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吻住了她。
吻的冰凉,疼得厉害。
这一刻,安默甚至不知道沈之承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割断她的颈动脉。
她知道,被愤怒掩埋了理智的他做的出来。
“唔……”就在毫无挣脱能力的时候,安默却狠狠咬破了沈之承的唇。
很快,嘴里血液咸腥的味道,让安默知道自己在一步步走向深渊。
她激怒了一只狮子,一次又一次。
可那又怎样,痛苦到极致的时候,同归于尽并不是一件坏事。不是吗?
沈之承放开了她。
他丢掉了手中的刀片。
他猩红的眸子盯着她。
“几年没见,安默,你倒是学会了其他本事。”他说着,眼底莫名的复杂。
事实上,他完全没有料到安默会真的咬他。
在他印象里,这个女人绵软柔弱的像一团晦涩的泥土一样。毫无生气。
可是不知怎的,今天却变了模样。
“呵,那你疼吗?”她冷笑。可其实更疼的,是她吧。
“知不知道,你在找死!”他问。
她摇摇头,装作麻木。
可她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
不等她反应过来,男人再次将她反手桎梏。而这一次,男人快速拿起身边的领带,牢牢将她绑住。
他将她按在落地玻璃前,让她看着她自己非人的样子。而后,再一次从她的身后而入。
这一次,他的力气更大,甚至要将她的骨头都弄碎了一样。
如果没有爱,身体的结合会变得无味。
可如果没有爱却有恨,那么身体的结合就会成为一场酷刑。伤害人的身体,碾碎着人心。
很久以后,安默已经不知道疼是什么滋味。眼中唯一的感觉,便是D市的一片夜景。
今天的夜景和那天的不一样。那天下着雨很暗,而今天却很亮。
身后的这个男人再一次当着D市人的面将她强了。
所以是不是已经有人拍到了这一幕场景进而将她描述成一个下贱的女人?
反正这种事情,对于沈之承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大可以给她扣上“不择手段爬上床的女人”的帽子。
所以身败名裂,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停了下来。而后转身走向浴室。
无情的男人大概就是这样的。把女人作为一个发泄工具,离开的时候,不带任何感情。
“沈之承,我必须留下来陪小睿。”她跪在地上,满脸汗水地看着他。
男人没有回答,站在原地。
“我说过我不会伤害孩子,而且……我可以把他照顾的更好。你看这几天小睿都很乖,对不对?”她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自己的目的。
其实人活到这个时候,生存的目的已经很简单。她只想夺回自己的孩子,从此以后,和这个男人再无瓜葛。
“条件。”他的声音冷的让人发颤。
“什么条件?”她答的麻木。
“陪我儿子的条件。”沈之承眯了眯眼睛,转身看着已经跪在地上的女人,好似再次掌握了统治权。
安默虚脱着叹了口气。
她起身捡起地上的刀片,一步步走向男人。
她将刀片递到男人面前。
“我把我的命交到你手上,小睿若是有半点闪失,你可以要了我的命。”她觉得这已经是她的底线。
男人没有接过刀片。
他依然审视着她,几乎能将她整个人看穿。
是他要放过她吗?她想。
“你的命在我眼里一文不值。”他冷冷的嗤笑,字字诛心,“抱歉,这个条件,比不上一只狗!”
安默僵在原地。
她的命比不上一只狗?
悬在半空中的手依然拿着刀片。
她选择了沉默。
四目相对,空气压抑到窒息。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痛的像刺。
可这个时候,安默却笑了。
“听说只有畜生才会在做的时候只图自己的享乐,却不顾对方的感受。狗?沈先生说的是你自己吗?”其实字字诛心的话她也会。
她不是没有想过他的再次报复,可那又怎样?
她知道,发泄了渴望,恢复了理智的沈之承应该不会杀她。他的公司要上市,现在的他,应该还不至于弄出命案来。
再说外面是一片透明的落地玻璃。
他是利字当头的商人,不是傻瓜。
“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他忽的抓紧她的手腕,再次要将它捏碎。
“畜生?狗?”她学着他的样子,继续笑的冷冽。
她知道自己在激怒他。可她看着越来越阴郁的他,心中忽然升腾起报复的快感。
她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个男人逼疯了。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世上比畜生还要不如的,是什么?”最后几个字,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像魔鬼。可怕到嗜血。
“放开我!”她忽然很想逃,本能地想冲出这个房间。
可安默越是这样,沈之承就将她抓得越紧。
“记住,是奴隶!”
