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句丽诸将仇恨的目光中,渊盖苏文将杨侑的话大声重复了一遍,渊净土一张脸变得十分铁青,他冷冷地看着大哥,恨不得一箭射死他,但一看见渊盖苏文被隋人保护得十分严密,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
让渊净土有些奇怪的是,从渊盖苏文转述的话让他有些不明所以,他沉默半响,始终没有想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隋军撤退,他还没有想明白其中的缘故。
隋军撤走,直到隋军消失的无影无踪,渊净土依旧不敢追击。渊净土想了半响,看着城外几百具被砍掉了头颅的尸体,挥挥手,示意乙支秀带人出城,将这些尸体埋了。
杨侑回到大营不久,在各处扫荡的诸将回来,沈光、麦孟才、钱杰等人大笑着进入帐内,纷纷施礼:“陛下!”
“诸位爱卿,战果如何?”杨侑示意众人坐下。
钱杰之父钱世雄当年便是在鸭绿水为国捐躯,对于高句丽人他十分憎恨,听到陛下询问,第一个开口:“陛下,微臣带兵扫荡了五个村庄,共计捉到男丁七百余人,余者妇孺老人,约有三千多人!”
麦铁杖之子麦孟才也不甘示弱,立刻上前禀告:“陛下,微臣也扫荡了五个村庄,共计捉到男丁八百五十三人,余者有四千二十人。”
沈光微笑着看着两人斗嘴,在一边并不说话。钱杰冷哼了一声,觉得十分郁闷,他倒是对麦孟才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觉得同样是五个村庄,男丁却差了一百多人,几乎是一个村庄的人数了。
杨侑却鼓鼓掌,笑道:“诸位爱卿办得不错,明日依旧按照计划行事,能捉到多少高句丽人,就捉多少高句丽人,尤其是男丁,坚决不可放过。”
杜如晦在一旁道:“老人可以放走一些。”
杨侑闻言一愣,不由点头,道:“不错,如此则会有更大的收获!”
诸将齐齐抱拳,应着:“喏!”
当夜,隋军大营杀羊宰牛,大肆犒劳士兵,一片欢腾。而国内城内,渊净土忧心忡忡地在思考着未来,父亲不能再受到刺激,所以他没有将此事告诉父亲,担心他出了事情,影响城内的士气。
可是,面对杨侑的威胁,他实在找不到破解的办法,直到第二日,隋军又在城外摆开杀戮场。这一次被屠杀的高句丽男丁更多,足足有一千人,渊净土带着国内城的大小将领,看着城外如同炼狱修罗,一张脸显得铁青。
此时城外情况不明,渊净土不敢贸然出击,生恐中了隋军的埋伏,直到两个多时辰后,一千人被杀死。横七竖八的尸体让高句丽将士十分愤怒,很多人想要出城一战,但却被渊净土制止了。
第三日一大早,隋军再度摆开杀戮场,这一次的人数激增,高句丽男丁足有一千五百人,隋军花费了一上午的时间,将一千五百人尽数斩杀了。
被害人数的不断增长,让高句丽人愤怒了,甚至连渊季琉璃也忍受不住了,按照这样的速度杀戮下去,等到击退了隋军,国内城方圆百里恐怕是荒无人烟了。如果是那样,一个荒无人烟的高句丽有什么用?
所以即使知道隋人的阴谋,诸将还是纷纷请战,显得很是气愤。但此时关系重大,渊净土不敢做出决定,他以父亲为借口,暂时将此事忽悠了过去。但他并不敢去找渊太祚,生恐父亲受不了刺激,离他而去。
隋军大营,杨侑看着璀璨星空,慢慢踱步在大营之中,“杜爱卿,你觉得渊净土能撑到何时?”
“陛下,渊净土毕竟是人,心里也有承受的极限,微臣想,事情就在这一两日了。”杜如晦说道。
“明日两千人,朕还有些吃不消啊!”杨侑叹息一声,杀人不是问题,可是也要有这么多的男丁来杀啊。这几日努力搜寻,国内城四周的村庄已经被洗劫一空,男丁都被抓走了,为数不多的,也听到消息纷纷逃走,这两日可是越来越难抓了。
“陛下,男丁不足,可用妇孺。”杜如晦简短地说着。
杨侑不由微微侧目,杜如晦是个读书人,想不到竟然说出这种话,足以证明他对高句丽没有好感。杨侑咳嗽一声,道:“既然杜爱卿觉得如此不错,这个恶名就让朕来担当吧!”
