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清风吹拂,树叶沙沙的响声,清晰可闻。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想来是晚归的鸟雀。
屋子内,李世民和房玄龄的心情都格外难受,放弃,这两个字写起来容易,可是做起来难啊,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
在死一般的沉默中,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传来士兵惊喜的声音:“尉迟将军,你回来了?!”
李世民和房玄龄几乎同时抬起头,脸上都是一喜,这是在诸多坏消息中,让人惊喜的一个消息。猛将尉迟恭的回归,让李世民心中稍安,但旋即他又想到,能从隋军的埋伏中杀出,这三千骑兵恐怕凶多吉少。李世民帐下的骑兵并不多,尤其是河北一战,几乎损失殆尽,随后的日子,他好不容易重建了这支三千人的骑兵,但在这一战,就此覆没了,怎能让李世民不心疼。
李世民将心中的郁郁压下,站起身来,快步走了出去,恰逢尉迟恭也走了进来。尉迟恭浑身浴血,身上的血腥味十分浓烈,李世民忍不住皱了皱鼻子,道:“敬德,你回来了!”说着,不顾尉迟恭身上满是鲜血,上前就是一个熊抱。
尉迟恭没有动,而是任由李世民抱着他,一脸的憔悴。他一路奔跑而来,体力已经耗尽。而更让他心寒的是,诚如大隋天子所言,唐军果然是不战而退。刚才他路过兵营,看见唐军将士虽然士气低迷,却没有厮杀过的痕迹,连半个受伤的士兵都没有,这就足够说明了一切。
而秦王的样子,虽然郁郁,一副忧愁的模样,但尉迟恭同样十分肯定,秦王肯定是主动撤退。一想到这点,尉迟恭的一颗心顿时寒了下来。
李世民抱着尉迟恭,欢喜万分:“敬德,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见尉迟恭不说话,李世民慢慢松开了手臂,奇怪地看了尉迟恭一眼,突然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我糊涂了,你一路杀回来,辛苦万分,还是早些休息吧。”
尉迟恭摇摇头,道:“秦王,永丰仓已经被隋军拿下,如今该怎么办?”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慢慢垂下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房玄龄咳嗽一声,在一旁道:“如今的局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华阴已经不可守,退回河中,是最好的办法。”
尉迟恭心中一紧,失声道:“长安,不要了?”
李世民微微变色,有些不悦,却没有表现出来,微微叹息一声,道:“长安是大唐的根本,岂能不要?只是如今隋军势大,孤需要修整兵马,寻找战机,先回河中驻扎,也是迫不得已。”
尉迟恭略略沉吟,道:“秦王说的极是,只是末将以为,永丰仓离华阴并不远,隋帝狡猾多端,恐怕会趁夜突袭华阴。”
这话一说出来,李世民和房玄龄都变了脸色,杨侑擅长于奇袭,这一次设计之后,奇袭不是没有可能。隋军势大,李世民顿时觉得没有留下的必要,他可不想被困在这华阴县。
房玄龄看出了李世民心中的犹豫,当即拱拱手,道:“秦王,杨侑小儿一向诡计多端,不如趁夜退出华阴,并在城头多插军旗,以迷惑杨侑。”
李世民默默点头,瞧了一眼尉迟恭,有些歉意的道:“敬德,必须要辛苦你一趟,今夜,所有人撤出华阴。”
“喏!”尉迟恭说着,又想了想,道:“秦王,末将想去接长安的妻儿。”
李世民先是一愣,旋即一笑,道:“敬德,还是你懂孤的心,这一次去长安,你可要小心。”
尉迟恭点点头,强自支撑着身子,离开了房间,回到屋子,尉迟恭略作休息,洗漱了一番之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带着几名亲兵跨上战马,直奔长安。
李世民在华阴县内,则下令三军准备,连夜拔营而起。唐军士卒接到命令,表面上不敢说什么,暗中却是在埋怨着,奔波了一日,虽然没有打仗,却也十分辛苦,此时已经是夜深,还不让人睡觉,若非秦王威望甚重,恐怕早有桀骜之人跳出来表达不满了。
就在唐军连夜撤退的时候,隋军正在呼呼大睡,恢复体力。天刚蒙蒙亮,裴行俨、罗士信率轻骑直奔华阴。一路疾奔,太阳刚刚升起,裴行俨、罗士信两人杀到华阴县外,凝神看去,华阴城头,唐军红白相间的旗帜密布,士兵严阵以待。
