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热气的茶雾扑到了陈夕的脸上,湿润了他极具棱角的脸庞。
但他语气中的狠厉与冰冷,却比大厦外的寒风还要凛冽几分。
林昊闻言,嘴角微抽搐了下,心头更是一悸。
其实,当一般人听到如此狠厉的话语后,再联想到陈夕的身份,自然会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年轻人的口出狂言,是痴人说梦,是痴心妄想。
因为,这个年轻人,和他想去对付之人,地位相差太过于悬殊,犹如云泥之别。
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没背景没超能力,而对方却是叱咤江南商场的地产巨擘,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轻轻一根手指头,就能将其碾的粉碎。
按理说,身为易达集团继承人的林昊,更应能看清楚这点。
按理说,他此刻应该闻言而笑,笑陈夕自不量力,不知天高地厚。
但是,陈夕不是一个活在常理中的人。
所以,林昊的反应跟常理中大不相同。
他没有露出任何的笑意,反而,脸上浮现了难得的严肃。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见过这个表情,见过陈夕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而如此做的结果,却并非是陈夕灰飞烟灭。
相反地,他亲眼见到,坚硬的石头,碎了,稳固的车,翻了。
江宁的暗势力,因为这个不起眼的少年,被重新洗牌。
镇住了江宁六年的那头老虎,轰然落马。
堪称风流人物的齐观海,最终被逼远走,客死他乡。
而又有谁能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只是一个周岁不满十六的少年呢?
......
很少人知道真相,而知道真相的人,会更加沉默。
林昊便是这样,在听完了陈夕的话后,便不发一声。
陈夕抿着热茶,见林昊突然的沉默和严肃,不由有些诧异。
他想了想,便直接说道:
“昊子,你放心,我有把握。”
林昊依然不语,而陈夕索性将几个文件夹打开,翻了翻后,指着其中几页道:
“你看,这是西部战略计划大致意向书,这是加强南方发展的会议摘要,这是人事部往淞沪市调人的内部信...”
一个个文件夹,皆是易达集团的内部文件,但并非是机密文件,只要是正式的职员,想看到这些都不难。
正因如此,西服男才能没有任何负担的,将这些文件拿过来。
而恰恰就是这些不算秘密的文件,让陈夕看到了叶远飞真正隐藏的后手。
“昊子,如果我猜的没错,西部战略暂停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他将一页A4纸从透明袋中抽了出来,上面印着的,是一幅彩色的建筑效果图。
“就是这个...我确信,叶远飞狙击你们集团的后手,就是这个。”
林昊闻言,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而盯着这张纸。
纸上打印的,是一个流光溢彩的商业圈的一角。
但仅仅是这一角,也能感受到现实中,其所拥有的繁华与高热度。
而这张图,林昊自然是认得的。
这是淞沪市的易达商业广场。
这是易达集团现在最最重要的项目,是集团的多年筹谋,由无数的心血汇聚而成。
他看到这张图后,心中一惊,有些不好的预感。
而他这一瞬间的紧张,恰好被陈夕捕捉到。
他叹了口粗气,说道:
“昊子,就连我这个普通人都能看出,淞沪市的这个易达广场,对集团应该很重要...”
“不是很重要。”
林昊突然开口,表情很是严峻的说道:
“是至关重要!”
他想了想,还是继续解释道:
“...夕爷,你应该不知道,我从燕京到江宁上学,就是为了易达集团的南方战略需要。而我爸妈,几乎每月都要去淞沪,余杭,江都,姑苏...”
他将指尖放在了纸面之上,带些紧张道:
“集团选择了南中国最发达的淞沪,作为突破口。而这座商业广场,无论在人力还是财力上,都耗费巨大...如果可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在烧钱。”
他压低了声音继续道:
“这座易达广场,大概在今年末或明年初,就会正式营业,现在招标,宣传,各家企业的入驻,都在进行...”
“我给你交个底,这个地方绝对不容有失,否则,集团就有倾覆的危险。”
林昊低声着说完,轻轻松了口气。
看得出来,这件事把他压得很难受,犹如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但陈夕听完这番话后,表情却一点也不轻松,反而有了些沉闷。
他将茶杯放下,说道:
“如果通俗点说,这座易达广场,是集团现在的命根子。”
话很俏皮,但两人都没有轻松感。
“而很不幸的是,现在你们的命根子,十有八九握在了叶远飞手里。”
“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别的,是能让易达集团停下西进脚步的原因。”
“我想,你的父亲一定选择了妥协,用西部的利益,换取了这座在淞沪的易达广场的安全,而且,叶远飞极可能是让你们去当炮灰。”
他看着林昊,如数家珍般飞快地吐出几个姓氏:
“香港李氏,粤东宋氏,新科王氏...”
每一个姓氏,都代表着一家地产巨头。
而陈夕的意思很简单,叶远飞对易达的要求,绝不仅仅是退出西部那么简单,而极有可能的是,让易达去做炮灰,跟其他的地产商们死斗,而他碧央集团则可坐收渔翁之利。
这是一招极其狠毒的招数。
但易达集团极有可能,不得不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因为,易达的命门已经捏在了他的手里。
虽然,陈夕不知道,叶远飞在淞沪究竟有多大的影响力,以及,其是如何能让淞沪市的那座易达广场,化作水中月,镜中花。
但是,他却有了斗志—
与叶远飞相斗的斗志。
而可以肯定的是,叶远飞准备的这一后手,对易达集团来说是一个大杀招,连林建都接不住的招数,他也没有自信能接住。
但是,做了不成功和压根不去做,却是有本质地区别。
他没有信心让叶远飞的后手完全废掉,但却有信心,能让其有吃屎般的恶心感。
想到这儿,他站起身来,像是摆脱掉屋内压抑的气氛。
他轻拍了下林昊,说道:
“该吃饭了吧...对了,是你说的,叔叔中午会请我吃正宗的燕京菜吧?” 流光落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