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等待是无果
尹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冯梨锦绑在一个房间,而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冯梨锦依旧一副怨恨的眼神看着她。
“你的脑子就不能想点别的?就算咱们俩要斗,起码得先活下来吧?”尹真被绑着的双手挣扎了一下。
“如果不是你,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冯梨锦咬牙切齿的开口。
尹真翻了一个白眼,自己环顾四周,开始寻找逃脱的办法。
她一看自己手脚都被帮着,一点都不体谅她是个孕妇,四下也没有一个地方能割开绳子。
尹真只能挪到冯梨锦的身边,“趴下来!”
冯梨锦扭头不看尹真,“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能用牙齿咬死你,你信不信?你要是不信就乖乖趴下,我给你咬开绳子。”尹真嘴上是一点都不饶人。
冯梨锦听闻还一副不情愿的趴下,感觉到尹真俯下身体不停的咬自己手腕上的绳子,她才放心下来。
“尹真,我不想害人的,但是如果你真的和苏辞过去有过关系,那我求求你放过他不行吗?”冯梨锦突然难受的开口。
尹真一顿,吐出嘴里的麻绳屑,“你什么意思?”
“苏辞受重伤是因为你吧?他迷迷糊糊的时候一直都在念一个名字,我们当时以为他糊涂了才说什么真真,现在看来喊得就是你吧?你知道我们找了多少大夫才救回他吗?我们连他被什么伤的都不知道,我没日没夜照顾他,他刚醒来的时候动都不能动,都是我在服侍他!你算什么?”
冯梨锦说着说着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就用额头抵着地压低声音哭着。
“尹真!你害了他!你为什么还要来找他?你只能让他受伤,你根本就不爱他,你太自私了!”冯梨锦转首看着尹真。
尹真眨眨眼睛,压下眼中酸楚的水汽,笑了笑,“你又不是第一个说我克男人的,我还能怕你不成?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我是不懂,你既然懂,那你告诉我,你给了苏辞什么?一身的伤?还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是孩子,我也能给!”冯梨锦挣扎着不要尹真帮忙。
尹真一口咬了下去,连带着冯梨锦手腕上一块皮被她啃了下来,“你闭嘴!你现在是苏府少夫人了,你满意了?想做活着的少夫人就不要动!”
冯梨锦一愣,“他认了?”
尹真依旧咬着绳子,能不认吗?苏辞要是还算男人,这件事不认也得认,不然皇上怎么逼皇后反?
冯梨锦大笑着,“终于,终于认了。”
尹真咬得满嘴是血,嘴唇都磨破几层了,终于咬开之后吐了一口混着麻绳屑的血。
“快给我解开!”尹真动了动自己背后的手。
冯梨锦的手快速解开自己脚上的绳子,然后替尹真解绳子,但是最后她却突然停住。
她的手一抖缩了回去,“不,不。你不能活着回去,我好不容才……尹真,你放过苏辞吧。”
尹真瞪着冯梨锦,原本这心也就一点点期待而已,结果……还真的是高看了冯梨锦。
“那你还不快滚!等着被人发现吗?”尹真闭上眼不想看她。
冯梨锦还真的是个心硬的人,开了门就跑,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尹真一边咒骂着冯梨锦,一边想办法,但是她肚子大身体也不如以前灵活,在地上扭了半天,最后自己累得半死干脆就放弃了。
她闭上眼睛,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着的大概只有她,但是她是真的累,心神俱疲,脑子里却不停翻滚着冯梨锦的话。
“你只能让他受伤……你太自私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的门突然被人踢开,尹真猛地睁开眼睛,云鹤冲了过来,一把扼住她的脖子。
“尹真,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尹真迷糊的看着云鹤,总觉得云鹤这双贪婪的眼睛有些熟悉。
尹真被云鹤解开绳子,她还来不及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就被云鹤拉了出去。
刚走出门,就看到逃走的冯梨锦被人押着。
“冯梨锦!你跑得倒是快,但是你这被抓得也太快了吧?白给你啃半天了。”尹真嘲讽道。
冯梨锦撇过脑袋,“跑?你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往哪里逃?”
