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卷急风，东海的浪一层叠着一层。
冬天时候海水好像是黑色的，小公主敖明心很留恋向下看了看，便跟上了墨非的“东极云”。
小公主对外面的世界即好奇也有些莫名的惊慌，不知会不会有千秋一统的君主、栋梁才华的卿相、凤歌接辇的楚狂、鸡犬相闻的村郭？
她时常从书卷上的文字描述里遐想凡间的图景。
“我们去哪儿？”
墨非道：”长安。”
“大汉国都城的长安啊？”小公主满腹期待，眼睛都闪亮起来。
“瞧你那没出息样，好歹是堂堂龙宫公主，听到长安两字就激动的两眼放光。这要是真到了，估计没两天就被什么儒生、公子哥勾了魂，那我到时也只有霸王硬上弓，免得便宜别人。”
小公主翻了个白眼：“这些话都不像人能说出口的，真粗野的很。”
“走吧。”
“你真该多读些书，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诗经里的句子，墨非倒也知道，有些不屑地咧着嘴笑了笑，说道：“女秀才，你读那几本书还真不值得炫耀。”
小公主对此嗤之以鼻，境界高就代表有文问了么？荒谬！
墨非也没理会她的鄙夷，一路飞往大汉都城。
……
长安。
这座有“关中之脊、中原龙首”的都城发生了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
初登大宝的汉废帝刘贺不理政务，最大的乐趣就是带一群奴仆驾车到街上抢女人，玩一龙N凤的游戏；其次就是向各州郡索要物资财务，算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自古而来混蛋皇帝比比皆是，不巧的是这位皇帝头顶还有压得住他的人。
辅政大臣霍光。
此人是霍去病的弟弟，汉武帝时的老臣，麒麟阁功臣之首，位高权重，也是大汉国的栋梁。
辅政大臣瞧刘贺如此折腾，估计不要一年半年大汉就要被他折磨灭亡，所以在他当了27天皇帝之后，就把他给废黜了。
此时刚立了新君刘病己，史称汉宣帝。
而皇帝轻易易位，恐慌的还是老百姓，害怕朝野动荡发生兵-变。
故而墨非和小公主敖明心到了长安城时候，街上商铺大多都关门闭户，显得冷冷清清。
街上的行人也极少，也没有女人，都被刘贺给吓怕了！
街上贴的有新君继位的皇榜，墨非站在远处瞧了瞧。
小公主敖明心狐疑道：“新君继位通常都要大赦天下、减免赋税，老百姓应该张灯结彩庆祝才对，怎么街上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我哪儿知道去。”
墨非继续往前走，过了一条街，听见一声吱呀的关门。
抬眼看过去，就见一个员外模样的人正在锁门，身后站在拿算盘的白胡子掌柜，几个搭白布的店小二，以及两位模样略微肥硕的掌厨，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员外模样的人应该是店老板，锁上门以后，那出几贯钱分给众人，摇头叹气道：“哎，都走吧。”
墨非抬头看了看，见是一座酒楼，这老板似乎是做不下去了。
心头忽然一动，捉摸自己要作为凡人到尘世中磨练心境、增加阅历，也不知用什么方法好，不如就把这座酒楼给盘下来。
酒楼里南来北往的人多，见的人多了说不定会有效果。
死马当活马医吧！
因此走到了老板前面，问道：“请问你怎么现在就关了店面。”
“看您这模样是外乡人吧。”老板见墨非仪表不俗，也颇为恭敬。
墨非点了点头。
“哎不瞒您说，最近这一月里换了皇帝老爷，白天有军兵巡逻，夜间又有宵禁，看着都觉得人心惶惶。小老儿是胆小的人，别的话不敢再多说，只是要关了店门去洛-邑，那边太平。”
果然是生意做不下去了！墨非开门见山到：“把你店盘给我怎么样？”
“盘？”
“就是卖给我的意思。”
