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在巴蜀境内并不算宽,不过还容得下宽五丈的船只航行。此时正是响午时分。数十艘战舰沿着长江而下,水手们转动着风帆,让风帆顺着风向,劲风吹动风帆,鼓起一个大包,在风里和水流的作用下,战舰朝着东方疾行。
杨侑站在甲板上,感受着午时的暖阳,他看着两岸的群山快速朝着后方退去,若有所思。
他已经派出了使者赶往江陵,虽然萧铣不一定会为女儿做出牺牲,葬送他的帝王梦想,但仍然值得杨侑试一试。杜如晦站在杨侑身边,道:“殿下,冉安昌父子将如何处置?”
这个问题杨侑已经想了很久,在最初的时候,他曾经想到杀死此人。此人的手上肯定沾满了汉民的鲜血,但杨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面对杜如晦的询问,他只是淡淡一笑,道:“杜爱卿,你想不出来吗?”
杜如晦皱紧了眉头,道:“殿下,你果真要这么做?”
“这是必须的,孤说过,凡是沾染了汉民鲜血的蛮兵,孤不会放过他。”杨侑淡淡的说着,眸子中闪现了一丝杀机,“冉安昌父子是一个例外,但日后,他必定会为他的过错付出代价!”
杜如晦叹息一声,目光顺着长江两岸飘向天空,是蛮族使得计划延缓,他知道,这一次殿下是动了怒火,蛮族恐怕毛都不会剩一根了。
一路无话,两日后,数十艘战舰在巴东郡郡治人复县靠岸,接到消息的李靖、高甑生、苏康前来迎接。杨侑下了战舰,众人拱拱手,齐声道:“殿下!”
杨侑道:“众卿免礼!”走上前,问着李靖,道:“李孝恭在那里?”
李靖一拱手,道:“殿下,他正被关押在军营之中。”
“很好,带孤去见他!”杨侑冷笑着吩咐。
李孝恭被捆绑在俘虏营中,与他一起的还有冉安昌父子,只不过冉安昌父子的待遇比李孝恭好一些,没有被捆绑着,行动相对自由一些,但在大帐外,十二个时辰不停地有隋军看守巡逻,要想逃走是不可能的,就算是鸟,也插翅难飞。
李孝恭此时廋了一圈,可以说几乎是皮包骨了。李靖每次给他食物都只有一点点,让李孝恭吃不饱也饿不死,就这样好死不死的活着。此时李孝恭身上的伤口尚未愈合,伤口上全是脓,看起来格外吓人,他一直觉得伤口长了蛆,总是痒痒的。可是隋军并不给他治疗。
李孝恭轻轻地呻吟一声,他看着冉安昌,道:“你这个叛徒,到最后还不是被抓了起来?”
冉安昌呸了一声,道:“老子们本来在山间多么快活,要不是你四处游说,让那个老糊涂动了心,我们会下山?会造大隋的反?嘿嘿,如今失败了,你只是一条狗命,可是老子们整整搭上了整个部落,数万条人命!”
“呸!”李孝恭怒目而视,看着冉安昌,眼中有着杀意:“当初你在云安县,杀了多少人?又糟蹋了多少个闺女?”
“你没有吗?”冉安昌大怒,走上两步,拼命伸出手,想要抓住李孝恭,可是栅栏将他死死的挡住了,只能看着李孝恭,眼中喷着怒火。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在众人的拥簇下,一个少年走了出来,冉安昌看见李靖在少年面前如此的恭敬,心中顿时猜到了一些,他一拍儿子冉仁义,两人迅速跪在地上,道:“罪民见过殿下!”
杨侑满意地笑了,这个蛮族还不算笨,而只要他不笨,杨侑就有了机会。他淡淡的道:“起来吧!”又看着呻吟着的李孝恭,他冷冷地笑了。
“李孝恭,你认识我吗?”杨侑问道。
“哈哈,黄毛小儿,也敢与日月争辉,他日唐王一定会杀了你!只有唐王才是天下之主!天下之主!”李孝恭大叫。
丘行恭变了脸色,侯君集更是一脚踢开了栅栏,他快步走了进去,道:“李孝恭,你想死吗?”
“哈哈,哈哈!”李孝恭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在侯君集掌中无力的摇来晃去,道:“你认为他会放过我吗?!”
杨侑步入监牢,冷冷地看着他,道:“不错,孤不会放过你,因为你的罪孽太深!就算是死,也不足以平民愤!”
“苏康,你在城中广贴告示,就说明日,勾结蛮兵屠杀汉民的李孝恭要游街示众,让百姓们准备好东西!”
“什么东西?”侯君集裂开嘴问道。
“屎粪、石头,死老鼠都可以。”杨侑看着侯君集这个愣头。
“用来做什么?”侯君集依旧不耻下问。
“侯爱卿,你可以陪李孝恭一趟,就知道做什么了。”杨侑笑着看着他。
侯君集身子一抖,他猜出了杨侑的想法,忙挥挥手,道:“殿下,免了,免了!微臣受不起。”
苏康忍住笑,他第一次看见侯君集,看他那副有点傻乎乎的模样,就忍不住好笑。这时他应着,道:“是,殿下!”
