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通在指挥台上,凝视着前方,虽然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但吴军还是靠近了会稽城,吴军渡过了护城河,付出了更多的伤亡,但云梯也架在了城墙之上,吴军气势大振,冒着会稽城守军的箭羽,将更多的云梯架在城墙上。刀盾兵在前,举着盾牌奋力爬上了城墙。
这时,由于双方开始了肉搏战,陈果仁立刻下令弓弩手停止了射击,以免误伤。而沈光让弓弩手后退一步,刀兵上前,阻击吴军。礌石檑木不断落下,砸中吴军。
盾牌被砸斜了,紧接着礌石将吴军士兵的头颅砸开了花,红色白色混杂着流了出来,那名士兵倒在了地上,再也不会动弹。其他袍泽踏过他的身子,朝着城头上涌去。
陈果仁亲自带兵杀上,为了在新主子面前表现,博取更高的爵位,他已经不要命了。陈果仁口中咬着一把尖刀,身先士卒爬上,两块巨大的石头砸下,陈果仁很是灵活的躲过,然后继续向上爬去。在陈果仁的带领下,吴军更加勇敢地向上攀爬。
守军接连砸下礌石,陈果仁躲了几下,终于避无可避,只得手一松,从云梯上滑下,这才躲过了一劫,避免了被礌石开花的危险。陈果仁咬咬牙,继续向上攀爬。
李子通看着陈果仁颇为英勇,不由微微颔首,这个降将还有一些用处。他吩咐着一旁掌旗手:“鼓声再响一些!”
掌旗手得令,迅速将命令传达了下去,鼓手鼓起了嘴,双臂快速移动,拼命地舞动鼓槌,击打在大鼓上,仿佛要将大鼓给敲碎似的,浑厚的鼓声震破了天空,向着更为遥远的地方传去。吴军士兵在鼓声的激励下,悍不畏死地朝着城头上爬去。
鲜血飞洒,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的尸体滚下,成为袍泽向上攀爬的垫脚石,城墙下、护城河里,很快就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尸体。沈光馒头大汉地在指挥着。此时的沈光完全是靠着经验指挥守军,双方一场恶战,会稽守军凭借着城墙的优势,堪堪将吴军挡在了城墙下。
沈法兴注视着这一切,十分紧张,他不时地看向南方,打算情况不妙,就从南门撤退,幸亏这时,沈光已经成为了守军了的主心骨,谁也没有注意到沈法兴异样的表情。
吴军在攻了两个时辰后,将近午时,李子通让士兵们轮流进餐,继续狂攻不已,李子通的打算非常简单,那就是想要营造一种气势,让沈法兴弃城而逃。这个时候,双方比的不止是勇气,还有智慧、心里承受能力。
趁着战斗的间隔,沈光找到了沈法兴,再次鉴定他的信念,沈法兴思考了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将身边最为精锐的部队带了出来,让他们随时待命。
午时过后,用餐之后的吴军气势更盛,双方在会稽城头展开了争夺,陈果仁一度登上城头,但被沈光带着士兵赶下了城头,继续保持着一定的优势。
陈果仁的表现让李子通欣喜,看到陈果仁无奈退出城头,李子通的心中就忍不住叹息一声。在叹息的同时,李子通也对守军将领十分感兴趣,如果是数月前,面对这种强有力的攻势,沈家军早就崩溃了,根本不可能如此顽强。
毛文深在一旁注视着战局,半响,道:“陛下,陈将军的部下战死不少,微臣建议添兵三千,继续保持攻势,给沈法兴压力。”
李子通微微颔首,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相信,战斗到最后,撑不住的一定是沈法兴,而不是他李子通。想到此,他立刻下令添兵三千助战。吴军得到了新生力量,攻势越加猛烈。
沈法兴紧皱着眉头,十分的紧张,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心跳的如此之快,即使是儿子沈纶战死,他也没有如此的紧张,或许,那个时候更多的是悲伤吧。
这一战,不仅决定着他的命运,也决定着吴兴沈家的命运,对于沈法兴来说,只有守住了城池,才有继续生存的可能,而失败了,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怎能不紧张呢?