裴行俨不由有些犹豫,唐军看起来早有准备,罗士信虎目一扫,道:“元庆,我带一千骑兵,绕城走一圈看看。”
裴行俨点头,罗士信率领轻骑围着华阴县走了一圈,只见各处城墙,均是军旗密布,罗士信略作思考,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派人通知裴行俨,自己却率兵朝着西边狂奔而去。
一路上,罗士信仔细观察,发现路上有些脚印,此外,还有衣物、细软、物什等东西一路朝西而去,很显然,唐军已经撤退,留在华阴县的部队不多。罗士信立刻率兵追击。
李世民骑在一匹黄骠马上,神情萎靡,眼圈黑黑的,连日来他没有休息好,昨夜赶路,又心事重重,因此精神不佳。房玄龄在一旁,更是不时低下头,然后猛然间抬起。
这一夜,趁着夜色,走了七八十里,速度已经比较快了,李世民特意让辎重走在中间,后方留下了三千精锐断后,断后的将军正是罗成。罗成银铠长枪,带着两千八百步卒,两百骑兵埋伏在山间密林处,等待着隋军上当,而斥候不时将后方的消息传来。
随着天色大亮,罗成的一颗心逐渐放下。天亮了,视线变得清晰,隋军想要追击,很容易被发现。不过想必隋军还不知道,英明的秦王已经战略转移了吧。
当天色彻底亮了之后,罗成选择了撤退,因为已经没有了留守的必要。罗成步卒走在前,后方是骑兵断后。走了三十多里,几名斥候匆匆赶来,脸上带着惊慌,道:“罗将军,隋军杀来了。”
“有多少追兵?”罗成问道。
斥候回答,道:“追兵全部是骑兵,具体数量不清,但听声音,至少有一千骑兵。”
罗成变了脸色,如果是平常,一千骑兵不算什么,但如今,他部下多是步卒,骑兵仅有两百,而且多是斥候,战斗力并不强。而隋军追兵都是骑兵,显然是精锐。想比之下,唐军的战斗力就差了太多。
但是隋军杀来,罗成决不能束手就擒,他立刻做出部署,准备伏击隋军。罗成观察了一下地形,四周多是平地,唯有前方大约五百步的地方,有一处密林,可以作为伏兵之处,就是那里了。罗成心中想着。
转过头,罗成忙问道:“隋军离此地有多少里?”
斥候回答:“不足五里。”
罗成点点头,这段距离还够。在隋军赶来之前,他一定能抵达密林,并有短暂的时候设计,罗成猛地一挥手,道:“快,随我来!”说着,策马狂奔,士兵们迈动双腿,一路狂奔。
不一刻到了密林,隋军还没有看见踪影,罗成立刻让人在地上拉了绳子,准备绊马腿,先引起隋军混乱,再趁乱杀出。
两里外,狂奔而来的罗士信渐渐放缓了速度,他得到斥候的消息,前方发现越来越多唐军的迹象。罗士信虽然是追击,但仍然十分谨慎,密布四周的斥候,都在提防着唐军的伏击,尤其是在经过山丘、密林之处的时候,罗士信变得更加谨慎。
距离唐军越来越近,而且前方有着密林,隋军在罗士信的率领下,减缓了速度,一方面是防止被偷袭,一方面也是节约马力。
罗士信策马而行的时候,一名亲兵忽然一抬手,指着密林上空,道:“将军,你看。”
罗士信凝神看去,忍不住便笑了,抬起手,指着在半空盘旋的鸟雀,道:“不知道李世民以何人断后,竟然在此地埋伏,真是可笑。”
罗成虽然受到其父熏陶,饱读兵书。可是纸上谈兵,终究来的浅,他一心想要伏击追兵,却没有注意到,士兵进入密林,惊动了鸟雀,从而提醒了罗士信的注意。而罗士信却征战多年,经验丰富,罗成这点小把戏,他怎能看在眼中。
罗士信略作沉吟,计上心头,他立刻吩咐下去,骑兵放缓了速度,手中提着长矛在手,将近密林,罗士信眯起了双眼,仔细地打量着密林深处。与此同时,罗成也在紧张地观看着林外。
本来,罗士信带着密密麻麻的骑兵狂奔而来,震得地面都颤动了。看着隋军进入埋伏圈,罗成的一颗心变得十分紧张,毕竟,他亲自参与的战事不多,而且又是第一次断后,责任重大,敌人又强大无比,怎能不让他一颗心砰砰直跳呢?
看着隋军逐渐进入了埋伏圈,罗成有些喜悦了,但罗士信突然放缓了速度,又让罗成疑惑不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时,罗士信虎目正好瞧了过来,让罗成心中不由一凛,紧张万分。
罗成知道敌将肯定没有看见自己,但那犀利的眼神,充满了杀气,让罗成不寒而栗。罗成并不知道,两人还没有交战,但仅仅是这一瞬间,他就落了下风。
心中有了惧意的罗成,又怎么会是罗士信的对手呢?恰好这时,罗士信在密林外,猛地抬起了手,罗成几乎是下意识的地,同样抬起了手,仿佛罗士信手中的长矛,会向他抛射过来似的。 撼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