老板上下打量了墨非一通，脸上显出商人的市侩：“尊驾不是想这个时候捡便宜吧？卖给你也成，但是我这酒楼起码要四百贯，少一钱都不成。”
墨非很痛快道：“给你四百贯。”
这？
老板抹了抹胡子，心想这年轻人是个愣头青啊，也不知道还价，早知道就该多要他五十贯，心里后悔不已。
不过四百两这价钱已经非常合理，于是便重新开了店门，让墨非到酒楼里面详谈。
“不必那么麻烦。”
当啷一声，墨非丢了八锭五十两的银子到柜台上。
银子！老板眼睛一亮。
要知道汉代的冶炼技术还很落后，银子还是极为稀少，虽然按官制来说一贯钱等于一两的银子，但其实四百两银子在世面上能换至少四百二十贯钱。
老板多得了二十贯钱，欣喜不已，很爽快的交出了房契地契，然后便匆匆走了，好像生怕墨非反悔。
墨非把原来店里的人都留了下来。
而小公主敖明心在整个过程则一言不发，有点搞不明白墨非要干嘛。
这算磨练么？
把墨非从人群拉了过来道：“你跑到凡间做生意的？你缺银子么？缺了我可以给你几万两。”
“别，我不还不想被包-养。”
“那你带我去历练啊？”
墨非摊了摊手道：“这就是历练，你老爹让你学的是接人待物，又不是去跟打打杀杀？”
“那……我先听你的……”
这时店里原先的人都过来拜见墨非，感谢收留之恩，然后通了姓名。
墨非往酒楼门匾前上瞧了一眼，名字叫“五云楼”，心想既然是来当凡人的，那各方面都要按凡人来，开张自然要有新气象。
吩咐一名店小二：“去牌-坊店里订一块新门匾来，要好的木料。”
“那门匾上写什么字？”
小公主敖明心插话道：“圣人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叫不厌楼怎样？”
她本来明艳动人，众人又以为她是老板娘，不禁都竖起大拇指称赞，说真是好名字、有学问云云。
墨非也瞥了她一眼，说道：“这名字太难听，我看应该叫……应该叫……明心……明心楼。”
“得咧！”店小二一声吆喝，麻溜的跑了出去。
……
当夜就在明心楼住下。
明心楼前面是上下两层的酒楼，中间六十多平的小院，后面则是五间卧室厢房。
以前的老板并不是很讲究的人，几间厢房都不算干净，墨非让店小二打扫了一番，又让去置办新被褥、几套长安百姓日常穿的衣服。
墨非在卧室里左右打量，床底下发现一套仅比纸牌略厚的檀木卡片。
上面刻的是春-宫，刻线轮廓以彩笔描绘，各种姿势应有尽有，且雕刻的栩栩如生，他还随手递给了小公主敖明心几张。
“好好看，也不妨跟我学而时习之。”
小公主接过去，看到上面男-女身体交叠的画面，也知道是什么东西，顿时红了脸，把檀木卡片捏成了碎片。
“你这人就是厚颜无耻！”
“是某些人心里心龌龊了吧。”
墨非继续拿着春宫卡片观看，对小公主的鄙夷毫不在意：
“女书生，路上我就说你没读过几本书，果不其然，黄帝素-女经上就有龙翻之法、鱼接鳞之法，说了你也不懂！即便就是你读的诗经，嗯，《郑风.野有蔓草》会背么？”
小公主冷哼一声，却不答话。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没想你还会背诵两句。”小公主道。
“我还可以给你最正确解释！此诗所谓野有蔓草是指野外，后面几句一男一女相遇……适我愿兮什么意思？在我老家这叫野-战！而老夫子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适我愿兮都思无邪了，看看春-宫怎么了？”
小公主明白墨非这是诡辩，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这家伙好像也读过很多书，而且比她理解更为深刻。
东天神将墨重明难道不是只会诛妖杀神的武夫，还满腹经纶？
疑惑道：“你既然读过书，言语为何还那么轻浮？”
“我这叫清狂，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说了你还是不懂。“