空荡的客厅内,他最后留下这几个字。
安默被他拉入了卧室。他没有开灯。
如他所说,他将安默变成了一个奴隶,一个可以肆意蹂躏的奴隶。甚至将他三十多年来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她身上……
……
安默是被一阵又一阵的手机震动声吵醒的。醒来的一瞬间,她发现全身无力。
她摸索着开灯,艰难的下床后抓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机。
她解锁手机,发现里面是漫画编辑樱桃的留言。
樱桃:默默在吗?你的样稿画好了吗?
樱桃:默默你别消失啊,你不是说好会尽快交给我的吗?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有什么问题和我交流,我会帮你的。
樱桃:躺尸……默默你电话号码多少?
“……”
安默看着樱桃一连串的留言,脑袋如同瞬间炸开了一样。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好在那天晚上已经将样稿画好。她记得,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数位板都在客厅。
此刻,即便安默再没有力气,她还是找了一条毯子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毕竟衣服昨天已经被沈之承划碎了。
打开卧室的门。
“童姨?”只是她没有想到,开门刹那,迎面撞上的是童姨。
眼神划过的一瞬间,安默看到童姨一脸疲态,眼中布满了红血丝。
“早。”她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本能的想尽快躲过她。她这个狼狈的样子,连她自己都觉得不齿。
她转身朝着客厅走去。
“快中午了,安小姐想吃什么?”童姨依然是一副温和的语气。
听到这样的声音,安默忽的停住。
有时候,击溃一个人防备的不是愤怒和恨,而是温情。童姨的是好是坏她看不透,可是她却无力承受她这样的温情。
“小睿……还好吗?”她寒暄问。
即便她知道一定不好,她的自闭症儿子离开她怎么会好?
童姨摇摇头,“小少爷折腾了一个晚上,像发了疯一样。老太太没办法,最后只能让孙医生给他注射了镇定剂。”
又是镇定剂。
她早该猜到的。
她双拳紧攥,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冲进沈宅。可是她不能。
“我不饿,我马上就走。”小睿已经不在这里,而沈之承也没有松口的意思,现在待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还需要上交样稿,明天还要上班。她需要尽快让自己变得强大,直到有一天能够理直气壮的站在沈之承面前,告诉他:把她的亲生儿子小睿还给她。
可是这要多久,小睿等得了吗?她不知道。
太难,也太痛苦。
“我给小少爷做了好消化的面条,安小姐要不要也将就吃一点?”
“你说……小睿在?”她愣住,她没有想到幸福来得那么突然。
童姨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指了指另一边的卧室,小声道,“早上的时候,先生让我带回来的。先生知道小少爷离不开安小姐,说到底,还是先生最心疼他。”
心疼他?她苦笑,若是沈之承真的心疼,为什么那天还要将小睿推到雨中?
还是说,他真的想通了?
她变得看不懂他。
她向童姨点点头,最后小心地走进小睿的房间。直到看到孩子安稳的睡意,她才松了一口气。
再次关上了门。对着深色的房门发了呆。
“对了安小姐,这个是先生给你的信。”童姨的话再次将安默拉回思绪。
“信?沈之承的?”他这样的举动倒是让她很讶异。
难道,真的是如同童姨所说的,他心疼小睿,所以希望她照顾好他?
“谢谢。”她接过了童姨递来的信封。
胶水胶着,还未开封。
她撕开了信的一段,里面是一张折叠好的A4纸。
通白,好像没有字迹。
好奇心趋势安默继续展开。
可是就在安默展开的一瞬,整个人却僵在原地。
呼吸变得急促,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只见“奴隶”两个字,正正方方的落在纸张的正中央。苍劲有力,是他的字迹。
她心中苦笑,她早就应该想到,沈之承这样的人,哪里会真的如了她的愿?
所以是不是真的如他昨天所说,她成了他的“奴隶”,他才会同意她陪在小睿身边?
心头很乱,脑海里再次浮现起昨晚疯狂又痛苦的场景。
当一个男人将所有的恨意都附加在身体的惩罚上的时候,这种痛,其实比想象的更加糟糕。
“安小姐,你还好吗?”童姨关心的问道。
安默苦涩地摇摇头,“谢谢童姨。我还好。”其实一点也不好。可她已经习惯了偷偷咽下苦涩,更何况,她和沈之承之间的交易是那么肮脏。
“那……我去做面?”
