锦帕,擦了擦嘴角的米粒,略略沉思,道:“爹,城中士兵已经安静了下来,军心应该稳定了,如今摆在面前的,是冯翊那边怎么样了,孩儿觉得,如果集中兵力,我军虽败,但未尝没有胜机。”
李渊沉吟着,这时李建成又说道:“爹,城中士兵经过统计,还有两万余人!”
这也就是说,这一战他损失了两万多人,其中大部是他太原的精兵,他在心中估算着,剩余的兵力应该还可一战,关键是要稳定军心,只要军心稳定,不在溃败,那么一切都好说。
这时李建成开口,道:“爹,其实这一战,隋军也非常巨大,按照孩儿的猜想,应该在七八千左右。”
这个数目算起来,隋军虽然较少,但有一点不可忽视的是,隋军的兵力要少得多,这个换算的比例接近二比一,从剩下的兵力来看,如果李渊鼓起勇气一搏,胜负还尚未可知。
李秀宁走了进来,道:“爹,李琛派人来了!”
李渊回过神,道:“他在何处?”
李秀宁苦笑,她让士兵带了传令兵上来,传令兵进了屋子便跪下,禀告着。李渊听着听着,脸色逐渐阴沉,顿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那场大火,居然是假的?李琛大营中的两万唐军居然毫发无损!隋军只是在后方燃起了大火,就让正在下邽激战的唐军,误以为大营被偷袭,从而全军就此崩溃!李渊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差一点昏死过去。
李秀宁急忙走上,轻轻的拍着李渊的后背,李建成端了热水,一点一点的喂着父亲,李渊此时心中一片冰凉。他苦笑一声,想起了次子的话,心中越加郁闷,他自然不相信小小的代王能够如此的计谋,这一连串的计谋,可谓环环相扣,相辅相成,那个都不能有所失误,这样高明的计策,一定出自某人之手。
李渊喝了几口热水之后,暖过气来,只是短短的一天,他仿佛老了几岁一样,两鬓已经斑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他喘息了半响之后,这才说道:“竖子,竟敢使用诡计!”
李建成安慰着父亲,道:“爹,这样算来,我军还有两万生力军,孩儿觉得,不妨让他就地驻守,闭门不出,在下邽牵引隋军,而我军在此休养生息,回复士气!”
李渊沉默着,他心中犹豫,他有些害怕隋军追击,他已经失败了一次,再也不能承受失败了,再失败,恐怕就会完了!
下邽县的隋军大营,灯火通明。
隋军虽然在胡吃海喝,但杨侑早就下令严格控制了酒量,以防被李琛偷袭。这时,经过紧张的统计,隋军死亡三千余人,重伤丧失战斗力的足有五千多人,另有七千多人轻伤,这也就代表着隋军暂时只有一万五千士兵可以使用。
这个统计结果让杨侑忧心,而这一战的损失极大的影响了杨侑下一步的行动,大帐内,篝火熊熊,杨侑听着帐外士兵的喧闹声,一脸凝重。
李靖坐在下首,此时他也在思考,目前,李琛大营此时虽然还没有异状,但应该已经知道了李渊战败的消息,李琛是走是留,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隋军的计划。
这时,李靖说道:“殿下,我军虽然伤亡不少,但五千骑兵几乎毫发无伤,可以一战!”
杨侑眯起眼睛,打量着李靖,李靖的眼中带着一丝热烈,更多的是渴望,一种对胜利的极度渴望。这让杨侑对李靖有了更进一步的判断,他半响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丘行恭说道:“殿下,臣愿与李将军赶赴澄城!”
杨侑将目光看向杜如晦,道:“杜先生,你以为如何?”
杜如晦摸着下颚的短须,道:“唐军新败,军心必定不稳,正是追击的好时机,不过,唐军已然躲进了澄城,臣所担心的是,若只是骑兵,李渊若是关闭了城门,如何能拿下澄城?”
杜如晦说着的时候,将目光放在了李靖的身上。
李靖一拍头,道:“杜先生说的极是!”这时,他感觉到杜如晦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李靖愣了一愣,问道:“杜先生,有何良策?”
杜如晦摇摇头,道:“从战场上的尸体和俘虏来看,唐军至少逃出了两万人,这两万人,臣以为,澄城县恐怕无法容纳!”
杜如晦说着的时候,已经将目光移到了杨侑身上,他缓缓地说道:“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臣以为,唐军恐怕会发生变故!”