激战依旧在继续,城墙四周,方圆百步内,浓浓的血腥味不断地冲击着鼻孔,让人几欲呕吐。在令人窒息的气息中,沈法兴又接到了新的情报,吴军在东门、西门的攻势愈加猛烈起来,这意味着,李子通的确是围三缺一,在南方,肯定有埋伏等待着自己。想到此,沈法兴一个激灵,不由暗暗庆幸沈光的英明,看着沈光在城头上带着士兵奋力厮杀的背影,沈法兴长叹了一声,若是没有这位族人,恐怕他早就被擒,身首异处了。
一攻一守,双方都在关注着战局,适当地做出调整,改变主攻的方向和力度,试图找出对方的破绽。日头渐渐西斜,毛文深锁紧了眉头,看这个样子,今日攻破会稽城,已经是不可能了。
李子通抬起头看着残阳,目光一凝,正要询问毛文深,这时,后方有一匹快马疾奔而来。快马的速度很快,在战马上的骑士不断地挥鞭抽打着战马,战马喷着浓浓着鼻息,在夕阳下清晰可见。
战马已经耗尽了体力,随时有倒毙的可能,但看见即将抵达目的地,骑士鼓足了力气,拼命地压榨着战马的体力。奔跑了两百步之后,离李子通的后军已经越来越近了。
“灰律律!”战马突然发出一声哀鸣,前蹄一滑,倒在了地上,骑士的反应速度很快,在战马倒地的时候,他双腿一蹬,从马镫里抽出了脚,然后接着冲势,就地一滚。等他站起身来的时候,战马已经躺在地上,不住地喘着气,身子抽搐着,仿佛随时都会毙命。
骑士叹息了一声,他知道战马已经站不起来了,不过距离已经不远,应该能将消息及时传递过去。他跑上两步,一名吴军斥候上前喝道:“什么人?”
骑士眼睛一亮,他掏出一块金牌,拿在手上,喝道:“我是江都的使者!”说着,大步上前,一把拉下斥候。那名年轻的斥候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骑士拽了下来。骑士一翻身,骑上战马狂奔而去,手中举着金牌,一路高喝。那名斥候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去的骑士,挠挠头,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骑士一路狂奔,终于引起了吴军的注意,而在这个时候,李子通已经说完了想要说的话。毛文深微微点头,认为可以在狂攻一段时间,毕竟夕阳还在,还要一个时辰才会落山,最后的一个时辰,或许会决定会稽城的生死。
李子通刚刚添兵上去,骑士就在乐伯通的带领下过来了,骑士奔上两步,跳下战马,走到指挥台下,半跪着道:“卑职王建见过陛下!”
“王建?你是何人部下?”李子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启禀陛下,卑职是右将军王文飞部下,他是卑职之叔!”王建说道。
一听到是江都守将王文飞的部下,李子通顿时一愣,江都是国都,地理位置又特别重要,此地是长江和运河的交汇处,四通八达,又在江北,所以他留下了心腹王文飞镇守。这个时候,王文飞派出了侄儿过来,难道是江都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想到此,李子通身子一震,道:“可有军情?”
王建被问,赶紧从胸口取出一个蜡丸,递给一旁的士兵,那名士兵接过,蹬蹬跑上去,将蜡丸递给了谋士毛文深。毛文深用力捏碎了蜡丸,将折叠成一团的纸张展开,匆匆看了一遍,脸色不由变了变。
毛文深还算沉得住气,他低声道:“陛下,王将军在书信里说,隋军已经东下,据悉,这一次带兵的正是大隋天子。”毛文深说着的时候,伸出手,大拇指在其他指节上计算日期。
李子通闻言一愣,怎么会是大隋天子带兵?难道说与李唐的战事已经结束了?李子通沉思着,虽然隋军杀来,但不必着急,按照他的猜想,隋军就算击败了李唐,随后一路东出,但至少要花费半个月,才能攻到江都。而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攻破会稽,统一江都了。并且,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回师江都,从容做出部署。
但随后,毛文深的话就打断了李子通的思索,毛文深的语气虽然还算冷静,但隐隐地,有着一丝慌乱,而这种慌乱,李子通从未听见过。
“陛下,如果微臣没有估计错误的话,恐怕隋军已经抵达了历阳!”毛文深的这一句话有如晴天霹雳,将李子通雷的半响说不出话来,隋军已经抵达了历阳?这不可能啊,事先根本没有得到消息啊,难道隋军能日行千里?不然如何能解释?
他蹭地站起身来,从毛文深的手中抢过书信,急切地看着书信上的内容。王文飞在书信里,告诉他,他已经接到宣城郡太守的急报,说在长江北岸,发现隋军数以万计的战舰。宣城郡太守急忙将军情回报江都。王文飞在看见军报之后,立刻派出心腹,八百里加急,将这个消息告诉李子通。
从王文飞写信的日期来看,隋军抵达历阳郡的机会非常大,而抵达了历阳,隋军可以攻击位于长江南岸的丹阳,或者是继续前进攻击江都。对于李子通来说,无论是丹阳沦陷,还是江都失守,都是不能接受的。 撼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