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娘想了想,说,这屋子的钥匙只有爹爹才有,除他之外任何人都没法拿到,包括我,自小到大,都没有摸过一摸。就是爹爹生病期间,也从未将钥匙委托给任何人,都是他自己单独保管。
锁柱若有所思地挠了挠头,又像是对丽娘在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去问问侍奉爹爹的小厮。
之后,是沉默,长长的沉默。
丽娘打破沉默说:“不知母亲是不是动过爹爹的钥匙,除她之外,再没人可能接触到。”
锁柱紧紧捏着那几张大额的银票,额头冒汗说:“万不可这样怀疑母亲。”说完让丽娘先走,他把灯吹灭,迈出门槛,把门关上,锁好。
眼看姐弟两个要各自回房了,锁柱欲言又止。
丽娘问他什么事。
锁柱说,本想把自己亲娘和弟弟金宝一起接过来同住,又一想,爹爹活着时都没做到的事情,还是算了吧,况且,住到一起,是非又多,他们还是住到乡下的好。
丽娘本想说,现在你是钱生益的大东家了,一切由你做主,又担心把芳草母子接来,自己的母亲巫氏找茬,便只笑了笑,刚好有丫鬟过来,说孩子找她,丽娘就匆匆回房了。
再说巫氏,虽不喜欢锁柱,却跟他的媳妇淑兰处得很好。
红莲自从嫁过来,处处小心谨慎,话不多说,早晚给巫氏请安,把个巫氏喊得,比亲娘还亲。
钱生益没有了资金,景况江河日下,锁柱一筹莫展眼看资金周转不开了,锁柱想起爹爹生前,曾把一半家产交给母亲,还是找母亲借点钱救急。
这天,锁柱正要出门,遇到花满楼带着小厮来访,只好把花满楼让到大厅坐下。
锁柱没想到的是,花满楼此次竟然动了菩萨心肠,说他知道钱生益现在资金周转困难,要帮钱生益度过难关。
这让锁柱颇感意外,不知他从何处得来的消息,锁柱尴尬地笑着掩饰说:“哪里的事,钱生益现在虽说销量不好,但有爹爹留下的钱,支持两年没有问题。”
花满楼坐在太师椅里,翘着二郎腿,喝着茶,那悠然的神情,彷佛是在自己家,他轻轻地说:“你父亲留下的钱是不少,不过被人换了,我知道,莫问我怎么知道的,咱只说怎么帮你渡过难关。”
锁柱脊背上冒了汗。
花满楼慢悠悠提出一个策略,让锁柱代花家的隆德利酒槽坊做配置酒,原酒、药材、香料等原材料本钱都不需钱生益出,只需要钱家出师傅和伙计,酿好之后,将配制酒运到隆德利,隆德利出加工费。花家只有一个要求,就是钱家再不能在市面上卖酒,钱生益的牌子也可保留,只需到衙门更换税种,重新领证照。
锁柱想了一想,事到如今,也别无选择,生存下去是第一位的,于是答应下来。
市面上一下子再无人回收钱生益的酒瓶,这让专靠回收旧酒瓶的小商小贩损失了一把。
照这样苟延残喘到第二年年底,锁柱正忙着给伙计们发节下礼品,突然听到小厮来报,说乡下老太太的小厮来找,有急事。
锁柱听了小厮述说,心急如焚,马上带着一千两银子奔乡下去了,管家带着一众家丁在后头赶。
到得乡下,才发现大门紧闭,喊了半天出来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子,问他找谁。
锁柱怒了:“这是我的家,你是干啥的?”
这人嘿嘿一笑,说:“我是熊有才的亲戚,这宅子的主人现在是熊有才!”
锁柱气得把马缰绳一甩,“我是钱锁柱,汉南县钱生益酒槽坊的东家,这宅子,是我爹爹买的,我们住了二十多年,怎么会变成什么熊有才,狗有才的?我母亲和兄弟呢?”说着就要往宅子里走。
这人拦着他,并不生气,带着胜利的笑,说:“令堂和令弟将宅子抵押给熊有才,抵押款一千两纹银到期无法归还,实在无法,把房契交给了熊有才,并亲笔立了字据,他们已经走了。”
锁柱不信,还要往里闯,这时里头一下子出来十来个壮汉,锁柱吓了一跳,他见不到母亲和弟弟,更担心他们的安危,不由问:“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我这里有纹银一千两,马上给你们,请把房契还我。”
“走了不久,好像是去汉南县了。房契嘛,熊有才已经拿走了,去官府登记去了。”
锁柱心想,自己一路赶来,并未遇到母亲和金宝,他既担心他们,又惦记房契,左右为难,这时管家带着一众家丁赶来了。
锁柱把一千两银子交给管家,让他赶紧去官府,说明情况,把银子交给熊有才,把房契拿回,自己带着人沿路返回汉南县,去追母亲他们。
锁柱心急如焚,追了一路,都没见到母亲和弟弟的人影,他问母亲的小厮,还有其他路通往汉南没有。
小厮想了想说,只有田里的路是近路,但我们骑马走不得。
锁柱在家门口下了马,进去把槽坊里的伙计们都喊来,让他们顺着沿路的田到处去找。
伙计们还没出发,这时只见芳草带着金宝公子来了。锁柱赶忙迎上去,母子二人风尘仆仆,背上背着包袱,胳膊上挎着篮子,头发散乱,眼睛像鱼泡一样肿着,脸上粘了灰,满脚黄泥,鞋面上的泥巴已经干了。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一个小厮,都狼狈不堪。
锁柱惦着脚尖抬着头努力往门口外边瞧,想瞧到一辆马车的影子,可是,并没有。
他诧异了,上前一步把母亲背上的包袱接过来,问:“娘,你们怎么来的?”
“走过来的。”芳草满脸憔悴。
“怎么不坐辆车!”锁柱一边往里迎,一边问。
“锁柱,我们的房子没了!”芳草再也忍不住,不顾当着众人的面,嚎啕大哭起来。
锁柱说声我知道了,就和弟弟金宝一起把母亲搀扶进屋,淑兰听闻此事,匆忙领着育琅赶过来给婆婆请安。
芳草坐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只给淑兰摆手,示意她坐下。
锁柱拉了一把圆杌凳,守着母亲坐下来。只见母亲头发散乱,几缕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粘在额上,眼泪止也止不住,猛然间好像老了十几岁。
锁柱着急,说已经让管家去衙门追回房契,他又问金宝那熊有才到底是什么人。 衣钵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