“你就是冉安昌?”这时,杨侑又将目光放在冉安昌的身上。
冉安昌急忙点头,道:“殿下,罪民受到此人迷惑,跟着族长做了对不起殿下之事,还望殿下恕罪啊!”
杨侑看着他默然不语,他将目光放在了冉仁义的身上,冉安昌以为殿下要杀儿子,急忙跪下,道:“殿下,犬子没有杀过一个汉民,还请殿下饶恕他吧!”
杨侑一挥袖子走了出去,李靖急忙跟上,道:“殿下,还请饶过他们父子。”
冉安昌有些绝望了,他想不到最终还是这样的结局,他大声的吼着:“殿下,是我杀死了冉肇则,是我杀死了冉肇则啊!”
突然一串如同鸭子的笑声响起,却是李孝恭哈哈大笑,他的笑声让人一阵烦躁。
大帐外,杨侑看着李靖,突然笑了,道:“为何?”
“殿下,臣以为驱使蛮兵攻打蛮兵,方为上策!”李靖急忙道,早些时候殿下说过这事,为何此时忘记了?
“带冉安昌父子上来吧!”杨侑缓缓的朝着主帐走去。要想冉安昌卖力,就必须先让他失望,然后再赦免他,这就是大棒加萝卜的政策,古往今来,屡用不爽。
杨侑在大帐中刚坐下,冉安昌在丘行恭、侯君集的押解下,匆匆而来,到了杨侑面前,冉安昌“噗通”一声跪下,道:“殿下活命之恩,罪民永不敢忘,罪民愿为殿下所驱使,为殿下效力!”
杨侑看着他,道:“你的族人还有多少人?”
“总计三千,其中七百精壮!”冉安昌回答。
“很好!”杨侑站起身来,看着冉安昌,道:“孤给你七百人族人,你要想办法扫清巴东郡各地的蛮族,你可愿意?”
冉安昌怔了,他虽然知道殿下饶恕他,一定会有代价,但这个代价似乎太高了一些。
“只要你用心做事,孤不会亏待你,可以赐你汉籍,甚至给你良田、爵位,子孙永享!”杨侑淡淡的说道。
冉安昌想起了心爱的儿子,犹豫片刻,他跪在地上,拜了几拜:“愿为陛下效力!”
次日,人复县的街头上,人声鼎沸。
百姓们看着囚车里的独目缺耳怪人,都充满了愤怒。由于苏康的宣传,人复县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一次的罪魁祸首才是这个怪人,此时的李孝恭身上全是污垢,头发散乱地披在肩头,隐隐地还有红色。
一些胆小的孩童看见李孝恭吓人的模样,顿时被吓得哭了起来。然而,更多的在这一次变故中失去了亲人的百姓们,他们愤怒地看着李孝恭。
“砸死他,这个屠夫!”一个汉子首先开口,他手中拿着两个臭鸡蛋,左右开弓,砸向李孝恭,极有准头,正中李孝恭额头。
“对,砸死他!”一个回娘亲探亲而侥幸逃过一劫的妇女说着,她从身后拎出了一只桶,奋力泼了上去。“哗!”的一声,带着臭味的尿水泼在李孝恭身上。
“大家动手啊!这个是坏人!”一个小女孩脆生生地道,奋力扔出了手中的石块,但她力气不足,石块到了中途垂落在地上,气得她直翻白眼。
有了几名百姓带头,其他的百姓也纷纷动手。此时李孝恭已经麻木了,他知道自己早晚必死,索性不再去想。臭鸡蛋砸在他的脸上,黑黄一团,顺着额头、脸颊流下,他机械的伸出了舌头,舔着嘴唇。
这时,有人将牛粪抛了过来,砸在李孝恭脸上,他仍然毫不知觉的舔着。几名在他身边的百姓看见这种情形,忍不住恶心起来。
李孝恭的囚车沿着人复县的大街缓缓而行,百姓们或抛石块,或抛臭鸡蛋,或抛屎尿,一条街才走了五十步的模样,李孝恭就已经看不见他本来的模样了,囚车上堆满了许多散发着臭味的东西。沿着街道流淌了一地。
苏康带着衙役在远处走着,他们捂着鼻子,这股味道太难闻了。反正殿下有令,就算死了也不可惜,衙役们远远看着,生恐愤怒的百姓也将他们撕碎。幸好苏康事先做好了准备,用牛车拉着,不过饶是如此,那牛也吃了不少苦头。
李孝恭原本还动弹几下,在经历了一个时辰之后,已经不再动弹了,想必是已经死了。
当夕阳西下,一天的游行也结束了,苏康吩咐着衙役。衙役们捂着鼻子,远远地将井水泼了过去,一直泼了数十桶水,这才勉强将李孝恭给洗干净。
一名衙役伸出手,在李孝恭耳边一探,道:“苏太守,罪犯已经死了!”
苏康叹息一声,道:“将他的头割下来,身子找个地方埋了!” 撼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