“变故?”杨侑目光炯炯,他问道:“杜先生,你是说哗变?”
“或许!”杜如晦说着,忽然一脸的忧心忡忡,“臣害怕的是,唐军屠城!”
杜如晦这话说出来,不仅是杨侑变了脸色,就连李靖、丘氏兄弟也惊讶的抬起了头,屠城?!他李渊真的能做出来吗?杨侑目视他一眼,道:“屠城?李渊应该不会如此凶狠吧?”
杜如晦摇摇头,道:“殿下,唐军新败,军心恐慌,臣以为,若是有一两个人在城中抢劫杀人,这种情绪一旦在军中蔓延,恐怕就算李渊不愿,但在那种局势下,他又怎么控制得住?”
众人点点头,认为杜如晦此言非常有理。
杨侑问道:“杜先生,你既然能够猜出一些,那么你认为如今该怎么办?”
杜如晦道:“臣以为,必须趁夜偷袭澄城县,一旦杀入城中,足以让唐军崩溃!”
杨侑沉思,他瞧向李靖,道:“李将军,你可有把握,夜袭澄城县?”
李靖站起身来,一抱拳,道:“殿下,臣一定不辱使命,拿下澄城!”
杨侑看着李靖信心满满的模样,他忽然笑了,道:“你要多少兵马?”
李靖想了一想,道:“殿下,我只要两千骑兵,一千步兵,一定能够拿下澄城!”
“好胆色!”杨侑赞道,他看着丘行恭,道:“丘将军,你与李将军一同前往!再加你一千步兵!”
李靖、丘行恭两人领命,退了下去,整军准备出发,丘师利也跟着退了下去,大帐内,只剩下杨侑与杜如晦。
杨侑沉默半响道:“如果这一次顺利,孤决定给他一个惊喜。”
杨侑的话似乎没头没尾,也没有说谁,但杜如晦似乎很清楚一般,他点点头,道:“如果是这样,殿下,此人名利心极重。”
杜如晦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杨侑只是笑了笑,道:“名利心重又有何妨,只要他有能力,孤一定赏赐给他足够的东西,包括爵位、权势。”
杜如晦苦笑道:“殿下,臣有一言,不知该说不该说?”
“但说无妨!”杨侑笑道。
“此人不仅名利心重,而且极其隐忍,又有韩信一般的才能,殿下,若是将其掣肘去除,恐怕……”杜如晦停止了。
杨侑却是一笑,道:“杜先生之言,甚有道理,不过孤却觉得,在那种情况之下,他仍然毫不顾忌,那么即使那东西孤握在手中,又有什么用处?既然没有用处,那么孤不妨卖一个人情给他。”
就在这时,天水皇宫,西秦帝薛举手中看着战报,心情很不好。
他让长子薛仁果带着大军攻打扶风,已经近半个月,面对扶风郡郡治雍县,面对老迈的窦璡,数万大军攻打一万守军的雍县,竟然是毫无办法,这让薛举心中郁闷,如果他连一个雍县也拿不下,如何进兵关中,攻打大兴城?如果拿不下大兴城,谈什么争霸天下,谈什么逐鹿中原?
薛举的心中,有着深深的担忧,此时他知道李渊已经入关,这就意味着,关中的战斗更加激烈,而他薛举,就是要趁着杨侑与李渊在冯翊郡一带大战的时候,捞取更多的便宜,以作为进取天下的资本。
可是,一个雍县,不过万余人马,就将他的数万大军挡住了!薛举的喉咙里就像被塞进了一颗大大的药丸,将他堵得喘不过气来。这时,一名宦官上前,道:“陛下,郝尉卿求见。”
郝瑗是他的智囊,每每关键时刻,总是有妙计,薛举立刻召他觐见。郝瑗进来,施礼之后,便急忙道:“陛下,隋唐两军正在相持,正是陛下攻城略地的大好良机啊!为何雍县迟迟不下?”
郝瑗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若是换了薛仁果,必定一刀将他杀了,但薛举不是薛仁果,他知道夺取天下,不仅要靠武力,还要靠智力,所以面对郝瑗的不敬,他没有丝毫不满,反而问道:“窦璡虽老,但甚有谋略,雍县久攻不下,朕也很着急啊!”
郝瑗道:“殿下,今年大雪迟迟不来,正是上苍的眷顾!臣有一计,愿献与陛下!” 撼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