尹真看着房间外面,跟人家的小院子没什么区别,就是感觉风有点大。
等尹真被人云鹤拉出院子大门才发现,这周围都是峭崖绝壁,难怪风那么大。
“你想干什么?”尹真刹住脚不肯往前走。
云鹤先推了一下吓得脸色煞白的冯梨锦,然后拽着尹真向前,“尹真,你也不想孩子出事吧,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
尹真只能捧着肚子走上前与冯梨锦并排站在悬崖前,云鹤的手下立即一人一把弓箭对准两人。
尹真心惊,看了看浑身都在发抖的冯梨锦,再看周围,是一点逃脱的机会都没有,难怪冯梨锦都跑出去了又被人抓住,没有功力的人上不来也下不去。
“尹真……尹真救救我!”冯梨锦突然哽咽着看向尹真。
尹真不理会,“我可救过你一次了,你自己跑不出去还抛下我,我再救你,我就是白痴!”
尹真抬头看着云鹤站在中间,仰天大喊,“阿镜!阿镜!难道你还不出现吗?你的计划化快失败了!你不想出来见见我吗?”
尹真听闻想起了云鹤这位丑陋的男人似乎对夜镜有这某种不可描述的眷恋,可是……大叔啊,夜镜现在最多就十岁,你这口味略重啊。
不过这么说,云鹤应该也知道夜镜将冷玉转交他人,那就明白夜镜是想利用冷玉和暖玉之间的联系,找她一直等待的人。
这么一顺,难怪云鹤一直想抓尹真,都是为了夜镜!
“师兄,好久不见。”一把打着花伞的女人从天而降,落在离云鹤不远的地方。
“阿镜,你终于肯见我了。”云鹤上前靠近夜镜。
夜镜抬手阻止他,“别过来!”
“阿镜,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躲着我,要不是之前你出现救了尹真,我都不知道你一直在都城。”云鹤兴奋的看着夜镜。
尹真想起夜镜的寒舍一直在花巷的最深处,一个正常买卖古董的人不可能去的地方,那里也甚少有人会去查街,所以夜镜才会如此安然无恙吧。
夜镜脸色微冷,“找我做什么,还没打够?你把我害成这样子还不够吗?”
“阿镜,我是在帮你,等苏辞来了,冷玉和暖玉的主人都凑齐了,只要我破了他们俩之间的联系,这一切都是我们的了!”云鹤指着尹真,眼中似乎在幻想什么。
尹真看着夜镜,花伞下那张与年龄不符的脸,染着杀意,眼中却又多了几分悲哀。
“所以你杀了祁月?你杀了我的祁月!”夜镜对着云鹤嘶吼一声。
云鹤对祁月这个名字很反感,一听到整个人就变得愤怒不已,“是祁月蠢!我说什么他都信,我说他会害你,只有放弃暖玉才能保住你,这样的话他都信,他根本配不上你!”
尹真一听,这话似乎云鹤也曾经对她说过,立即破口大骂,“好你个丑八怪,你当初是不是也想骗我!难怪夜镜看不上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自己长什么样子心里没数吗?”
“你闭嘴!”云鹤瞪着尹真,“别逼我现在就杀了你!”
尹真立即闭嘴,这个老妖怪,她可打不过。
云鹤面向夜镜,语气突然之间又软了下来,甚是有点好言相劝的感觉,“阿镜,祁月死了,你等不到他的,你为什么不肯面对现实?”
“现实?”夜镜双眸像是染上鲜血,猩红一片,袖中落下一把短剑,“事实就是你害死了祁月!我要你偿命!虽然现在我能力不及你,但是就算是死,我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尹真替夜镜打气,“夜镜,你放心,你不会死的,未来我会等着你!”
夜镜撇嘴,看着尹真,“注意气氛!”
尹真立即咳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大喊一声,“救命啊~”
整个山崖都回荡着她这声无比凄惨的叫声。
尹真这一声大喊,倒是又引来了其他人,苏辞和三王爷。
三王爷举剑指着云鹤,“云鹤,皇后和太子已经被抓,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云鹤大笑着,“那又如何?这样两个蠢货不过是棋子罢了。”
“别和他废话!”夜镜说着,就冲上前和云鹤打了起来。
三王爷看了一眼苏辞,自己飞身而上准备帮助夜镜,而苏辞则跑向尹真。
尹真惊喜的看着苏辞,眼看着就要靠近的人却被无形的力量扯了回去,隔得这么远尹真也感受到什么力量压迫身子向后退了两步。
冯梨锦也是如此,惊叫着直喊救命。
尹真再抬头就看到苏辞,三王爷和夜镜被云鹤的力量掀得老远,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吐出一口鲜血。
“阿镜你重伤还未痊愈,何必帮着外人呢?这个世上难道还有人是你我的对手吗?何苦为难你自己呢?祁月现在连一堆白骨都不是了,你……”云鹤故意说着话刺激这夜镜。
夜镜不止嘴里吐血,直接连猩红的双眼都开始流血泪,似要走火入魔,“祁月不会留下我一个人的,他答应我的……”
尹真看夜镜气息减弱,立即大喊着,“夜镜,你别听她的,祁月在等你!他,他在不久的将来等你!长得又帅,又有钱,最关键是能满足你!”