墨非把春-宫卡片撂到桌子，依墙壁站着，“我再给你讲个典故。”
“讲——”
“昔汉武帝时，有位不得意的儒生名为司马相如，临邛富商卓王孙有次宴客、宴请了他，他在宴会上弹了一曲凤求凰，就让卓王孙的女儿卓文君起了仰慕之心、以身相许之意，也没嫌弃这小子没钱。后来两人就私奔了，开了家酒店维持生活，卓文君当垆沽酒。咱们这情况跟这十分相似，不那啥就不对了。”
说了半天还是要调戏自己，小公主冷冷地横了他一眼，转身便往外面走。
“无耻！”
“这丫头……”墨非满脸含笑，但眼中却有些意味深长。
但没过一会儿小公主又转了回来，她住的那间房跟店小二的房挨着，几个年轻小伙夜里自然是谈论女人，而且谈的还是她！
“明儿换几个斯文的店小二。”小公主面含嗔怒。
“听到什么了？”
“他们……”
墨非从上而下打量了一遍小公主，如此明艳动人的女人，男人不产生非分之想才怪了。
墨非向小公主扬了扬下巴，说道：“你要是累了，就在我房里睡。”
还没等小公主开口拒绝，就已经转身走了出去，掩上了门。这满嘴春-宫图淫词俗诗的家伙会这么自觉？小公主疑惑地从门缝里看墨非背影。
墨非负袖立在院中，看背影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
……
第二天早明心楼再次开张，但受新君登基的风波影响依旧没有客人，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太平呢？天子脚下的老百姓也都谨慎。
墨非烫了一壶黄酒，拿了一碗酱萝卜干，请掌柜攀谈。
这掌柜年介六旬，左腿有点瘸，都叫他瘸腿老魏，但老头眼不花耳不聋，柜上的帐目从来没算错过，是个心思极为惊喜的老头。
老魏也不巴结墨非这新老板，叫他喝酒便喝酒，不作丝毫谦让。
墨非道：“掌柜像很有经历的人。”
“当过兵。”
“以前在哪位将军手下？”
老魏自己斟了一杯酒喝，目光快速从墨非扫过，说道：“都说商人重利，可老板好像对有没有生意很不在乎，真不像是商人。”
坐在旁边的小公主微微一惊，这老头眼力倒好！没有仙术仙法就能看出来这点。
墨非一笑：“现在不是没生意。”
“呵呵……那既然老板问了，老朽就回答刚才的问题，老朽以前是李广帐下当过几年兵。”
“飞将军李广？那您老的时运可不是他好。”
老魏拍了拍瘸得那条腿，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当年卫大将军和霍将军征讨匈奴，每战得胜，跟老朽一同入伍账前小卒都封了官。但李将军征讨匈奴人时，几次迷了路，又几次陷入戈壁之中，老朽这条腿就是在戈壁时被毒蝎子给蛰了。”
到了这把年纪，老魏也不嫉妒那些得到升赏的兵卒，随口一说罢了。
笑了笑又道：“其实老朽也是有运气的，想想当年很多兄弟都是死在了匈奴，老朽起码还留了条命。”
“对！喝酒！”
墨非陪了老魏一杯，又跟小公主敖明心的酒杯碰了碰。
举杯时候老魏瘦骨嶙峋的手上显出一道狰狞伤疤，刀疤，应该是被匈奴骑马给砍的。墨非能看得出来。
老魏把手翻了过来给两人看，呵呵笑道：“这不算什么，跟匈奴打仗的老卒哪个不是浑身伤疤？有耳朵整个都被砍掉，那伤直连到鼻子上。嘿嘿，老朽只是腿有点瘸，手被砍了一刀真不算什么，当年照样好些姑娘想嫁给我。”
小公主咯咯笑道：“那您老娶了几房？”
“就娶了最漂亮那个，可惜生孩子时候就死了。哎，老朽时常念叨她，不过，过不了几年就能下去陪她了。”
老魏又倒了一杯酒喝，小公主替他斟满了。
小公主从前没有跟凡人讲过话，甚至都没有近距离看过凡人，故而觉得这老魏很意思，不然以她的身份绝对不会给一介凡人添酒。
“您老能长命百岁呢。”
“活那么长有什么用啊，能到这把年纪就知足了。”
…… 至尊西游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