两人说话间,诸将先后归来,又带来不少高句丽的百姓,这群百姓显然看见了国内城外的尸体,还没有踏进隋营,纷纷倒在地上,哭个不停。
隋兵大声吆喝,将他们赶进了大营,囚禁在一起。
就在隋军四处抓捕高句丽人的时候,国内城里,乙支秀偷偷进入了莫离支府,他想要找到莫离支,将这几日的事情告诉他,希望莫离支能拿一个主意。
乙支秀偷偷靠近了渊太祚的居所,趁着仆人出去的时候,溜了进去。屋子里点着烛光,莫离支渊太祚靠在软榻上,似乎在想着什么,乙支秀偷偷靠近了他。
渊太祚没有发现乙支秀在靠近他,依旧眯着眼睛思考着。渊太祚在思考什么呢?此时的他已经知道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所以在生命的最后尽头,他在回忆,高句丽在他的治理下,虽然国力受损,可是让威震四方的大隋折戟沉沙,这就足够了。在四方臣服大隋的之际,只有高句丽保持着独立,对于他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功劳了。
渊氏家族在高句丽功高震主,受到国内许多贵族的嫉妒,渊太祚还在想,如果这一次次子能顺利击退隋人,那么他的声望必然大涨,届时,便可顺理成章地接任莫离支的位置,渊家人在高句丽的权利必然更加牢固。
在他想着的时候,乙支秀出现他在跟前,“卑职见过莫离支!”
渊太祚瞪圆了浑浊的眼睛,仔细地看了他半响,这才认出来是谁。他咳嗽一声,道:“秀,原来是你啊。”
乙支秀见莫离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微微犹豫了一下,这件事到底说不说?
渊太祚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如枯树皮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秀,可是隋人退却了?”
“退却?”乙支秀吃了一惊,他自然不知道渊净土给渊太祚说的话,都是对高句丽有利的话。大隋在他的口中,变成了一群蠢货,一群自高自大的废物。渊太祚的心中虽然疑惑,但曾经的大隋天子就是这样一副德行的人,所以渊太祚也没有想太多。
年迈的渊太祚在思维和反应速度上,都已经大幅下降,判断力也出现了衰退,他并不知道儿子在欺骗他。尽管是善意,但却将高句丽推向了悬崖。
不过,此时乙支秀疑惑的口气让渊太祚还是有些奇怪,他不由问道:“秀,难道隋人没有退却?”
乙支秀非常不明白莫离支为什么会这么说,但瞬间之后,他就明白了,着一定是渊净土在欺骗。他的心中忍不住就冷笑了一声,对渊净土十分鄙视。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不说真话?渊净土你在想什么?
乙支秀决定告渊净土一状,他深深呼吸了之后,将这几日的情况逐一说了出来。渊太祚原本还微笑着的脸顿时变得铁青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儿子竟然会欺骗他?如果是小事那就罢了,偏偏是关系到高句丽的大事,关系到渊氏家族生存的大事!
渊太祚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一拍软榻,喝道:“叫这个逆子来见我,我……”渊太祚刚刚说完,脸色一片异样的红,竟然昏迷了过去。
乙支秀大吃一惊,他急忙上前,伸出手按在渊太祚的人中,试了试,还有鼻息,他急忙狠命地掐住人中,希望能将渊太祚唤醒。这时,一名仆人匆匆进来,看见这一幕,吓得手足无措。
乙支秀急忙道:“快请大夫,快!”
仆人这才惊醒过来,匆匆跑了出去,跑了几步,他觉得有些不妥,急忙将此事告诉了二公子渊净土。渊净土也吓了一跳,在父亲的房间里怎么会有乙支秀出现?他也来不及多想,匆匆赶往父亲的卧室。
刚刚赶到门外,渊净土就听见乙支秀的声音:“莫离支,好一些了吗?”
渊太祚喘着气,语气显得十分虚弱,“好一些了,好一些了,净土他来了吗?”
渊净土心中微微不悦,这个乙支秀,就算父亲对你极好,也不能偷偷来呀,他脸上带着不悦走了进去,道:“父亲,我来了。”
“逆子,还不跪下!”渊太祚大怒,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嗽。
渊净土一愣,道:“父亲,发生什么事情了?”
“逆子,秀都告诉我了,隋人每日在城外乱杀百姓,你难道就无动于衷吗?任由隋人如此乱杀下去吗?”渊太祚大声责问。
“父亲,隋人这是在逼我们出战呀,若是放弃了坚城,孩儿认为没有几分胜算。因此才按兵不动!”渊净土急忙说道,同时半跪在地上。
“可是这等大事,你为何不告诉我?”毕竟是父子,渊太祚听到儿子的话还算合情合理,就原谅了他,毕竟以前他就是这么干才将隋人赶出高句丽的,自然知道大隋府兵和高句丽军队之间的优劣。
“父亲,大夫说你不能受到刺激,不然对身体有碍,孩儿这才隐瞒!”渊净土想父亲既然已经知道,那不如和盘托出。
渊太祚对自己的身体有数,闻言叹息了一声,他闭目思考了半响,问道:“净土,你将此事一一说来。”
渊净土知道父亲多智,或许能想出什么好办法,不由点点头,道:“父亲,事情是这样的……” 撼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