反正尹真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呵呵。”夜镜笑着擦去嘴角的鲜血。
云鹤立即转身看着尹真,“不可能!即便是祁月活着也不过是轮回罢了,怎么可能认识夜镜?你休要胡说!”
尹真看云鹤被她的话吸引,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三个人,继续道,“云鹤!你也应该我来自哪里吧?我当然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既然是化成白骨的人,我肯定没见过祁月,不如我形容一下祁月的长相?”
尹真看云鹤渐渐靠近自己,而云鹤身后的三人已经蓄势待发。
尹真继续道,“祁月,长相俊美,宛若夜空清月,那双眼眸笑起来璀璨如星辰,自幼体弱,肤,肤白貌美……”
菲尼克斯长得的确挺俊美,但是让她形容,还真的不知道用这个时代的什么词汇贴合。
尹真看云鹤停步,担心云鹤又回头对付他们三人,立即大声道,“云鹤!反正长得比你好看!而且他认出了夜镜,看来的如意算盘错了,即便是祁月放弃了暖玉,但是祁月并不蠢,夜镜长生不死就是祁月的意思,你懂吗?”
云鹤果然收了刺激,“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
“因为,因为我在未来毁了暖玉,我让自己深爱的人忘了我,我改变所有人的命运,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你既然记得我就应该知道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所以云鹤,你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过祁月!”
尹真大声说完,看向苏辞,他的眼中透露着迷惑和不解。
“还不动手!快啊!”尹真退后大喊一声,身后已经是悬崖的最边上。
苏辞飞出玉扇,旋身而上,夜镜手中的短剑也飞向云鹤。
云鹤被苏辞打了一掌,胸口都被玉扇刺了一个洞,可惜苏辞的金针还没用上就被云鹤握住双臂。
云鹤看向倒地夜镜,“阿镜,是你给他的金针?你就这么想我死?”
“对!我要你死!如果你死了能赔我祁月,你早死千万遍了!”夜镜愤恨的看着云鹤。
尹真见苏辞嘴角鲜血不断溢出,就知道他与云鹤在较劲。
“云鹤!你一定想明白了祁月的意图了吧?祁月让夜镜不老不死,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在你手里,不论如何轮回,他知道夜镜只要没事一定会等着他,而且夜镜一定会恨死你!你好意思说祁月蠢?最蠢的人是你吧?”
尹真继续刺激着云鹤,云鹤果然气息开始混乱,被刺出的血洞鲜血直流。
云鹤意识到自己被尹真耍了,立即看向自己的两个手下,手下举起箭对准尹真和冯梨锦。
“别乱动!我这箭你们可挡不住,别到时候连自己都搭进去了。”云鹤看着起身的夜镜和三王爷。
随后,云鹤盯着眼前与自己较劲的苏辞,“苏大少爷,你自己选吧。”
苏辞咬紧牙关,将手里的金针又压下几分。
冯梨锦一听要做选择,看了看苏辞和尹真,就知道自己毫无胜算,可是看着身后的悬崖,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冯梨锦揪紧胸口的衣裳,“表,表哥!救救我!我们冯府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父母为了救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善终,你难道要做不仁不义之人吗?你们苏府一定会遭人唾弃的。”
尹真盯着冯梨锦,“你疯了,现在让他分心?”