“谢谢。”她点头致谢。最后收拾心情,打开电话,将自己昨天画的样稿发送给了樱桃。
QQ那头,收到样稿的樱桃很是开心。
樱桃: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消失了。否则上面真的要骂死我!哭笑哭笑……
默默:我只是个新人,别紧张。
樱桃:新人不新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们老板盯紧的人。
默默:老板?方便透露老板是谁吗?
樱桃撤回了一条信息。
话题忽的结束。
之后,樱桃又和安默聊起了关于样稿的问题。
……
时间过得很快,童姨做好了饭,并且贴心的给安默找了一件衣服,而小睿在这个时候也醒了。
餐厅里三个人吃着饭,很安静,却安静的让人发慌。
“安小姐,有件事情我可能还没有告诉你。”童姨忽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担忧的看着安默,“因为把小少爷带来是先生的意思,所以,老太太说要找个时间找你谈谈。”
正在帮小睿吃饭的安默停下了动作。
她想起,那天何雪薇离开的时候也说过那句话:老太太会来找她,和她谈谈。
其实不需要谈她都知道,沈老太太会说些什么话。沈老太太是沈家的大家长,她强势了一辈子,怎么会轻易放掉安默——这个所谓搅动她沈家安宁的人。
可是她呢,又何尝想过要介入,她只是想积极治好她的儿子,脱离何雪薇的迫害罢了。
“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找我?”她问。
“没有说。”童姨摇摇头,她抚了抚一边的小睿,“其实小少爷挺可怜的,在沈宅何小姐一直不管不顾,倒是在这里住了几天,都学会开口了。”
安默淡淡笑笑,没有说话。
她知道童姨的意思,也是希望小睿能够留在她的身边。
“安小姐是好人,这点不用怀疑。安小姐也很喜欢我们小少爷对不对?”
“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辈子陪在他身边。”她强忍着心头的酸涩。她希望永远都不要分开。因为她是他的妈妈!
“不过……何小姐到底是小少爷的妈妈,等小少爷好点了,还是要回到自己母亲身边的。”
安默的心被刺了一下。
“也许吧。”她说。也许她成功了呢?也许过不了多久,她真的可以带着小睿离开了呢?
“要是安小姐是小少爷的妈妈,那该有多好。”童姨感叹,“其实我反而觉得小少爷和安小姐的鼻眼有点相像。”
“咣当”一声,安默握着的勺子忽的掉在了地上,瞬间摔碎。
“童姨你别乱说。”在她还没有能力和沈之承对抗的时候,其实这些话是她最害怕听到的。
要是这些话传到沈之承的耳朵里,他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偷偷拿着她的头发和小睿做DNA鉴定?而那个时候,沈之承会不会连着小睿一起迫害?
她知道,其实沈之承一直都不是很喜欢小睿。因为他厌恶他有自闭症,折损了他的骄傲。
童姨连忙摆摆手,“不说不说。”
她低头,认真吃起了自己的面。
气氛很尴尬。
安默忽然觉得有些歉意,毕竟童姨说这些话是出于好意。
可太多的时候,善良,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这个道理她懂得太迟了。
……
下午的时候,安默带着小睿如约来到了自闭症治疗中心,童姨也一直在他们身边。
邱医生很热情,十分细致的给小睿做了检查。
“这个孩子的症状还不算很差。但是孩子现在已经五周岁多了,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期。还有,一般孩子过了七周岁,物理干预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所以你们的时间很有限。”
“我记住了。”安默点头,其实她已经查过资料,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
“我会给孩子做一个整体的治疗方案,希望这半年你都陪在孩子身边。这个孩子特别缺乏安全感,而且我也看出来,他现在很依赖你。”
“谢谢。”她何尝不是这样想。
可是半年的时间,她能如愿吗?何雪薇怎么会放过她?而且到时候连沈老太太都会过来。
而沈之承呢?性情多变的他,反而是她最捉摸不透的。
她的心就这样一直悬着……
她扭头看了看童姨,童姨也是一脸无奈。
说到底,童姨也只是沈家的佣人,而她要是强求着童姨帮她,甚至还会连累她丢了工作。
……
回来的路上,安默碰到了程俊尧。
今天的他,已经穿上了她为他选的那件衣服。
“安默。童姨。”程俊尧热情的向她们招手。
“学长好。”安默强挤出一丝微笑点点头,转身就朝着路边走去。
自从昨天以后,她有些怕见到程俊尧。天知道沈之承会不会看到,又会不会像昨天那样对她。
“别打车了,我送你们。”身后传来程俊尧的话。
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转身,尽量自然地说道,“相亲结果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盯着她,笑的富有深意。
“别泄气,这个事情看缘分,说不定下一个就遇上了。”她躲开他的眼睛,心却砰砰直跳。
“对,缘分这个事情,遇到了就跑不掉了。”他好似话里有话。
他将手插在裤兜里,问身边的童姨,“童姨,你说是不是?”
