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吹在脸上,还有着暖意。
冉肇则带着几名亲兵拼命逃窜,身后,无数隋军正在追赶,让冉肇则胆丧,冉肇则慌乱的逃上了一处高岗,此时他头上的头盔不知道掉在何处,衣服领子多处被抓破了,显得非常狼狈。
他喘息着,目光慌乱,有如一条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他自从听了李孝恭的话之后,所经之处,大多被他攻克,在那个时候,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那时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他以为他必定是未来的巴王,在巴东郡呼风唤雨,称霸一时,成为李渊帐下最为宠信的臣子。
可是他想不到,幸福的日子太过于短暂,还不到一个月,就被隋军在不可思议的情况下攻破了大营,从此仓皇逃命,成为一条人人喊打的野狗。
“跑不动了,休息一会!”冉肇则停了下来,他口大口喘息着,鼻孔猛烈的收缩,喘着粗气。
一名亲兵道:“族长,快走吧!隋军就要追来了!”
“隋军!”冉肇则咬牙切齿,他恨不得化身成为战神蚩尤,然后挥舞着手中的神兵,将所有的隋军尽数杀死,可是,着一切都不过是幻想而已。他眸子之中射出了恨意,道:“不知道这股隋军是什么人?”
这时,远处的隋军士兵追近,他们口中大喊着杀来,让刚刚喘息了几口气的冉肇则不得不再次踏上了亡命之途。
“他娘的,比老子还能跑!”一个蛮兵边跑边气喘吁吁的说道。
此时,蛮兵大营内,大火已经吞噬了整个营寨,李靖眼中带着寒意,“将蛮兵全部赶入大火!”此时蛮兵已经被绳子捆了起来,串在了一起。他们被隋军驱赶,朝着大火里慢慢走去。
不少迟疑的蛮兵立刻被眼中喷火的隋军一刀砍死,在隋军的淫威之下,蛮兵不得不朝着火中走去。李靖眼中带着冷意,他对这些蛮兵痛恨极了,恨不得这些蛮兵全部死掉,而火攻则是最好的办法。
“屠夫!”这时,李孝恭的嘴中吐出了这两个字,他被隋军牢牢捆住,左耳没了,没有人为他包扎,此时依然流着鲜血。
高甑生冷笑一声,他狠狠的一巴掌打在李孝恭脸上,李孝恭被打倒在地,锋利的石块刺穿了他的肌肤,鲜血流了出来。“屠夫?”高甑生听到李孝恭如此无耻的话,顿时忍不住扑了上去,他拼命揍着李孝恭,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李孝恭身上,李孝恭大声的嚎叫着,宛如一只待杀的猪。
“你这个混蛋,勾结异族残害汉民,在盛山县,你杀了多少汉民?在云安县,又被你害死了多少汉民?!你他妈才是屠夫!”高甑生一边打,一边怒骂。在他的拳头下,李孝恭的脸很快肿的跟一个猪头似的。
李孝恭哇哇大叫,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夺得天下,又有什么不能做?”
李靖这时眼中的寒意更浓了,这就是名震天下的陇西李氏吗?李渊为了夺下大兴,不惜勾结突厥,卖国求荣;而他李孝恭为了所谓的大业,也不惜勾结蛮族,并在巴东郡数县引发了血案,造成无数汉民的惨死!这样的一个家族,幸好他没有选择,不然不知道多少根手指在指着他的脊梁骨咒骂。
若不是考虑到此人关系重要,李靖想要留给殿下处理,他早就一刀砍死了此人!
这时,高甑生已经打得筋疲力倦,他站起身来,吐了几口唾沫,道:“混蛋!”
李孝恭哈哈大笑,口中胡乱的喊着,声音已经有些嘶哑,隐隐约约听到他似乎在说大隋早晚必亡,唐王英明,日后一定会为他报仇的。那个时候一定会灭了李靖、高甑生等人的九族。
李靖喝道:“给我打,狠狠的打,只要不打死就成!”几名士兵闻言,扑了上去,拳打脚踢。他们用尽了力气,打的李孝恭连声哀叫,接着再也叫不出来了,他用手护住了头,身子不停颤抖着。
人复县以西三十里外,冉肇则经过一夜的逃窜,已经抵达了这里,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干裂,双眼无神。一名亲兵从井里打来水,递给他:“族长,吃点水!”
冉肇则机械的接过木瓢,放在嘴边喝着,忽然,他感觉到了什么,他定睛一看,只见水里倒映着一个老人,脸上沟壑纵生,眼角有着眼屎,显得格外苍老。一夜之间,就成了这样了吗?
他被自己吓着,手中的木瓢甩了出去,他一声尖叫,道:“不可能,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冉肇则抬起了头,看着那人,失声道:“是你?”