“你闭嘴!都是你害得!你要是不出现,我会这样吗?”冯梨锦指着尹真破口大骂。
尹真沉默了下来,冯梨锦到底没见过什么风浪,这种生死关头自然不会选择帮别人。
“选啊!苏辞!”云鹤大笑着。
一旁的三王爷偏不信云鹤的本事,想上前杀了举箭的人,却见长箭向自己飞来,带着异于常人的力量,还好夜镜抓住他,不然他现在就和被打中的树一样四分五裂了。
“你们接不住他做的箭的,他现在不是人也不是鬼。”夜镜警告三王爷。
三王爷看箭又指向尹真和冯梨锦,“我都接不住,那她们呢?被打中的话,岂不是……”
见识到这东西的厉害,冯梨锦直接吓疯了。
“表哥救救我!我再也不逼你娶我了,我……我是清白的!我没有被太子玷污,我错了!我不该骗你!但是——你不能对不起我冯家啊!”
冯梨锦一口气把自己那点底牌全亮了出来。
尹真除了佩服之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怔怔的看着苏辞,看他的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
虽然着急,但是欠的总是要还的。
冯梨锦转向尹真,“尹真,还不够吗?你还想害大家变成什么样子?你看看表哥,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你!你真以为我会愧疚吗?你是怕了吧?怕他选我?”尹真冷淡的看着冯梨锦。
冯梨锦只是哭,浑身都在颤抖。
“苏辞!你要是不选,那我可就放箭了,这样两个女人你都别想留下!”云鹤咬着牙关开口。
云鹤看了看身边的手下,两人立即举起箭。
苏辞脸色一沉,看了一眼尹真。
冯梨锦尖叫着,连她一直喊着的表哥都变成了直呼其名了,“苏辞!你不能这样!我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们苏府的!我要你苏府受万人唾弃!我父母死得冤!”
“放了,冯梨锦。”苏辞似放弃的开口。
云鹤大笑着,“苏辞,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尹真也没有听清楚吧?”
尹真浑身僵硬,看着苏辞,虽然知道这种选择最后自己只会落败,但是心里还是存着一丝丝希望。
“放了她!够了吗!”苏辞不再看尹真,这是他作为苏府大少爷唯一能做的选择,但是作为苏辞……
尹真瘫坐在地上,深吸一口气,胸口发抖的看向夜镜,然后笑着抬手。
“算了,算了,我用不着你动手了。”
尹真撑起自己,缓缓倒退。
“云鹤!去死吧!”尹真举起手里的枪,刚才坐在地上就是为了摸这把枪。
嘭一声,子弹飞向云鹤,云鹤举起一手挡,苏辞趁机用尽全力把金针刺进云鹤的天灵盖,云鹤咳了一声,笑着看着苏辞。
“苏辞,你输了。”云鹤又看向尹真,“尹真,我不叫云鹤,我与你同宗,名为尹鹤。我身下有两名同宗义子,我曾告诉他们一个故事……你耳熟吗?咳咳,故事讲得是……放,放箭!”
尹真难以置信的盯着云鹤,不,尹鹤。她爸爸曾说祖上传下一个传说,缺失严重,讲的是冷玉和暖玉的故事。
原来……
尹真回神,看长箭飞来,她转身直接飞出了悬崖,一连跟着跳下去两人。
夜镜比苏辞快一步跳下去,而苏辞跳下去一瞬间就被三王爷扯住了。
“你疯了!”三王爷抓紧他。
“你松手!”苏辞挣扎着,看着云深雾绕间消失的人影,“真真!真真!”
作为苏府的大少爷,他只能保冯梨锦,可是作为苏辞,他可以陪她一起死。
为什么要做选择?为什么!
三王爷将苏辞拽了上来,抱住苏辞防止他挣扎,“别这样,苏辞。尹姑娘也不想你为难,她会明白你的选择的,不然最后她不会帮你分散云鹤的注意力。”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苏辞一直念着这三个字,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选自己喜欢的?为什么只能成为别人希望的样子?
他不爱权不爱财,他走到这一步到底为了什么?就为了最后看着心爱的人去死?
“表哥,我……唔!”冯梨锦瞪大眼睛看着掐住自己的苏辞。
苏辞风霜尽显,不带一丝感情,声音却颓然,“别说话,不然我会杀了你。”
苏辞甩开冯梨锦,不再看冯梨锦,“我已经不欠你们冯府了。滚……咳咳。”
苏辞一连咳了几声,看着掌心吐出的鲜血,整个人都跪了下去,眼前更是一片黑暗。
……
尹真觉得自己认识夜镜是正确的,不然这种高度跳下去,哪个人不死?还想像她这样吹着海风?喝着茶?