“缘分这个东西,确实是可遇不可求。”童姨笑得更深。
不知怎的,安默总觉得两个人都在等待她的回答,而她呢,屏住着呼吸希望这场相遇尽快结束。
不是她薄情,而是她不想再连累别人。
“上车吧安默,我和童姨好久都没有聊天了。”这一次程俊尧不再给安默拒绝的机会。
安默无奈,只得上了车。
车子启动,从自闭症治疗中心到沈之承的公寓,其实有一段距离。
中途,童姨下车到超市买点东西,程俊尧便把车子停在路边等她。安默想下车和童姨一起走,却被童姨拦了下来。
车厢内,小睿正专心地玩着魔方,空气里传来“咔咔咔”的响声。
“你脖子……怎么受伤了?”他看着后视镜问她。
“哦,不小心划到的。”她下意识地捂住伤口,看向窗外。
“你知道,我做事情笨手笨脚的,所以划到皮肤也是常有的事情。”她害怕程俊尧追问下去,更害怕昨天可耻又屈辱的画面一遍遍在脑海重复,于是便找了一个借口。
可是这个借口那么烂,连她也不会相信。
程俊尧有几秒沉默,好似在控制他的情绪。
“是挺笨手笨脚的,你看……都快划到颈动脉了。”他说话变得有些不利索。
他在克制,克制对她的心疼。
“是么?”她说得漫不经心,即便她的手在抖,“那我下次注意,谢谢。”
她想结束这场对话。
“打破伤风了吗?你这个伤口,应该是被刀片划伤的吧?”他不想再帮她掩饰下去。
太被动的行为,连着程俊尧自己都厌恶自己。
“打了。”她撒了个谎。
“破伤风的致死率是百分之百,如果你还想照顾好两个孩子的话,你应该学会珍惜生命。”他直接拆穿了她。
“那我待会儿去打。”她发现在程俊尧面前说谎是个巨大的错误。
“不用待会儿,现在就去。”他发动了车子,驶向最近的疾控中心。
“童姨怎么办?”
“我已经给了她信息,她会在超市口等我们。”
……
安默很快打了破伤风针,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新的美工刀一般都不会生锈,所以并没有在意。
程俊尧的样子似乎比她还要紧张。
可她害怕他这个样子。
“我不喜欢你躲避我,你放心我曾经是医生,对病人一视同仁。”他却无声无息打消了她的顾虑。
安默忽的觉得其实程俊尧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
她放宽了心,跟着程俊尧除了疾控中心的大门。
只是没想到,在门口遇到了她不想见到的一个人——沈之承的私人医生,孙秋凯。
只一瞬,安默就刻意拉开了和程俊尧的距离。孙秋凯不是好人,她知道。
“俊尧,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里?”他说完,眼神不明的看了看不远处的安默。
“有些私人的事情。”程俊尧很巧妙地绕开了孙秋凯的提问,他回答,却不告诉他是什么事。
安默知道,他是在保护她。
她忽然觉得愧疚,她安默何德何能,能够让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一次次保护她。
孙秋凯笑笑,却故意将目光投在安默的身上,他一步步走进,丝毫不在意其他人。
“安默小姐,什么时候傍上了程家的大少爷?”他轻声问,问的鄙夷。
他是沈家的私人医生,可这个时候却完全不理会安默怀里的小睿。
他讨厌安默,甚至喜欢看到她过得不舒服,这一点,孙秋凯自己都知道。
“这是我的私人问题,孙医生难道也感兴趣?”既然他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安默便说的更加直白。
孙秋凯摇摇食指,“我对你当然不感兴趣,只是我不想让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去祸害家世优秀的程家大少爷。”
