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去轻易招惹女人,尤其是盛怒之中的女人。
陈夕提着一个个纸袋,跟在叶未央的身后,委实有些无奈。
纸袋里不是别的,而是各种大牌的衣服,鞋子,还有包包。
当叶未央说要玩遍长安,花光叶远飞钱的时候,陈夕以为这不过是一句气话。
可现在,感受着发两个胳膊传来的酸意,他才知道,自己想的是大错特错。
她说的是真的,而且,她更认真的是后一句话。
玩不玩遍长安无所谓,但必须要花光叶远飞的钱!
粗略一看,陈夕手中的袋子已经不下十个,然而,叶未央逛店的兴致还未消减。
他觉得他有必要说些什么。
于是,他寻到一个室内长椅,将手里的十多个袋子放上去,然后扶着墙说道:
“小姐,你...还要买吗?”
叶未央眨了眨眼睛,很是纯良无辜地看了眼纸袋,低声数道:
“一,二...十二,十三。”
她转头看向陈夕,有些心虚道:
“...这也不怎么多啊,不过十三件东西...”
陈夕扶额,很是无奈地回道:
“大小姐,你确定是十三件吗?”
看着叶未央无辜的眼神,陈夕很想咆哮,但最终还是咬着牙说道:
“我已经去了停车场两趟了,而且,看起来马上要去第三趟...”
“你买的何止十三件,估计三十件都不止!”
看着脸色涨红的陈夕,叶未央讪讪一笑,而后略显尴尬地问道:
“是吗?”
回应她的,是陈夕如捣蒜般的点头。
她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色,底气不足地说道:
“可是,不多买些,怎么能花光叶远飞的钱,怎么能让他感到肉疼...”
陈夕无力地靠着墙,低声道:
“小姐,我说句实话,你现在折腾的不是你爸,折腾的是我。”
他从纸袋里拿出瓶矿泉水,狠狠灌了口,感觉肠胃一激灵。
“你也知道,就算把整个商场里的奢饰品每样都买一件,对你爸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别说他肉不肉疼了,我甚至怀疑,他可能会庆幸,你买的太少了呢...”
叶未央听着陈夕的话,而后无力地坐在纸袋中间。
不可否认的是,陈夕说的很有道理。
她的这种发泄,实际上对叶远飞的攻击效果,几乎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可能疼痛感,还没有从他身上拔一根毫毛要来的深刻。
事实上,她只是在简单的发泄,而不会对叶远飞产生什么实际伤害。
叶远飞很安好。
徐薇很安好。
叶临云也很安好。
唯一不愉快,在默默承受着伤害的,始终只有她一个。
......
看着情绪忽然低落的叶未央,陈夕也是沉默。
他不知道,刚才他的提醒,究竟是对是错。
以叶未央的聪慧,就算他不说,只要等到她自己冷静下来的时候,就会反应过来,她做的都是无用功。
她只是借着女人骨子里购物的快感,来冲淡早上那一耳光的伤害。
可是,快感只能像烟花和昙花一样,短暂的存在,根本无法做到永恒。
可能在回酒店的路上,可能在睡前的发呆中。
她迟早都会意识到一点—
她买的东西越多,那她对叶远飞就越无力。
而发现这一点后,她就会出乎意料的落寞,仿佛看到千帆尽过,而自己却依然在渡口一样。
这便是人性。
而陈夕可怕之处在于,他总能看透人性,尤其是人性中的那些负面情绪。
正是由于看透了这点,他才出言阻止了叶未央继续疯狂购物的行为。
他宁愿现在她放弃这无聊的快感,也不愿她在夜里空虚落寞的去黯然神伤。
半晌,叶未央终于回过了神,有些消极道:
“是啊,好像买这些,一点用都没有啊...”
陈夕一个个的,将纸袋又提到手上,推了推发呆的叶未央,笑道:
“虽然,你暂时还报复不了你老爸,但是...”
他蹲在了叶未央膝盖前,继续道:
“你无法让他不开心,但你可以让自己开心啊。”
“我觉得吧,在玩遍长安和花光你老爸钱之间,还是前者比较好实现...”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透露出某种自信的色彩,让人为之一振。
见叶未央没搭话,他又有些死皮赖脸地说道:
“那我是否有荣幸,能邀请这位美丽的小姐,一同共游长安呢?”
叶未央的脸上,这时才勉强地露出了笑意,像寒冬里初开的第一只腊梅。
她站起了身,尽量不再去想那些使她不愉悦的事,而是淡淡道:
“看你说的这么诚恳...赏你个光喽...”
......
今天的叶未央,绝对是疯狂的。
陈夕甚至有些淡淡的后悔,为什么不让她去买上一天,去买个够呢?
其实,哪怕是虚假的快感,如果持久一点的话,也会产生满足的嘛...
站在大雁塔的二层佛像前,他有些欲哭无泪的祈祷着,身旁则是兴致勃勃的叶未央。
现在已快将近下午四点,太阳正在缓缓降落。
但在之前的几个小时内,叶未央真是如疯了一般,要一口气逛遍所有景点。
碑林,回民街,华清池,芙蓉园...
她有些地方甚至只是看了一眼,接着便驱使着司机,向下一处而去。
而这种疯狂般的折腾行为,最直观的后果,就是陈夕和司机,累得犹如两条死狗一样—
古城墙好雄伟啊,快爬一爬。
回民街好吃的好多啊,一样来一份,吃吐为止。
华清池能泡温泉...算了,太浪费时间,下次再说。
......
陈夕和司机像两个提线木偶,又像两台拧紧了发条的钟表,连轴地陪叶未央疯了几个小时,累的全身快散了架。
好在,到了大雁塔后,可能跟这里隐隐安宁的氛围有关,叶未央并未再胡闹。
此时并非是旅游旺季,加上此刻已快到了参观结束的时间,所以,他们身边的人并不多。
斜阳经过塔身,照在了红色的梁柱之上,映出淡淡的光辉。
好似这一刹那,就凝结出了永远。
站在佛像前的两人,并不懂得什么禅机,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好美。
而当两人走出塔门之时,北风乍起,带着一支深粉色的梅花,恰好的落在了,叶未央的手上。
她先是一愣,而后微笑起来。
笑容很清丽,宛如手中这枝,寒冬长安的梅花。 流光落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