“你呢?就是一副贱骨头!当时直接把冯梨锦推下去不就完事了?选什么选?有什么好选的?”夜镜撑着伞看着远处。
骂着尹真,可是夜镜这心却是心疼,真是折腾人,何必呢?
“你们在说什么?”宁十一端着两个果盘走出来。
夜镜冷哼一声,“说她白痴!”
宁十一笑了笑,坐没坐相的开口,“你们俩算是命大,落水里了,又恰好我的船在附近。”
夜镜摸了摸自己胸口,呼吸都带着痛,她当时一接收到尹真的目光就知道尹真又要乱来,还好她跟着跳下来,不然尹真就等着喂鱼算了。
尹真起身,“夜镜,你不是一般人,我不巴着你,还能巴着谁是不是?”
夜镜叹气,“尹真,你就不伤心吗?”
“伤心啥?伤心他选冯梨锦不选我?他没得选择的,我懂。至少他也跟着我跳下来了,够了。以前啊,他总是替我受伤,这回就当我还他。”尹真轻拍了一下肚子,不伤心是假的,但是那也没办法。
冯梨锦要是死了,苏老夫人能把尹真碎尸万段,不仅苏府难做,苏辞也会愧疚一辈子,毕竟是恩人家的女儿,不为情,为义也要保全冯梨锦。
“冯梨锦?你们说的是苏府的少夫人冯梨锦?”宁十一听闻插了话。
夜镜挑眉,“还少夫人?这都没拜成堂,好意思说自己是少夫人吗?”
宁十一咬了一口水果,“这次苏府和三王爷护驾有功,太子被废,三王爷成了太子,苏老夫人也不客气去邀功了,让皇上封了个冯梨锦什么夫人,赐婚给了苏辞,还是皇帝亲自主持婚礼,这回跑不掉了吧?好像就在今日。”
夜镜啧啧两声,“一个老夫人,一个冯梨锦,可以说是我们女人的耻辱了,老夫人八成是怕苏辞不认,干脆把皇上都请出来了,冯梨锦说不逼苏辞娶她,这还不是什么招都用上了?这会儿该笑成花了吧?”
尹真托腮叹气,“算了。”
宁十一明显感觉尹真这脸色灰暗了一些,“我虽然在船上待着,但是你就是苏府那位失踪的小妾吧?”
“不是!我不是小妾!我怎么着也得算个亡妻吧?”尹真纠正宁十一。
宁十一笑了笑,“这世上男人不都这样吗?你不如随我出海游玩,我这船上很久没有孩子出生,你若生了我一定好生帮你养着。”
“出海?你还出得了海吗?你看看这船周围的侍卫,三王爷,不,太子殿下不松口,你别说出海,你就是想游泳,他都得给你圈个范围。”尹真指了指船下。
宁十一不解,“他为什么这样?我都帮他了,也不见他答应我送美男子来。”
尹真起身看了一眼夜镜,“没事,他很快就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你们去哪儿?”宁十一看尹真和夜镜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尹真晃了晃自己的手腕,“我时间不多了,我要走了。”
说罢,尹真披上斗篷,将自己的脸隐在面纱之后,跟着夜镜下了船。
宁十一觉得人生是很神奇的,她都不曾见过尹真,如今第一回见倒是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她第一次见三王爷君炎,他带人上船谈判,一见便有熟悉的感觉。
只是……这一别怕是再也不能见了,宁十一站在船上冲着两人挥手道别。
夜镜雇了马车,扶着尹真上了马车,“真的不去吗?”