安默当然不会知道,其实这次程俊尧的相亲对象就是孙秋凯的妹妹,奈何程俊尧只谈了几分钟就匆匆走人。
妹妹哭着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孙秋凯,他本以为程俊尧真的有急事,可是没想到却和安默在一起。
这让他说不出的愤怒。
他恨不得杀了她。
“孙医生喜欢咬人?”安默忽的对孙秋凯道。
“你什么意思?”孙秋凯一下子摸不着头脑,在他眼里,安默一直是个柔弱又头脑简单的女人。也便是如此,当年沈之承的复仇之举才变得如此简单。
“建议孙医生到里面打一针狂犬疫苗,对你,对别人都有用。”
说完这句话,安默便迈着大步走出了疾控中心的大门。
她的步子很快,直到走进程俊尧车厢的时候她的心依然砰砰直跳。
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可她真的恨透了这个孙秋凯,恨透了他在小睿身上一针又一针地注射下镇定剂。
“想不到,你还挺伶牙俐齿的嘛。”程俊尧坐进了驾驶室,看着后视镜中的安默,他的笑容变得灿烂。
“我是不是很坏?”她问他。
“我也不喜欢这个人。读书的时候还喜欢抄我作业,答案一模一样的时候还喜欢诬陷我。”程俊尧回头,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耸了耸肩。
安默笑了。
她喜欢看到他幽默的样子。
“你笑的时候很漂亮。”他忍不住打断了她的笑声。他的言语里,很是艳羡。
安默原本轻快的心,咯噔一下。
她收拢了笑脸,选择了沉默。
“我是个麻烦的女人,对于我这样一个女人来说,漂亮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这一次她选择直白的拒绝程俊尧。
“我读了八年医学,做过很多商业咨询,我的特长就是解决麻烦。”他却将她的拒绝作为一个话题的支点,“漂亮值不值钱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漂亮女人的善良很值钱。”
安默愣住了。这样美好的话语,也许真的只有程俊尧才说的出来。
可她不能面对他,因为这样会害了他。
她笑笑,强迫自己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原来学长你也这么肤浅,喜欢看人家漂不漂亮。对了,今天约会的女孩子是不是很漂亮?”她又在岔开话题。
“我……忘记了。”他明白她在拒绝,他忽然变得不再有兴致。
更确切的,是不想让安默继续难堪吧。
他从来都很有礼貌,也懂得用心理学的常识让他在意的人过得舒服。
两个人不再说话,程俊尧启动汽车回到了超市,最后将童姨送到了公寓。
之后,便很快驱车离开了公寓。
童姨拎着菜,安默抱着小睿一起上了楼。
有时候安默想,若是这样的生活没有沈之承的打扰,其实真的很好。小睿在她怀里也乖得出奇。
……
童姨做菜的时候,安默偷偷到卫生间给胡佳佳打了一个电话。
分别这么多天,她很想念暖暖。
“佳佳,暖暖的家长信息改好了吗?”这是她最关心的事,她已经看到过沈之承找暖暖。
她最害怕的就是被沈之承知道,暖暖就是她的女儿。
“我都处理好了,而且暖暖一直很乖,安默你大可以放心,这段时间你照顾好小睿就好。”胡佳佳已经知道了安默的过去,所以一直帮着安默。
“让你费心了,佳佳。”安默很感激,“过几天我把钱打给你,毕竟暖暖在你这里这么长时间,总不能白吃白住。”
“别,你先存着,到时候我有孩子了也去你家白吃白住,这样不就扯平了?”胡佳佳总是大大咧咧,“不过有件事情我得提醒你。”
“你说。”安默忽然间有些警觉。
“暖暖这段时间不喜欢吃晚饭,每次吃饭的时候,都只是象征性的塞点米饭,也不知道为什么。”胡佳佳有些担心,“而且饭菜都是之前她喜欢吃的,不知道是怎么了?”