“是我!”冉安昌的脸上也有着疲惫,他一屁股坐下,让士兵打来了井水,然后大口大口的吞咽着,仿佛井水是绝世美味一样。
“安昌,接下来该怎么办?”冉肇则这时问道,毕竟都是兄弟,在这个时候,他需要族人的安慰。
冉安昌闻言,忽然笑了,他看着冉肇则,道:“你是族长,你认为该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冉肇则喃喃自语。
冉安昌站起身来,他踱步到了门外,看着初升的朝阳,心中下定了决心,他猛地回头,看着冉肇则,道:“族长,我有一个好办法,不知道你愿意听吗?”
冉肇则像一个落水之人抓住稻草一般,忙不迭的点着头,道:“愿意,愿意!”
“不过,此时事关重大,还是保密为好!”冉安昌说道。
“兄弟说的极是!”冉肇则道,他挥挥手,示意亲兵出去,等待亲兵都走了出去之后,他将目光放在了冉安昌的身上:“有何妙计?”
“妙计就是……”冉安昌慢慢的说着,他靠近了冉肇则,猛地拔出了腰间的横刀,一刀斩向了冉肇则:“你若献出首级,可以保我儿无忧!”
这一刀斩的又快又急,饶是冉肇则反应极快,也被砍中了手臂,他捂着手臂,道:“冉安昌,你疯了!”
“我没有疯!”冉安昌他看着手无寸铁的冉肇则,冷冷的摇头,手中横刀一举:“冉肇则,你为了自己的利益,甘心受到李孝恭、阇提的摆布,置族人生命于不顾,你说,你能够担任族长吗?”
“冉肇则,你这个利欲熏心的家伙,我代表族人杀了你!”冉安昌说着,又是一刀斩去。
“来人啊,快来人!”冉肇则大声的喊着,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沉默,他正在彷徨之际,就又听到冉安昌笑道:“你的人,都死了!”
“都死了?”冉肇则喃喃自语,他眼中射出了无尽的愤怒,道:“冉安昌,你这个叛徒,你敢杀族长吗?”
“不杀你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你不足以让死去的族人安息!”冉安昌说着,手中横刀再度劈出。
这时,冉安昌的心腹已经占据了房内的几个角落,冉肇则已经是避无可避,他一声惨叫,苍老的头颅滚落在地,一名蛮兵一把抓起头发,将头颅献给了冉安昌。
冉安昌取出一块布,将冉肇则的首级包了,带着亲兵朝着隋军大营奔去。
李靖看着跪在地上的冉安昌,眼中若有所思。在冉安昌旁边,是被捆绑起来的冉仁才。
冉安昌双手高高托着冉肇则的头颅,道:“李将军,罪人安昌杀了反贼冉肇则,献给将军,献给代王殿下!”
李靖眯起了眼睛,他看着冉安昌,道:“你有什么要求?”其实他心中早就明白,但他想要看一看冉安昌的底线。这时,高甑生一把拎过了冉肇则的头颅,他走过一旁,递给了几名存活下来的蛮兵看。
蛮兵们看到巴王已死,眼中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李靖得到了高甑生的肯定,心中更加有数。
冉安昌低低地伏在地上,道:“将军,我自知罪孽深重,无法恕罪,但请将军念在我杀了冉肇则的功劳上,饶恕吾儿一命,为冉家留下一个血脉,安昌多谢了!”
冉仁义看着父亲,道:“爹,你既然已经逃了出去,有何必回来送死?!”
“住嘴!”冉安昌低喝,又对着李靖说道:“将军,我儿曾经劝着族人不可杀戮,他从未杀死一个汉民,还请将军格外开恩,格外开恩啊!”
李靖默然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冉氏父子争执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他忽然站起身来,淡淡的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也做不了主!不过,我会向殿下禀明一切,其他的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冉安昌听了,连连在地上磕头,嘭嘭直响:“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开恩,安昌感激不尽!”
李靖道:“带他们下去,先关押起来,等殿下消息!”士兵得令,将冉氏父子带了下去。
这时,高甑生忍不住插嘴,道:“大帅,你真要替他求情吗?”
李靖沉吟道:“其实从本意上来说,我对这些蛮族恨不得赶尽杀绝,可是,你觉得可能吗?”
高甑生摇摇头,这些蛮族天生在林中生活,对山间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他们可以躲进山中数月不出,靠着山里的野兽野果,乃至野藤生活,这在高甑生看来是不可想象的。
击败蛮族或许不难,可是想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却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他们可以化整为零,分散进入山林之中,与隋军进行一场捉迷藏的游戏,由于隋军在山林间远远不如蛮族,在这场博弈中,必然会吃尽苦头。
看到高甑生摇头,李靖慢慢的说道:“正是因为无法剿灭,那不如转而利用他们。” 撼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