尹真放下车帘,“夜镜,对不起,我太高估我自己了,我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世界。”
坐在马车里的尹真无力的垂下了肩膀,掀开袖子,手腕上的红印若隐若现。
夜镜一笑,“反正云鹤死了,我的仇也报了,或许开始新的故事也好,我想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怪你的,因为你也很难受。”
尹真将脸埋进手掌之后,不是难受那么简单,是心口疼,钻心似的疼。
夜镜听到车帘之后小声的哽咽声,压抑又痛苦。
夜镜撑起自己的花伞,坐在车头,天上阳光正好,不似她的清月柔和清冷,她嘴角也泛起一丝丝苦涩。
夜镜轻唱道,“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不许瞎唱!”尹真声音嘶哑。
“我也是怕你哭太大声,外人还以为我对你怎么了。”夜镜叹气,轻声道,“我唱得不难听。”
……
“大少爷。”红缨轻声的唤了一声,却见桌案前的人依旧无动于衷。
桌案上的画,花团锦簇,却留了一大片空白,苏辞便盯着看了很久了,抬起笔又放下,脑中总是抓不住想要的感觉。
红缨见状又喊了一声,“大少爷,大家都在等你,这喜服……该换上了。”
“红缨,她长什么样子?”苏辞声线干哑,神色也憔悴了许多。
红缨眼眶一红,擦了擦眼角,“美,小姐很美,比花还美,是红缨见过最美的人。”
苏辞点头,提笔却停住,墨汁落在纸上,荡漾开不完美的痕迹,随之落下的还有清澈的水珠。
画不出,他画不出想要的样子,死板的线条根本不如她灵动,他不要这样的她,不要纸上的她。
水珠一点点落下,浸透画纸,晕开那花团锦簇。
“大少爷,你怎么……”哭了。
红缨不敢说,她只能站在苏辞身边,陪着哭。小姐死了,可是这苏府除了大少爷和她,再也没有人记得小姐,好像小姐从来没有出现过。
连祠堂都不让小姐的牌位进去,这些人迫不及待的想将小姐从大少爷的生活里抹掉,可是这落在心上的人怎么会如此轻易抹掉呢?
房门被人推开,夏荷见两人的模样,只能上前好言相劝,“大少爷,这可是圣旨,违抗不了的,你就别为难大家了。”
说罢,夏荷命人开始布置寝室,苏辞沉默不语看着窗外。
红缨哭着上前,“你们做什么?这里是大少爷的寝室,大少爷说了不布置的!”
“今天是皇上赐婚之日,这满室的白色,老夫人说了晦气,一定要布置!我也不过是听命做事罢了。”夏荷推开红缨。
红缨被夏荷推得撞倒在床边,手伸进床底不知道摸到了什么东西,她用力扯了出来,一条链子被她拉了出来,链子上的坠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了苏辞的脚边。
红缨看着链子上干掉的血迹,指着坠子道,“大少爷,那是你受伤时身上的随身之物,一定是当时脱衣裳的时候太着急滚到了床底下!”
红缨看苏辞像死人一般的无感,她哭着爬到了苏辞脚边抓起坠子,上面缀满了各种颜色的宝石,华贵显眼。
红缨将坠子递到苏辞面前,“大少爷,你快看啊,或许你就能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呢?大少爷!”
夏荷听闻,跑上前抢坠子,“红缨,你是不是被妖女迷了心智了?大少爷要想起什么?给我拿过来!”
夏荷一把抢过红缨手里的坠子,刚想收起来,手腕一疼,抬头一看竟是苏辞压住她的手腕。
夏荷的手一点点被压回桌案,她手腕一麻,手心的坠子滚了出去,在桌上滚了两下停住。
阳光下,坠子上的宝石闪耀,苏辞面无表情的拿起,莫名的熟悉感席卷而来。
“苏辞……中间的宝石摁下去。”
苏辞脑中闪过这句话,指腹滑过中间的宝石,他轻轻摁下。
宝石坠子分成两半,一张笑脸映入眼帘,她笑起来真的比花还要好看。
而另一侧他轻轻擦了一下,两人依偎在一起,脑中突然蹦出很多场景。
那天她说,“苏辞,我爱你。”
她也说过,“苏辞,我尹真不管你是世外仙人还是看破红尘!既然本小姐嫁给你,注定要拉你进这红尘滚一圈!你休想甩开我!”
她还说过……她还说过很多,总是叫他措手不及,却是唯一叫他——欢喜期盼的人。
可是他却留给她最多的话却是——“真真,等我。”
“真真……”他盯着坠子里的小像,眼角却是一片湿润。
即便是他父亲死,他也不曾落泪,此刻却像是有人掏空了他的身体,抑制不住的酸楚从眼角蔓延,他掩嘴重咳。
咳声伴着疼痛,宛若针芒刺入骨血,密密麻麻的痛感让他无法呼吸。
眼前的故事就像是被时间压缩晾干的画纸,逐渐泛黄变得薄脆,只要他抬手就碎成一地,从而衬得记忆深处的那个人笑颜更加鲜明。
“噗。”他看着自己沾满献血发颤的双手,抬眸之时眼前的人失去所有的颜色。
“大少爷,你去哪儿?”红缨跟着苏辞跑了出去。
苏辞一身沾了血的白袍,穿过挂满红绸的长廊,最后在祠堂中停下,盯着供奉之位放着的龙渊剑。
寒光一闪,长剑出鞘,苏辞跪下。
“苏辞!你在干什么?”苏老夫人一身喜庆的红衣上前。
苏辞低头,手紧握着龙渊剑,“娘,我活着到底为什么?为父报仇?我报了。你要我撑起苏府,我撑了。可是……我好累,我不想活了。”
苏老夫人从未见过这样的苏辞,一把握住剑刃,“苏辞,到底为什么?你以前不会不听娘的话!”