“小孩子胃口不好是常事,佳佳让你费心了。”其实安默很担心,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会突然不爱吃晚饭,暖暖之前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可是安默觉得胡佳佳照顾自己的孩子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她不能再给她添麻烦。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去看暖暖。
……
童姨简单做了几个小菜,吃饭很快。
公寓里有很多卧室,童姨给安默重新整理了一个新卧室,安默也不拒绝,因为晚上要看很多漫画资料,还需要重新思考人设,她怕打扰到他们,她确实需要一个独立的房间。
小睿因为昨夜没有睡好,童姨便抱着他早早上了床。小睿向来不拒绝童姨。
夜幕降临,窗外霓虹点点。
安默看着大大的落地窗,忽的出了神。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昨天可耻的画面。
更重要的是,沈之承侮辱她的那些话。
她摇摇头,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了坐姿继续作画。
她想着,只要能够陪在小睿身边就好,半年,邱医生说只要半年的时间,小睿的病情就会有很大的改善。
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只是她忽然想起童姨说的话:沈家的老太太会找个时间来找她,童姨说过沈家老太太很喜欢何雪薇,所以是不是说,到时候她来了,就会把小睿夺走。
她不知道。
安默越想越怕,怕到连坐着的时候都呼吸都是痛的。
她起身,在客厅里散步。
脑袋晕乎乎的,她决定先睡觉。
她拧开了卧室的门,开灯。
只是没想到,开灯的一瞬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房间。
这是一个很大却又很空荡的房间,可所有白色的墙壁和深色的地板都被颜料泼的凌乱。
角落里,都是一块块已经固化的颜料,更多的地方,是一张张凌乱的油画画布。
安默是美术系的学生,凭着专业的本能,她仔细研究着这些画,不得不承认,这里面不乏佳作。
只是她觉得奇怪,这是沈之承的房子,何雪薇说他不是色盲?甚至还讨厌色彩,可为什么这里还有那么多画?
还是说,何雪薇本来就在骗她?
她一边想着,一边整理着地上凌乱的画稿。
忽的,她看着一副画出了神。这幅画她好熟悉。
她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这幅画竟然是她在很小时候的作品,因为那个时候她喜欢在画布的右下角做一个特殊的记号。而那个记号在这幅画的右下角十分清晰。
一个“M”字样。
只是她完全记不得这幅画是在什么时候画的。
可是那个时候她还不认识沈之承,而且这张画技巧还很生涩,怎么可能被刻意收藏?
她努力想着,可怎么也想不到其中的缘由。
“谁允许你来这里的?”身后忽然传来冷冽的声音。
安默身子一僵,她知道是沈之承。
心不自觉地揪紧。她从来都很怕他。
“我只是看看这张画。”她起身,指着那张被装裱好的自己的油画。
“你没有资格碰它。”他似乎很珍视这张画。
“可这是我……”
“放下,别让我说第二遍。”他对她说话从来都没有耐心,“再让我看到你碰它,小心我废了你的手。”
他不再给他任何解释的余地。
他将她拉出房间。关灯。关门。最后将她重重推入一边的卧室大床。
“吧嗒”一声,他落了锁。
“又带着我的儿子和程俊尧约会,安默,别试探我的忍耐力。”他说着,已经摘下了领带,向她步步紧逼。
“你误会了,没有。”心累的时候,安默懒得多做解释。
可她不知道,她这个样子,让此刻的沈之承说不出的挫败。
更多的时候,他喜欢看着这个女人苦苦哀求他的样子,他觉得至少可以从这里填补他失去父母的痛苦。
可今天她却没有。
她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看向他,最后坐起。
“要我脱衣服吗?”她挑衅的问,“不用你说,我自己会脱。”
她脱下了毛衣,露出一件白色的衬衫。
他阴郁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不用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继续。”安默将手放在了衬衫扣子上。
她一边做,一边走向男人。
“沈之承,我今天是不是很自觉?”她问。而她这个样子很不像她。
她继续靠近男人,靠近他的胸膛。
这一次,换做她步步逼近。
“够了!穿上你的衣服,收起你放荡的样子。”他却拒绝了她。
可安默却依然没有动作。
这一次,她盯着他。
很认真,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样。
可是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沈之承的大手忽然勒住了安默的脖子,“你倒是学会掌握男人的心理了,知道男人喜欢征服,不喜欢送上门的东西。其实你很害怕,我说的对吗?”
