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又飘过来一阵急雨,敲击着树叶、砖瓦和地面,远处的蛙鸣也来凑热闹,不同响声混在一起,衬托着夜的幽静。
晚饭过后,三个人坐在灯下看电视,当时正在热播《士兵突击》,里面的一句“不抛弃、不放弃、好好活”打动很多人。
感动归感动,但是一部电视剧没能改变什么,浮华虚荣的情绪依旧在社会蔓延。
电视里都在哗众取宠,文学圈越来越急功近利,偶尔的灵光一现,又有谁会把它当回事,感动也只是比较奢侈的瞬间感受而已。
两集电视剧播完,到了马上睡觉的时间,董璐突然想起写诗的事情:“你的诗到底写好没?差点把这事忘了!”
项飞把那张纸递给董璐,靠近她的耳边说道:“写好了,本来还想读给你听,六大娘在不好意思,你自己看看吧!”
“六大娘在怎么了?别看六大娘年龄大了,那时候也是村里少有的高中生!”董璐瞥了项飞一眼,走过去挽起刘大娘的胳膊:“只不过生不逢时,那时候没有高考,就埋没在农村了!要不然肯定也是名牌大学生!”
六大娘并没有介意,拍拍董璐的手,笑着摇了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提它干嘛?不管大学生、小学生还是文盲,还不一样干农活,做庄稼人!”
“六大娘,俺并不是说你听不懂,只是自己在长辈面前实在有点害羞,有点难为情!”项飞瞪了董璐一眼,讪笑地和六大娘解释道。
“没关系,大娘像那么小心眼的人吗?”六大娘瞅了一眼董璐,又看向项飞:“项飞,要不你念给俺听听,反正也闲着没事!这会儿睡觉也睡不着!”
“那好吧!只是没有配乐,这么干读怕不好听!”项飞为自己表现不如人意打好预防针。
“谁说没有配乐?你听这蛙鸣、雨声、风声,多好的大自然协奏曲!配你那酸才诗歌,绰绰有余!”董璐把门打开,让外面的风雨声、蛙鸣更加清晰。
“就是,项飞你别有压力,随便念,咱们就当消遣消遣!”六大娘一眼看透项飞的心思,笑着安慰道。
项飞点点头,酝酿好情绪正要张口,被六大娘打断:“等一等!”。她走过去,拉了一下灯绳,整个房间瞬间暗得只能看到三个人影影绰绰的轮廓。
没有了视觉的影响,耳朵收集的声音更加真楚,皮肤上能感受到外面溢进来的清凉,空气也带有泥土的腥味、绿叶的潮香!
低沉、凝重的嗓音响起:
“《雨中的浮萍》
风声呼号、吹皱一池绿水,
浮萍跟着摇晃、悸颤。
雨落似线,笼罩了一切,掩埋着整个世间,
身体沉在水里,倔强地浮向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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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水中汲取养分,努力伸出细嫩的芽根,
身体悄然绿意浓浓。
却逃不脱宿命般随波漂荡,
希望在苦难中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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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生命将终,
挑衅着又一场风雨,几声惊雷。
被滚入的山洪冲击,池塘里也掀起浪涛,
都闭上眼睛等死,惟有它挣扎着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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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扎进梦想的泥土,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
它死了,身体融进土壤中。
同样的位置,一棵小树苗冒出来,
抖一抖身上的土腥味,像个睡醒一觉的美人。”
诗读完,屋子里十分安静,外面的风雨声、蛙鸣依旧,好似在回味,也许在感动,或者只是让单纯的安静来拓展思绪,来让眼前再浮现出那片满是浮萍的池塘。
很久,六大娘说出第一句话:“丑小鸭终究会变成小天鹅,项飞写的挺好,璐璐啊!你遇到一个懂你的人,女人这辈子的悲哀就在于找不到懂自己的人,一生都在对牛弹琴。你六大爷就是那头老黄牛,一辈子都在和俺拧着过,不过这牛没了也挺没意思,所以更悲哀的是这辈子都没有一个听你弹琴的牛!”
“六大娘,你说得我都糊涂了,到底找到懂自己的人重要,还是找到一个愿意听自己弹琴的牛重要?”
“大多数都在找愿意听自己弹琴的牛,知己可遇而不可求,遇到了是幸运、是福气!”六大娘以过来人的身份感慨道。
“听到没?董璐,遇到我算你的幸运和福气,知足吧!”听了这句话,项飞十分得意。
“得了吧!我可没觉得你是知己,顶多算一头会写诗的老黄牛。那么不重视我,竟然把我比喻成浮萍,多亏最后变成了小树苗,还比喻成睡美人,要不我咬死你!对了,那棵小树苗是什么树?”
“榆树啊!本来就是一枚榆钱掉在了水里,它自己以为是浮萍呢!钻进泥土就长成了小树!”
“啊!我还以为是松竹梅岁寒三友的其中之一呢,榆树啊?那么平常!”
不待项飞反驳,六大娘开口道:“榆树挺好的啊!咱们农村没见过什么松竹梅,也不懂它们有什么好,但是榆树到处都是。它一身是宝,年馑了能当饭吃,盖房能做檩梁,而且好种易活,榆钱落到的地方都会长出一个小树苗,随便栽到哪里都能成才。拿榆树作比喻,不委屈你,孩子!”
“知道了,六大娘!我和项飞开玩笑呢,我小时候没少捋榆钱吃,怎么会不喜欢榆树呢?”
“那就好,人不能忘本,首先得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才能晓得以后往哪里去!”六大娘说完又有点后悔,马上往回找补:“看俺今天,话又多了,人老了就总爱教育人、摆老资格,你们别在意!”
“不会的,听您说话很长知识,您是过来人,把以前的经验教训说给俺们,俺们就能少走些弯路!”项飞及时说道。
“就是,六大娘您有啥想说的尽管说,赶明个我们去燕都城就算有了武功秘籍了,……”董璐说道半截,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明天什么时间的票?没关系的,你们都回来一周多了,该回去了!那边肯定也有很多事等着你们,和六大娘不用藏着掖着,俺看得开着呢!”六大娘把所有的不舍藏起来,爽朗地笑着。
“明天上午11点!” 往哪走是路