“我没她,活不了,她在等我,我不能让她等我了。”
尹真说他是她世界最干净的颜色,可是她却不知,她亦是他世界里最闪耀的色彩。
这些话,藏在他心底太深,不曾多说一个字,可是如今想说,却与何人说?他最明亮最好看的光芒都被夺走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苏老夫人身形一晃,松开剑刃,任由手心被划破,她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儿子走得离自己太远了。
“苏辞,不肯娶梨锦,就是抗旨,你就是想死对吧?想去陪那个女人对不对?”
苏辞面向苏老夫人跪着,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
苏老夫人摇晃着退后,背对着苏辞,“罢了,罢了。你要为她死,就不再是苏府的人,就算是你死了!也是孤魂野鬼!你这个不孝的子孙!我苏府没有你这样的孩子!”
“谢娘成全。”他的声音却似解脱。
苏老夫人双手颤抖,身边的夏荷上前用帕子捂住她的手心的伤口,搀扶着她走出祠堂,她脸上严肃的表情崩塌,双眼浑浊开始落泪。
“夏荷,我总觉得有人曾经对我说过,有一天我会逼死我自己的孩子,是我在做梦吗?”
“老夫人,这……”夏荷不知如何安慰。
苏老夫人双腿虚软的往前,却听到身后长剑落地的声音,惊慌得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
“夏,夏荷,去大厅说大少爷旧伤复发……走了。”
夏荷看着苏老夫人,随即眼眶也红了,“那梨锦小姐怎么办?”
“既然是赐婚,那她就是苏府的人,可惜……这辈子怕是只能守寡了。”苏老夫人挪动着步子,身子都发软得向下倒去。
还有一个倒下去的人就是冯梨锦,她听闻消息的时候,拉下盖头,看着原本的红绸变成白布,她刚穿上身的喜服就变成了素服。
终于冯梨锦疯了,她大笑着穿梭在苏府的每个角落,她用一家的恩惠去要挟一个男人而已,结果自己却变成最大的笑话。
他宁愿死也不愿娶她罢了。
……
尹真看着窗外,花巷都安静了不少,听说都去观礼了,苏府赐婚的确是大事,曾经她也是这般风光嫁进苏府的。
“伙计,你家夫人呢?”
“小姐,夫人说出去一趟。”伙计端上点心水果。
尹真无力的应了一声,刚想拿起一块点心,却觉得肚子一阵异常,她立即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红印没了。
“嗯……我的肚子。”尹真觉得肚子开始抽痛,裙底一阵濡湿,她伸手一摸,竟是一手的血。
伙计听到她的声音,立即走了进来,见状惊恐不已,“小姐,你怎么了?”
“我肚子好痛,快去找你家夫人,我这里待不了了!”尹真大喊着,伙计这才回神冲了出去。
尹真捧着肚子,吃力的下床,眼前模模糊糊的,总算是在角落看到了夜镜藏起来的镜子。
镜子像是泛着水波,血色从四个角落开始减退,尹真看了看周围的一切。
有些事,她无能为力。
有些人,她无可奈何。
她尹真最后的结局不过如此,医生曾说的一切会好的,根本就是骗人的。
什么都不会好了,她注定只能如此活下去。
“苏辞,你总叫我等等你,为什么你不追上来?”
她的血一点一点的落在地上,她瘫坐在地上,失去了苏辞,她真的不能没有这个孩子。
“苏辞!”
她唤了一声,安静的房间似乎能听到一个生命流失的声音。
最后这个房间恢复到了最初的平静,没有呼唤,没有期盼,只有一摊血迹,和泛着水波的镜子。 喜劫良缘: 苏少别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