“放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安默被沈之承戳穿的那一刻,心发慌的厉害。
说到底她不是他的对手,刚才的样子,安默是装出来的。
所以在此刻男人识破了她的计谋时,她原本咄咄逼人的样子,此刻便成了他的笑柄。
“别忘了,留在这里你只是奴隶,征服,你不配!你只配被玩弄。”
他的力气很大,大到几乎要拧断安默的脖子。
安默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断了。
她终于明白,沈之承比她相信中的还要可怕。他要了她的命是随时的。
她拼命挣扎,却无从逃脱。
直到安默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沈之承放开了她。
她以为今晚会就此结束,可偏偏,沈之承又狠狠地要了她。
他要她的时候关上了灯,他说他连看到她样子的时候都觉得恶心。
而今天的男人,力气依然还大。
安默很痛,可她不断安慰自己,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留在这里就好。
沈之承只要不杀了她就好……
可是想起刚才他差点拧断她脖子的样子,她害怕了。
有一天,他真的会做出疯狂的事情来吗?
……
沈之承发泄完以后,夺门而出。
司机依然在楼下等着他。
看到他一脸阴郁的样子,司机也被吓到了。
“回公司。”上车后他说了这句话。
“可是先生,您都已经加班那么长时间了,您需要休息,或者,要不要回沈宅?”司机是老人,即便此刻的沈之承面色难看,他也忍不住关心他。
“我说回公司。通知秘书,召集所有高管,一个小时后公司会议。”他很少这样,也只有生气到极点的时候,才会用这种方式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印象里,这样的事情只发生过两次。
司机无奈摇摇头,给秘书打了个电话,最后启动了车子。
……
已是凌晨。盛世大厦顶层灯火通明。
沈之承开了两个小时的会,却依然没有消气。所有高管叫苦连天,却开不了口。
会议开到凌晨三点的时候,终于散会。
可等到所有高管都走出会议室后,沈之承还是发泄般的摔碎了会议室所有的杯子。
愤怒会让人失控,更何况是无名的火,找不出缘由。
他觉得自己不爱安默,可是看到她一次又一次和程俊尧在一起的时候,他甚至不确定会杀了这个女人。
也许是男人的占有欲吗?他不知道。
可就算是,他也不会承认。
也许,他只是看不得她好过,看不得她身边有帮助她的人吧……
……
沈之承最后在办公室的休息室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下午一点。
至少这个时间点对他来说,是轻松的。
他通知了司机,司机载着沈之承来到了城中的一家幼儿园。
很快,一个可爱的女孩在老师的带领下站在幼儿园门口,向沈之承招招手。
安默一定想不到,沈之承向这家小小的幼儿园捐了一百万。他成了这个幼儿园的校董。
而他的目的却只有一个,在需要的时候,下午找一个叫做安暖暖的小朋友聊聊天。而且是名正言顺的那种。
她居然也姓安。
好在他查过,她妈妈叫胡佳佳,爸爸叫安少东。
好在和安默没有关系。
和暖暖聊了一会儿,也照例吃了点心。
沈之承觉得自己的心情舒畅了很多。有时候他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女孩就有这样的魔力?
他想了很久,也许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其实他更想要一个女儿,很想。
不自觉地,沈之承忽然想起五年前的场景。如果那个时候他发一发善心,安默那个孩子生下来会是什么样子。会是女孩吗?
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即使当年安默把那个孩子生下来,他也不会原谅那个孩子。
他不会放过害死他父母的那个安家的任何一个人。这是他的原则。
……
车子开往公司的时候,沈之承给助理林南打了一个电话。
“去给我查一下,那个女人引产掉的婴儿,是男孩还是女孩。”他就是想确认下,他这辈子有没有女儿的缘分。
电话那头的林南应声,很快便去查了。
两个小时候,正在办公的沈之承接到了林南的电话。
“沈总,我们翻遍了医院所有的引产记录,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安默的名字。”
“林南,你知道我不喜欢犯错的助理。”他觉得一定是林南弄错了。
电话那头的林南很冤枉,“沈总,我们翻了好几遍,甚至找管档案的工作人员都对过,他们确定的告诉我,那里确实没有安默引产的记录。”
沈之承忽的沉默。
“知道了。”很久以后,他挂掉了电话。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依然还闪烁着的手机屏幕,他变得愤怒。
他讨厌被欺骗。
更恨被捉弄。
所以安默的引产掉孩子到底去了哪里?
还是说,那个孩子,其实还活着? 默默承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